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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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瞳此刻焦头烂额，一面安抚着梨花带雨的傻姐姐，心里暗暗攥拳，恨不得将那姓谭的揪出来暴打一顿，就算是扭不成甜瓜，也能出一口恶气。
她无意抬眼，只见站在楼梯口的宋丞沉默地看着她们，毕竟被人模人样一个俊俏公子这么瞧着，饶是陆启瞳，多少也觉得有点赧然。
但这种情绪没持续多久，方才那口没出的气还含在喉头，陆启瞳又多看了宋丞两眼，更加恨铁不成钢。
人在意难平时，格外容易比较，宋丞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他在京城的一家茶馆里，与谭明坤同时被放在天平的两侧，而他，显然是陆家二千金更属意的那个。
不过这些不重要，眼下当务之急，是把小侯爷从尚书府领回去。
待陆启鸣歇住哭声，宋丞总算是逮着一半个插话的机会，他在离二人三步的远位置停下，还没等他编排好措辞，陆启瞳先他一步开口。
“公子有事？”
她态度诚恳，语气礼貌，但听到宋丞的耳朵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对方再说“公子有疾”的错觉……
他压下那点异样，一本正经道：“二位可是陆大人的千金？”
交谈间，陆启鸣抽出帕子擦干净泪痕，确保自己是能见人的模样后，抬头便是尚书千金的端方姿态，唇角眉眼间的弧度恰到好处，让人怀疑方才那个还泣不成声的女子是不是她。
陆启鸣颔首，问道：“公子是？”
“靖宁侯府，宋丞。”
闻言，两人起身行礼，陆启鸣道：“原来是侯爷，方才是臣女唐突了，还请侯爷恕罪。”
宋丞对繁文缛节一向不在意，对着小侯爷的救命恩人更是不能摆谱，直道：“陆姑娘不必多礼，本侯一个闲人罢了，此番前来，是想向陆姑娘讨回我那串错门的小畜生。”
若说前半句话陆启鸣还能心中有数，那后半句可谓是超出理解范围了。
“串错门？”她重复。
陆启瞳此刻就差贴在墙上，生怕呼吸重了，破坏姐姐跟其他优质男青年绝无仅有交谈的机会，但她此刻意识到，话题的中心似乎是围绕着她。
她惊道：“那只绝食还聒噪的八哥，是你养的？”
陆启鸣轻轻扯动她的袖口，示意她慎言。
陆启瞳心道：你对着谭公子花痴的时候，倒不见谨慎。
宋丞背后的右手虚虚攥起，故作轻松道：“若是爪子上套着个皮圈，上面印着‘平安’二字，应当是本侯的没错。”
陆启瞳还真没仔细端详过那只八哥，但左右不过还要回尚书府，靖宁侯都能寻到仙茗阁来，再屈尊走一趟，应当也不算为难。
事实证明，那八哥不是真要辟谷修仙，只是添食喂水的不是那个熟悉的冤大头，这脑仁不见得有核桃大的小东西认生罢了。
宋丞摸着让他颜面尽失的平安，对坐在桌子另一侧的陆启瞳道：“这八哥跟了本侯好些年，能被陆姑娘捡到，也是缘分，可惜这鸟空会学舌，没别的本事，这救命之恩只能本侯代劳。”
通常，当话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对方应当识趣地说“不敢不敢”、“能为侯爷出力实乃人生幸事”云云。
但，陆启瞳，她，绝非常人，甚至被侯爷欠人情这件事在她看来，或许是姐姐这个死局的一种解法，而这个主意早在仙茗阁的时候就隐隐成型。
她杏眼一眯，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撑肘凑上前，语出惊人道：“侯爷可有意中人？”
宋丞给平安顺毛的手微微一顿，稳操胜券的模样原地反成措手不及。
怎么，平安整日除了吃喝就是玩乐，飞出去没给饿死，还得让主子为了它以身相许不成？！
他默默把平安往怀里一揣，虽说下意识想盘算溜出去的可行性，但言出必行，总不能失信于一个姑娘家。
“陆姑娘的意思是？”
陆启瞳打生下来就没有难为情这根筋，宋丞敢问，她就真敢说。
“侯爷对禽鸟尚能情深义重，若是有心上人，那自然是不好麻烦侯爷。”
宋丞是真的很想就此给自己编排个莫须有的心上人，但陆启瞳只要出门一打听，便可知道他是条皇上都吝于赐婚的光棍，他还是省省吧。
“无妨，只要不是那刀山火海，本侯当尽力为之。”
他看着陆启瞳跃跃欲试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话说太满了。
得了允诺，陆启瞳目光灼灼，视线毫不躲闪地望着他，粲然：“侯爷方才也看到，臣女的姐姐……呃，受了些蛊惑，若是一桩好姻缘，臣女也不想棒打鸳鸯，只是那谭公子确实非姐姐良配，若真是成亲过日子，姐姐少不得要受气。”
宋丞的表情逐渐离奇，说半天，这身许的对象竟然还是陆家大小姐！
他想起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陆启鸣，头更疼了。
“既然侯爷说这是救命之恩，臣女请求侯爷帮臣女一个小忙，侯爷可愿？”
他看着陆启瞳的眼神，里头含着一汪堪堪溢出的不容拒绝，话到临到嘴边，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却也没说出什么。
