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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扉之三 ...

  •   那是游戏所完全不知道的历史。
      无情的战火、坍毁的城池、残酷的伤亡。随着门的敞开而展现在游戏面前的,是从未预料过的情景。
      ——埃及•第18王朝,人类历史上再一次被邪恶之神侵袭的时代。

      “前方军队快抵挡不住了。”
      “夏达、卡利姆,快保护法老王退回王宫!”
      “西蒙大人,请您也退回去!”
      混乱的战场。无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命令,有禀报,有通信,在痛呼与惨叫声中此起彼伏。红炎的背景下,神官、侍卫、战士、奴隶四处奔走,保持护卫线的坚固。
      在那以人身筑成的防线中央,是埃及最高贵的存在——法老王的所在之地。
      也是游戏进入这个时空后的视线停留之处。

      “亚……图姆。”
      全埃及最尊贵的名讳从游戏嘴中流出,然而如今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他的声音。
      飘浮于空中的身躯逐渐下沉,直到双脚踏上坚硬的地面,意料之中地被匆匆来往的人群穿越身体。
      就和当初进入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世界一样。
      而现在也确实只是——“记忆”。

      “法老王,您要去哪里!”
      被人随意穿越的异样还未能消化,游戏就听到了瑟特焦急呼喊的声音。紧接着,那个让他忘记自己身处何处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和游戏一模一样的爆炸发型,金色张扬的刘海,额前刻有荷鲁斯之眼、代表王族身份的黄金饰品,
      黝黑健康的皮肤,紫绯色的高贵双瞳,以及那已经成为少年法老王标志的千年积木……

      “亚图姆。”
      那一刻,游戏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仅仅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虚影。此时在他的眼中,就只剩下那位带着坚定眼神大步向他走来的少年法老王。
      伸出手,想要迎接过去的另一个自己,不料对方完全没有反应,直直地向游戏撞来。
      然后,穿过。

      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游戏一时还没能回过神来。
      紧追法老王而来的神官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游戏身边走过,都没能引起他的一丝动作。

      ——“法老王,另一个我看不到自己……”

      从这个事实中返回自我的游戏回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亚图姆穿过身体时那种奇妙而悚颤的感觉如电流般传遍了全身,让他眼前变得模糊。
      那个交汇的瞬间,他感到的是满满的失落,却在其中又夹杂了微弱却无法忽略的——满足。
      犹如心灵补全般的满足。

      为什么……
      游戏喃喃地问着,却连自己想问什么都不清楚。
      是想要问法老王的无视,还是自己所感到的满足?又或是对这个世界,这对记忆的质询?
      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亚图姆离开身体的瞬间,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孤独。

      在遇上城之内与本田之前,他没有朋友,但有家人,有陪伴了八年的“拼图”。
      在那实为“究级黑暗游戏”,由千年积木所构建的记忆空间中,他无法接触其中的人,但身边还有伙伴们,还有信赖的卡组,最重要的,是“另一个他”还能看到他的存在。
      可如今……

      不能融入这个世界的,只有他。

      +
      “法老王!法老王,您要干什么?!”
      伤感还未消逝,一声惊呼就穿透了游戏内心与外界间的屏障,直达他的脑中。
      游戏一惊,尚未启动思考,身体就条件反射般地转了过去。
      “啊——”震惊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游戏对着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冷气。

      天是铁青的,地是血红的。蔓延在天地交接处的火龙吐着致命的毒舌,卷走世间一切。众多带着黑暗气息、面容狰狞的怪兽或行于地面,或飞在空中,无差别地攻击着眼前的土地。而横在这天与地之间的是巨大的怪物——比天还黑的皮肤,比火还红的双眼,头上顶天大角,□□巨龙座骑,毫无疑问,这就是游戏曾在暗游戏记忆世界中所见过的大邪神——
      “索克!”
      不由自主喊出的邪神名字,带出了游戏一直遗忘的现实。这里是暗游戏记忆中的埃及,3000年前第十八王朝时的埃及,被千年神器唤醒的邪神肆虐之时的埃及。
      暗游戏尚是法老王时的,埃及。

