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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


  •   在窗外大雪纷飞的时候,守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喝着加了冰块的可乐,欣赏着对面那个明明饥渴得像条大灰狼,却又乖顺得像只拉布拉多的男朋友,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那双漂亮的手给自己剥虾。试问,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吗?

      所以这个时候,项海就美滋滋地靠在桌边,手撑着下巴,眼里冒出许许多多小心心,钻过热辣辣的火锅香气,飘向对面。

      “哥,你对我真好。”

      邢岳没搭理他,继续全神贯注地剥虾。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为自己的小兄弟感到悲哀。

      都,都那样了,狠话也放出去了,最后还是乖乖地跑来吃火锅。

      呵呵。

      就这样吧,别挣扎了,没救了。

      什么叫色令智昏,什么叫无欲则刚,他现在全都悟了。

      “哥,你的手可真好看。”项海色迷迷地舔了舔嘴唇。

      呵,瞧见没,狐狸精又开始勾搭人了。

      为什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为什么自己就是刚不起来?

      “哥,你咋不看我呢?”

      邢岳终于掀起眼皮,朝对面瞥了一眼,“你那破黄毛儿哪去了?”

      “兜里揣着呢。”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扮相还挺好看?”

      “还行吧。”项海夹起一片肉在锅里涮着,“不是你说的么,我怎么着都好看。”

      “......”

      邢岳把剥好的虾仁扔进碗里,又拎起另外一只。

      “你那自行车呢?”

      “让我锁到药厂附近的一个家属区里了。这样就省得来回搬了。”

      “今天那个面试都问你啥了?”

      “主要就是问我的个人情况,还有工作经验什么的。”项海把涮好的肉在自己的碗里蘸了蘸,“那个车间主任还挺忙,我等了足有一个小时他才过来。”

      他把肉咽了,又往前凑了凑,“他说这工作也没多少技术含量,关键是看人。人要老实,要勤快,手脚要干净。”

      “他们还特别看重背景,恨不能把我的祖宗三代都问了一遍。”

      “你咋说的?”邢岳停下来看着他。

      “就实话实说呗。”项海撇了撇嘴,“告诉他我爸妈都没了,现在跟我哥住一起。”

      “他就问我哥是干啥工作的。”

      邢岳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项海抿起嘴角,“我说我哥是模特。”

      邢岳皱了皱眉,放低了声音,“我发现你现在胡说八道挺厉害啊,张嘴就来。”

      项海就只当是夸他,继续美滋滋地涮肉。

      邢岳又垂下眼,“我可告诉你啊,让你进去是探路、摸底的,不是让你逞能、把人连锅端的。你的任务就是发现情况,后续的行动会有人安排。别到时候脑子一热啥都忘了。”

      “我知道,江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操。”邢岳把最后一只虾仁扔进碗里,“他说啥你都听,我说啥你都当放屁。”

      “哪有啊,你的话我都照办了啊。”

      “我说啥你照办了?”

      项海朝四周瞄了瞄,然后凑得很近,“你说让我轻点儿,我不就听你的了么。”

      “......”

      邢岳狠狠咬了咬牙,也朝两边瞅了瞅,“你他妈...现在脸皮咋越来越厚了?”

      项海拼命捂住嘴,从指缝里说,“还不是被你带的。”

      “废话,我有那么多闪闪发光的优点你咋不学呢?”

      “比如说呢?”

      “......”

      “吃你的吧。”邢岳把一碗虾仁推到他跟前,“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家。”

      于是项海就埋头吃虾,肩膀抖个不停。

      吃的差不多了,他心满意足地拽了张纸巾擦嘴,视线无意中瞥向窗外。

      “嗯?”他探了探脑袋,“哥,你看那人,是不是那谁?”

      邢岳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叫贺雄辉吧,就是那个酒吧的老板。”

      还真是他。

      火锅店斜对面是一家金碧辉煌的洗浴中心,此时贺雄辉刚刚从大门里走出来,正站在路边,潇洒地点着一支烟。

      很快,就有人把他那辆好几个“8”的车子开过来。

      他不急不慌地看着手机,直到把烟抽完,这才钻进了驾驶室。

      邢岳“嗤”地一声,“还挺浪。”

      黑色轿车离开了洗浴中心门口,还没等收回目光,邢岳就发现停在火锅店附近的一辆皮卡亮起大灯,跟在了贺雄辉的车后。

      两辆车前后驶出没多远,第二辆皮卡也朝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邢岳的眉梢一动,就觉得这情形有些眼熟。

      想了想,他掏出手机打给贺雄辉。

      电话响了两声,被挂断。

      “操。”他站起身,把车钥匙递给项海,“我去结账,你去开车,要快。”

      直觉告诉他不大对劲,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项海二话没说,接过钥匙就走。

      等到两个人上了车,那三辆车已经跑出好远。

      不过好在路上积雪还没除,车子开不快,而且这条路车流量也大,没过多久,后面那辆皮卡的车屁股就出现在视野中。

      “哥,他们怎么回事?”项海还有些没摸清状况。

      邢岳紧盯着跟自己隔了两辆车的那个目标,“还记得赵文宇是怎么被绑架的么?”

      项海立刻明白了,“你是说这两辆车是赵郎派来的?”

      “有这个可能。”

      “那赶紧告诉贺雄辉一声啊!”