靖宁这个封号，过去放在祖辈身上，那叫定国安邦，在他这，那就是让他安安分分在京城里混日子，过往这些能跟朝中重臣王公贵族扯上关系的事，他一向敬而远之，原则上这次也不能例外。
他使劲薅了两把平安那略显秃势的头，要不是这小祖宗闲的没事飞出去，还傻乎乎回不了家，他还用得着操心这些？
想到这，宋丞抛开最后那点挣扎：“本侯既然应允了陆姑娘，自然是不能反悔。”
陆启瞳闻言，神秘一笑，那唇角的弧度近乎狡黠，以至于宋丞左手拎着陆启瞳大方赠与的鸟食，右手兜着平安，走出尚书府一条街后，还心有余悸。
总觉得自己被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给算计了。
事实是，祖上战功赫赫的神将血脉里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即使在太平治世也没能埋没，只不过换了个形式。
比如在被坑之前，宋丞一连几日眼皮直跳，险些出门找个算命半仙给自己瞧瞧，这事还是叫知晓他生辰八字的福禄拦下的。
“侯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咱就是这几日散些银子去去晦气，也断断不能叫那江湖骗子诓了去，万一给有心之人打听去，乘机给侯爷扎小人可怎么办！”
宋丞好一阵失语。
论起最想让他死的，必然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别说扎小人，就是诏他本人进宫上钉床，他还能说出个不来？
跟平安那黄豆大点的眼珠子对视几轮，风华正茂的靖宁侯喂完最后几粒鸟食，拍净手上的碎屑，扔下自己命途多舛的管家，大摇大摆出门，监工他那侯府经济来源去。
靖宁侯府横竖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境地，府上的人一天三顿不愁，就连八哥都有余粮。名下的庄子铺子都是福禄在管，宋丞一年到头除了查账，也不见得去晃一圈，但靖宁侯每回一出门，保管先去他那千芳楼坐上一半个时辰。
世人都道后宫妃嫔人比花娇，但得看是哪处上供的花，若是千芳楼的手笔，那可真是说不准。
这也是最让崇仁帝牙痒痒的地方，对于宋丞，他那可是打根子上就盘算着，将宋氏的血性断在这一代，养出个举世无双的纨绔。谁知道靖宁侯就算再胡天胡地，脑子也没糟践成一团糨糊，养花逗鸟都能玩出名堂来，而他那些个不争气的儿子们，只知道傻呵呵上赶着给宋丞送钱。
千芳楼的掌柜名唤蓝花楹，常年用一方烟紫色素纱遮面，气质出尘，平日里立在那，便是千芳楼一块活招牌，前提她别开口说话。
“唷！这位爷瞧着面熟，可不是第一次来咱这千芳楼了吧？”
宋丞撩起深青色的衣摆，半只脚还没跨进门，蓝花楹的大嗓门便先声夺人，隔着两层屏风，威力依旧不减。
但凡摊上个不知道的，得把千芳楼误会成个做皮肉生意的声色场所。
“这若是寻常客人，怕是得进不来千芳楼的门。”
蓝花楹也不在意，盈盈道：“爷尽管放心，您走路我还是听不错的，蓝娘子我别的本事没有，这耳朵和鼻子若是称京城第二，无人敢论第一。”
宋丞忍俊不禁，却没反驳她的大言不惭。
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奇女子，且擅长制毒用毒，传言无论是什么毒，只要她闻过，便能在一刻钟之内配制出一样的，而她的毒大多为蓝色，因此江湖也称其为蓝粉。
某天，蓝粉突然自江湖消失，有人猜她是嗅闻了能以气味致命的毒，有人则猜她是被江湖上哪位大能收入门派，为其私用，独独没人猜那位赫赫有名的毒娘子竟是金盆洗手，改头换面当起了千芳楼的掌柜，成为靖宁侯麾下的账房，过起神仙日子。
“再过几日便是群芳宴，东西可都备齐全了？”宋丞打开杂物间的暗门，向着千芳楼的后院走去。
蓝花楹跟在他身后，隔着两三步距离，答道：“今年跟宫苑那边抢了两个小徒弟，资质上佳，比咱们那几个老人瞎忙活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别说是备全，就是群芳宴办他个三天三夜，咱们小楼也能供上。”
蓝娘子如今不用算计变数无穷的人命，算计起死银子那简直得心应手，别说只让她料理一个千芳楼，就是让她将千芳楼开遍大齐，照样是不费吹灰之力。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围着后院溜达，忽然，蓝花楹停下脚步，一个呼吸的工夫，她收住嗓门，正色道：“这回可是真来了个生面孔。”
宋丞知道，她这意思是来了客人，还是从未光顾过千芳楼的新客，蓝花楹既是掌柜，于情于理该出去接应一番。
千芳楼是宋丞的产业这件事，起码在王公贵族中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靖宁侯平日里鲜少跟人走动，又碍于崇仁帝的缘故，没人敢赖着老脸上门讨花。
而宋丞本人也不觉得他那张脸有多金贵，真折成银子，保不齐还凑不出半院子花，更不怕有人讹他，便随蓝花楹一同回了到大厅。
一见到蓝花楹口中的生面孔，宋丞却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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