      “另一个我!”
      只到邪神脚背高的山坡上,暗红的披风飞扬,在索克难以想像的巨大身躯下,骑在马上的亚图姆就像是随时都会被捻死的蝼蚁般,说不出的渺小。
      人与神,本来就不在一个级别上的力量,如何能做出比较呢。
      眼看着索克不断逼近,亚图姆的披风在邪气下几乎要脱离他而去,游戏急忙向前跑去,却在几步之后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这里是“记忆”,是“影像”,而不是任他改变的历史。而他,注定了与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能作为观者静待事件进行。
      ——悲愤、无奈、痛苦,众多的情感交织被压回了体内,游戏慢慢地靠近亚图姆的所在,强迫自己亲眼守候那段已经知道终点的历史。

      “法老王!”没有人了解游戏心情的起伏,在场的所有神官、祭司、侍卫甚至奴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站在山坡的人影上。”法老王,请快回来!”
      瑟特一边策马飞快前行,一边大声地呼喊,希望能唤回法老王的决定。他的后面,夏达、卡利姆、伊西丝和西蒙分别骑乘各自的马匹,紧随着冲上山坡。
      “瑟特,你们来了正好,快让精灵牵制索克的行动!”亚图姆回过头,无视瑟特的话,迅速下着命令。他胸前的千年积木绽放着耀眼的光,明显是召唤高能力精灵的前兆。
      “法老王,请回到阵中,这里危险!”挥手让自己的精灵杜欧斯挡下从四面而来的攻击,瑟特停在了亚图姆身边,”请交给属下解决。”
      “瑟特,单凭你,或者说单凭神官的力量,是不足以消灭邪神的。”亚图姆摇头,断然拒绝了瑟特的请求。
      “可是……”面对邪神压倒性的能力,瑟特也清楚自己力量的不足,但是,誓死保护法老王是他的职责,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让法老王亲涉险境。
      “现在是埃及前所未有过的危机,我作为法老王理应该保护我的国家,又怎么能躲在后方受人保护呢。”亚图姆正色地看着瑟特,那是游戏所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瑟特,帮助我,一起保护埃及。”
      “……是。”或许是明白亚图姆的坚定意志无法改变,瑟特右手横上胸前,做出接受命令的礼仪。”但是,一旦危及法老王的生命,属下就算抗命也会将您带回城中。”
      “谢谢,瑟特。还有大家……”亚图姆身后,三位现任神官和一位前任神官早已到达,也听到了法老王的决意。既然最固执的瑟特都没再异议,他们也难以再说什么。
      “那么,战斗从现在才正式开始!”

      法老王的令下,神官团正式参与了战斗。黑魔导、杜欧斯、苏碧梨雅、卡斯龙、神圣精灵……甚至西蒙的艾克梭迪亚都出现在了邪神索克与游戏面前。
      “吼——”面对众多带着光明属性的精灵,索克长嘶一声,仿佛是挑战,又仿佛是不屑。
      而事实上,神官的精灵们消灭了不少的黑暗怪兽,却依旧逃不过被索克轻易消灭的命运。

      “西蒙大人!”
      “唔——”
      索克聚力的一击下,艾克梭迪亚同样巨大的身躯停滞了行动。束缚手足的锁链剧烈地震荡,黄金铸成的表面现出了大范围的龟裂。而它所受的伤害,也传达到了主人的魂中。
      “西蒙大人,请先退下。”
      夏达策马跃起,挡在西蒙前方,他所召唤的精灵也飞到艾克梭迪亚前,化解怪兽们的攻击。
      可是,比起艾克梭迪亚尚远远不足的精灵又如何是索克的对手呢。
      “夏达!啧——”精灵的消散,对魂已严重损耗的夏达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当瑟特冲到他身边时,也仅仅来得及扶住昏迷中正要坠下马匹的身体。

      “西蒙,夏达!”接连而来的精灵战败,让亚图姆的心脏紧了又紧,他回头,看到的是几乎完全丧失战斗力的神官团。
      除了瑟特和他的精灵杜欧斯,剩下的人都因魂的消耗殆尽而陷入战斗不能的状态。
      可索克那边,却依旧是扑天盖地的怪兽和毫发无伤的邪神。

