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这个夜晚不太安宁 ...
-
“叶南！”江铭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了？”叶南闻声迟钝的转过身来。
“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啊？”
“不方便吗？”
“不是”
叶南挠了挠头。
[这也忒突然了]
愣了一会儿叶南才回过神来，拿出手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温暖的春风除不尽少年的心声，路灯下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殊不知眼前人竟是所念之人。
“明天见”
“好！”
叶南高兴得像刚放长假的小学生，太幼稚了，不过他却是第一个不会被江铭排斥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这种莫名的亲切感，太反常了。
.
时间已经很晚等江铭走到小巷时已经十一点了。
巷口处的一辆黑色奔驰出现在他的视野，那一刻他便已难掩心中的愤怒，但还是硬着头皮的走了进去。
路是一块块青石板嵌成的，一年又一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烂不堪。巷口那陈旧的砖头上还有许多调皮孩童的涂鸦。他向巷子深处踅去，巷子很安静，安静的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足音。
他看着前方，走时是那么迷茫，那一刻他才感到自己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似乎在一点点的抽动着他的心跳。
他害怕，害怕那一幕，那从小便天天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幕。
他就这样。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就这样听着前方的争吵声。
越来越近。
“嘭！”
一声清脆的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我们已经离婚了”女人平淡的说。
“是啊!离婚了!我他妈还不是得负责赡养你们这对狗母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结婚”
听着是一位中年男人，他的声音极其粗犷，并且嗓门很大。
江铭每走一米，声音就越清晰，他拉了拉嘴唇，手指微微颤抖，他抓着衣角，安慰着，“江铭，忍住，你要忍住。”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女人的声音略微颤抖。
“是啊，怪我!跳吧!跳你这破舞，看看当初你勾引那些死男人的时候那光彩夺目的样，啧啧啧，现在我看你还拿什么去跳!”
他的语气里，满是讽刺。
“徐巾洪!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初你口口声声对我说只会爱我一个人”女人哽咽了一下“是你破了我们的约定…”
“随便你怎么说，我呢也就只是来给点钱，不然到时候你们饿死了可怎么办呢”
“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啊？你个骗子！骗子…”
“我变成什么样论得找你管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好意思跟我在这诉苦？要不要脸啊！”
他双眼通红，全身颤抖，那一声似乎将他打进深渊，坠落的失重感使他感到恐惧，他紧紧的捏着拳头，掌心都快被掐出了血。
但他现在不能进去，否则这个家，这个只有他和妈妈的家就会破碎。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他的妈无数次的警告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掺合他们的事。
小时的他无法理解，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明白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双眼紧闭，靠在斑斑驳驳的围墙上，周围寂寂的，冷冷的。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忍气吞声，为什么当母亲挨打使自己还要这样躲在屋外，听着屋里的一切经过却不能做任何举动。
那个男人，各种各样的辱骂，侮辱，诋毁。甚至说出许多令人作呕的脏话。
路灯下。
江铭就这样站在那，颤抖的身体，微红的眼睛，那种感觉，眼神令人发指。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哭泣声停止，这个巷子又变成原先的一片死寂，重重的摔门声可以听出那个男人很气愤。
江铭这才回过神来，他绕后走向巷子凹进去的一处人家，贴着那家围墙看着一个衣冠楚楚，身着西装，极其严肃的男人出现。
也许是因为那处没有光亮，所以那男人并没有看到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江铭看着他走向巷子出口，一点点远离他的视野，一点点牵扯着心脏的枷锁，仇恨，愤怒，一点点的涌出来。
他紧紧的捏着拳，手上的青筋凸起，他一拳重重的锤在围墙上，那斑斑驳驳的苔痕被打出和印子。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忍气吞声在这过了这么多年，他天天过着衣食无忧，大鱼大肉的日子。整天穿个西装以为自己多帅，我呸！闷骚男。艹！”
.
“吱---”
开门声。
客厅里，木质的地板看上去很平庸，满地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碎的花瓶，被摔碎的玻璃杯旁还淌着一滩水，还有那摆放在桌子上的一叠钱。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毫无生机。
江铭叹了口气，顿时感到心中一阵不安。
轮椅上的女人在客厅的那一边看着被窗帘遮住的世界，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她穿着白色的碎花裙，长长的辫子搭在肩颈。头上还夹着小雏菊花夹。
灯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无神，怅惘，但却又那么美丽，那么的令人着迷。就算腿上的石膏也毫不耽误她温柔的神情，还透着与外貌毫不相干的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魅力。
江铭没有说一句话，而是默默的捡起地上的东西。
当他看到地上洁白无瑕的舞鞋时，愣住了。
----江景清本是一个极其优秀的芭蕾舞者，她的舞姿堪称舞界经典，美丽动人，她体现出了芭蕾的灵魂，那段巅峰时期，人们都称她为“天鹅公主”，人们敬她，爱慕她。但却在最荣耀的时候遭受同级陷害，导致右脚变形，脚骨折断。这辈子都不能再跳舞，这也成为了她的遗憾。
“我刚刚看见他了”江铭拿着舞鞋向她走来。
“我说过…”她的声音很低沉。
“我没有让他看到我”
江景清没有出声。
只是那样看着面前白色的窗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江铭抓着她的肩膀。
“我没有”
“没有？徐巾洪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你都这样了，你们都离婚了，你到底还在干什么！难道你还在等着他回头吗？”江铭指着刚刚徐巾洪离开的方向。
“他是你爸爸！”
-“啪!”