      “可恶!”亚图姆握拳,胸上的千年积木又开始发出刺眼的光。
      如同响应着积木的光芒,天上的黑云裂开了细细的缝隙,滚滚雷声由天而降,枝状的闪电也随之显现。
      “以法老王之名召唤,”亚图姆手掌向天扬起,大张的金色召唤盘中浮现出了第二只精灵。”奥斯里斯的天空龙!”
      “轰——”雷电的声响越来越大,聚集而来的乌云被一道道的金光划破,像火焰般红艳的龙体撕鸣着,穿过云层呼啸而下。
      奥斯里斯的天空龙——法老王御下的三神之一。

      “法老王!”瑟特一手扶着昏迷的夏达,另一手拉着马缰阻止马匹本能的退缩,向着亚图姆的方向大声喊道。
      索克一方的优势已显而易见,自己一方则伤兵满营,哪怕是三幻神,扭转战局的机率也极之渺茫。况且越是召唤强力的怪兽,越要消耗更多的魂,万一被击败,所受的反噬也越是严重。
      幻神拥有的力量不容置疑,但其所需要的魂量也是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更不要说在如此的孤军战斗中,能保证毫发无伤的可能性。
      一旦失利,亚图姆的性命也会一同消逝。

      “瑟特,其它人就拜托了。”听到瑟特的声音,亚图姆没有回头,只是坚定地下了命令。
      他明白瑟特的所想,召唤天空龙时魂的骤减所造成的昏眩,也告诫着他强行召唤的后果。可是,在埃及,他的国家正面监毁灭的现在,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会去争取。
      ——为了父王所交托的这个国家。
      “奥贝利斯克的巨神兵!拉的翼神龙!”再次扬手,亚图姆一口气喊出了剩下两位幻神的名字。
      被瞬间大量抽离的魂夺去了他一时的意识,当他重新寻回视觉时,蓝色巨石筑造的槐梧神兵和散发着耀眼金光的金属神龙已经来到了面前。

      “奥斯里斯的天空龙、奥贝利斯克的巨神兵、拉的翼神龙,我以法老王之身命令你们,对索克进行攻击!”
      命令的声音刚落,三幻神就各自展现出了超越凡物的神力。奥斯里斯的天空龙所释放的圣光弹、奥贝利斯克的巨神兵挥出的重拳,以及拉的翼神龙所化作的不死鸟,三道不同颜色的光向索克飞去,大片黑暗怪兽在它们前进的道路上化为了碎片。
      “吼——”又是一声撕鸣,三色攻击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撞上索克占据了天地的身体。烟雾飞起,覆盖了索克,也覆盖了三幻神的踪迹。
      直接命中的攻击。这也是历史的再现吗?

      “咳咳……另一个我……”这里的一切都是影像,但那浓白散开的烟雾却像是实体般,刺激着游戏的鼻子。眼前的亚图姆正渐渐被裹入烟中,变得若隐若现,让他不由得迈开了脚步。
      不想再次失去“他”的身影,哪怕仅仅是看得到摸不着的影像。
      伸手挥开白烟,游戏突然升起了一种希望。
      希望看到三幻神的攻击可以消灭索克,希望还是法老王的另一个自己不需要用性命来换取世界的保全。

      可是,历史的车轮不会被虚无的思想阻碍,用于展现记忆的这个时空也只会忠于被记入的信息。
      当游戏走出白烟,看到的是依旧挺立的邪神索克和伤痕累累的三位幻神。
      “另一个我!”
      三幻神投下的巨大影子中,亚图姆伏于马上,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入干涸的土地。幻神的攻击被消解,被反射,最终全数传入了主人的体内。
      而三幻神的身影,也随着亚图姆魂的锐减变得越来越透明。

      “法老王,您怎么样了?”
      等把西蒙和夏达等三位神官安置好的瑟特匆忙赶回时,三幻神已经几乎消失不见了。
      亚图姆向他摇摇头,勉强支撑起身体,望向那看上去毫发无伤的索克。
      ——连三幻神之力都无法击垮的邪神。

      亚图姆低头看了看黄金召唤盘,代表魂余量的刻度已接近零位,甚至连一次的攻击都难以发动。
      而维持三幻神所需的魂依旧在扣减,直至自己生命的结束。
      (不行,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生命!)亚图姆一手按上胸前散发着温热光芒的千年积木,脑中想起了偷偷看过的禁书中所记载的魔法。
      那是最后有可能逆转情势的手段。
      “瑟特。”亚图姆转过头,看向身后唯一保持清醒的部下,”一直以来辛苦了,以后埃及就交给你了。”
      “法老……王?”类似于遗言的话让瑟特一时反应不过来,却让一旁的游戏明白到了终结的意味。
      “以后一切都交给你了,替我守护埃及,瑟特。”一字一句,亚图姆清晰地把埃及的未来托付给瑟特后,不顾脸色急变的青年,手一拉,除下了胸前的千年积木。

      “伟大的神祗哟,我,亚图姆,在此以法老之名起誓。”高声地背诵着记忆中的咒语,亚图姆高举越来越亮的千年积木,如同是黑夜中的指示灯,稳稳地停在半空。
      “以吾之魂,开启禁忌之印,集一切邪恶于吾身,将黑暗弑除!”
      “以吾之名为钥,关闭封印之门,隔绝现世!”
      “以吾魂为守,禁锢邪恶,直至永恒”
      旋风骤起,古老的咒语编织成一道道流动的锁链,从千年积木中射出,卷上索克漆黑的身体。
      “吼——”再次的撕鸣,带上了明显的痛苦。不久前还不可一世连神都不放在眼中的索克在那咒锁之下竟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而那些力量低下的怪曾也像是同极的磁石般,纷纷逃离。
      最终,索克被咒锁紧紧束缚,停下了行动。
      (就是现在。)在索克停下的刹那,一直等待的亚图姆念出了最后的咒语——
      “诞生于光明与黑暗之隙的神器啊,在此献上吾之灵魂,封印世上一切黑暗与邪恶!”

      风瞬间刮起沙石,形成混浊的风幕,遮去封印的双方。耳边只能听到狂风的声响,盖过一切,甚至连索克不甘心的最后努力也丝毫没有传送出来。
      当风终于平静,天地回复往常时,战斗的原地只留下了从白马上缓缓坠落的少年——
      以及地上已失去光泽的千年积木。

      “另……另一个我!不要——!!”心在痛,泪水不知不觉中淌满了脸颊。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满十六岁,应该无忧无虑的另一个自己要经历这些?为什么另一个自己非要全身伤痕地把自己的灵魂献上?为什么……
      游戏抓着心口的衣衫,不知道为什么,当亚图姆实施封印时,他的心脏突然疼得喘不过气,仿佛被封印的不单是亚图姆,连他的灵魂也一同被吸去。

      忍着疼痛,游戏走到落入瑟特怀中的亚图姆身边,伸手抚向那就像是睡着,但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睑。
      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离别,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了亚图姆在眼前『离去』的打击。哪怕他明白,正是因为这封印,才让他们得以相遇。
      他其实,还是如此地软弱。

      光,从指尖与眼睑的接触中产生、扩大,吞噬了亚图姆,吞噬了天地,直至吞噬整个世界。

      +
      手向前伸着,维持抚摸眼睑的姿势,甚至在接触的对象变成冰冷的门把后依然不愿改变。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坚强,可以直面过去,直面惨痛,但事实却一举打碎了他的伪装。他发现,当和自己有着同样相貌的那个少年坠下之时,自己的灵魂也仿佛被掏空,撕裂出道道伤痕。
      如今,那些伤痕都在叫嚣着,对“他”的思念。

      “另一个我,为什么……”
      泪水没有干涸,一滴滴从下巴滴落,游戏站在半空的平台上,向着空荡荡的前方默语。
      封印是无法逆转的,因为那是“记忆”,是真真实实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对此,他明白,他清楚,可是,只要一想到那是另一个自己所经历过的苦难,他就无法轻松地当个旁观者。
      或许,是因为被自己夺走了主人,所以千年积木才会如此报复,对吗,另一个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游戏才抬高头,止住流水般的眼泪,慢慢爬上下一层平台。
      带着难以平复的心情,游戏握上了古铜的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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