江铭感到脸部一阵疼痛，瞪大了双眼。
江景清看着自己抬起的右手，愣住了。
她立马不知所措“对…对不起，阿铭，我太冲动了”
“他不是我爸！你自己想想他的那些破事，那些年他都是怎么对待你的，怎么对待我的!”江铭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怎么办？你和他，一直这样，对待家，对待我，凭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吗？啊？凭什么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江铭的下巴，嘴唇微微颤抖。
她紧紧地抓着裙边，“你吼什么吼啊？你觉得烦，我就不觉得吗？你和你爸，两个男人，一个出去上班，一个上学。那以前…”
她冷哼了一声“从小我就羡慕芭蕾舞者，我看着她们犹如洁白的天鹅般在那如梦一般不可触及的舞台上，后来我也成为了那样的人，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她哽咽了下。
“医生说我的腿需要调养，这一调养可能是好几月，，就算腿好了我也再不可能上台，不可能了，你知道吗？有人考虑过我吗？阿铭，你知道吗，你爸爸，他…他不要我们了”
她渐渐低下头，手捂住脸庞，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滴滴的落在花裙上。
一双修长的双腿舞动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们翩翩起舞，裙摆在灯光下泛起金光，她们就如圣洁的公主，一首首舞曲，一节节舞步。她们献出了自己的灵魂。在这个舞台上，她们就是光。
江铭顿时感到心里闷到快喘不过气了，很压抑，那个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很怅惘，感觉自己已经快没有了氧气。
他叹了口气“妈，对不起。都怪我，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抬起微微颤抖的双手，轻柔的拂去江景清眼角的泪。“别哭了好不好，小天鹅流眼泪就不好看了”
江景清眼神触动，扑入江铭怀中，“阿铭，谢谢你”
江铭揉了揉鼻尖“哎呀，我是你儿子诶，跟我道谢干嘛啊”他轻轻的跑着江景清的背，“你是我妈，是怀胎十月拼死拼活把我生下的，刚才吼了你我很抱歉…”
江景清抬起头，“阿铭我也没有生气，我只不过…”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没生气，我也没有，但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你不能活在过去了，真的吗？别在等了，就他那样的人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江景清立马推开他，“不行阿铭，你打了他会发怒的，不能打，不能…”
江铭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好，不打，不打。我们还要他给钱生活呢，不过妈你放心，今后我会养你，这辈子我的天鹅绝不会再受伤了”
他们就这样给互相拥抱，给互相依靠，他们哭着，他们笑着。
.
他抬手将窗帘拉开，闪烁的夜灯……和那路灯下一个温馨的家庭，孩子拿着新买的玩具，露出欣喜的笑容，父母伴随左右，他们很幸福。
“妈，我也想过拥有完整的家，可是直到现在，我不知道”江铭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那种感受”
“阿铭，我…”江景清没有把话说完，毕竟对于避开家庭这个问题她无论说什么都是空白。
江铭打开窗户，微风轻轻地吹起他的发梢，透入他的袖口。
“妈，你知道的，从出生我和别的人就过着不一样的生活，他对我一直都是那样，虽说是儿子，却完全不负责”
江铭看着天上的星星，他想和自己的母亲谈心。
从以前的忍耐，现在终于释怀。
江景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因为他明白江铭对徐巾洪是无比的仇恨。
“我想逃，但是我发现自己不能逃”江铭渐渐压低了音量“因为…那里还有你”
江景清看着他。
是啊，他没有放弃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想要保护自己的母亲。
江铭的眼睛逐渐黯淡，这是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多这个家是多么的失望。
“这段大脑的记忆，它就像一块橡皮擦，在我记忆里的人，到底是谁，我想找，我努力的追逐，可我就是想不起来…这很累”
每次一提起关于记忆的事，江铭情绪就立马涨起来。
江景清抓着他的手。
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但医生说过，失去的记忆只能让他自己去寻找，不能过激，刺激神经，这一切就都完了 。
江景清看着眼前情绪波动的儿子，心如刀割，可是她无能为力。
只能默默流泪，来倾诉自己的情绪。
江铭缓了口气。
“我想知道这个背影，这个总是出现在我梦里的影子，他到底是谁，我好像认识他，我好想要找到他，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不记得他的声音，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回忆，但是我真的…真的从内心感受到他是我必须想起的人”
江铭的双手捏着她的肩“我知道你认识，妈，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求求你告诉我”
江景清侧过了头“对不起阿铭，我…不能说”
江铭其实知道，她是不可能告诉她的，这么多年，她从没提过。
这些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自失忆后的这10年也就这么过了，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江铭突然想起来什么，也许是青春期的原因，也可能是压抑的太久了，也洗是因为看到徐巾洪。
也可能都有吧。
江铭的嗓音变得逐渐低沉“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在我仅存的记忆里，我能感受到他很重要，我不想让自己遗憾，妈，你明白吗？这种感觉…很累”
江铭逐渐红了眼眶。
忘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很难受。在这凡尘落魄的日子，没有谁会过的完美。
不悔此生，不负所爱之人那才是人们所向往的日子吧。
这之后，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街道上人们的事态。
这样静静的看着别人的生活，眼神里满了对幸福的憧憬。
那是极度的渴望。
.
江铭刷着手机，看着一条男子辱骂并且家暴妻子致死的微博，感到无比的愤怒。
最后他在评论里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她们是女性，她们是神圣的、是高洁的、是受法律保护的。不是什么所谓的生育工具，也不只是什么家庭妇女。她们光彩不该被囚禁。她们值得被尊重，而不是经历什么所谓的家暴。她们的需要很简单，只想被爱而已。她们是该被捧在手心的，不是这所谓的虐待。倘若世界有神，那么那些伤害女性之人，此世完结，永不转世，无一例外。
他关上了手机，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女性，天生就是天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这个夜晚不太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