      “那傻逼不接我电话。”邢岳瞅准时机,超过了前面的一辆。

      他后悔今天没把贺焜的电话要过来。

      车子渐渐驶离了拥堵路段,上了快速路,车速随之加快。

      “他们这是要去哪?”项海问。

      “我估计贺雄辉是打算回家。”那人的别墅就是往这个方向。

      两辆皮卡紧跟着,偶尔互相调换位置,有时也让别的车夹进来。

      路越跑越偏,同行的车子越来越少,雪片也愈发疯狂地在灯影里打转。

      邢岳掏出手机递给项海,让他帮自己把电话拨给秦鹏。

      “老秦,”电话很快接通,“你现在叫两个人赶紧去贺焜的医院,找到他,让他给他儿子打个电话。就说是我说的,赵郎的人现在很可能正跟着贺雄辉,两辆重型皮卡,估计是打算堵他。”

      秦鹏先是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我马上带人过去。”

      “然后你们在医院盯一下,我担心赵郎会同时向贺焜下手。”

      “是!”

      挂断电话,前面远远地闪出匝道的指示牌。

      兴许是因为路上的车少,也可能是回家心切,贺雄辉不断提高车速。

      两辆皮卡和邢岳的车也拉开了距离。

      邢岳继续踩下油门。

      忽然,前面那辆皮卡猛地提速,转向灯也不打,就一头扎进了匝道,飞一样离开了快速路。

      邢岳“啧”地一声,和剩下的一辆皮卡,紧追着贺雄辉跑了下去。

      “什么情况?”项海攥住勒在胸前的安全带。

      “应该是绕到前面堵他去了。”

      黑色轿车疯了一样地跑,邢岳的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很快,贺雄辉也离开了快速路,紧接着是那辆皮卡,然后就是邢岳。

      三辆车,像三头在雪夜狂奔的狼,咆哮着,追逐着,钻入被积雪覆盖的一条无名小路。

      “这个傻逼!”邢岳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贺雄辉抄了近路,这可正称了那两辆皮卡的心意。

      最前面的车子在雪地里轧出深深的车辙,后面的就循着碾过去。

      雪线之上是漫无边际的浓黑,稠得像墨,只有灯下的雪片在狂舞。

      远处,黑暗里倏地亮起两盏灯,像潜伏的狼睁开了眼睛,和迎面驶来的黑色轿车的车灯交织在一起。

      “妈的!”

      邢岳狠踩油门,同时打开远光灯,快速闪烁。

      此时他与贺雄辉的车子距离不到一百米,中间夹着那辆正在全力加速的皮卡。

      大一号的车轮一路掀起积雪,盖向邢岳的车头。

      这时候贺雄辉也终于醒了。

      黑色轿车向左猛打方向,躲开了迎面撞过来的皮卡。可后面那辆已经斜插过去,封死了他继续转向的路线。

      就在被它咬住的瞬间,黑色轿车又是一个反转,车轮剧烈打转,车尾扬起好大一片雪雾。

      然而先前等在原地的那辆皮卡早已趁机追到跟前。

      两辆皮卡,一前一后,谁都没有减速的迹象。

      也就是一瞬间,在距离邢岳不到三十米的地方,三只野兽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呯”、“呯”两声巨响,三辆车刹住,又在巨大的惯性推动下,在雪地里滑出好远。

      黑色轿车冒了烟,副驾驶和车尾深凹进去,破碎得看不出原本华丽的模样。

      皮卡的车门迅速被推开,有人跳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他们在邢岳的车灯照耀下,旁若无人地扑向已经死气沉沉的黑色轿车。

      邢岳踩住刹车,丢给项海一句,“叫支援,我过去拖住他们。”

      说完就推开了车门。

      雪还在下,剧烈的撞击过后,四周便只剩了雪落的声音。

      “喂!”邢岳背着光,朝那六个人走过去,“站着别动!”

      六人一齐转头,迎着汽车大灯的光,只看见一道修长的轮廓。

      对方只有一个人,显然入不了他们的眼。几人只停顿了两秒钟,又继续去拆贺雄辉的车门。

      “让你们站着别动,没听见?”邢岳走近了。

      “滚!别他妈找死!”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扭过身子。

      这人个子不矮,身上的皮衣随着他的动作摩擦出声。

      另一个瘦子又发话,“你他妈谁啊?哪冒出来的?装什么大瓣儿蒜?”

      “我是警察。”邢岳停下来,掏出证件。

      几人一愣,迅速交换了眼神,便像商量好一样,自动分化成两组。

      其中四个朝邢岳围过来,剩下的皮衣男站在原地,一边盯着瘦子去拽变了形的车门,一边吩咐,“干死他。”

      四个人同时亮出匕首。白刃从不同的方向对准了邢岳。

      就在车门被拉开一道窄缝的时候,皮衣男忽然听见身后的雪地“咯吱”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脑袋就被一只手狠狠按住,“咚”的一声和瘦子的头撞在一起。

      “哎哟!”瘦子的脑袋被弹开,又重重敲在车顶的铁皮上。他捂着头软到一边。

      项海上去把皮衣男摁住,人紧贴住车门,一条手臂被他狠狠拧在身后。

      “别动!警察!”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围住邢岳那四人的注意。

      可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手上的匕首就被卸下来,人“嗷”的一声,捂着胳膊倒在地上。另一个肚子上挨了一脚,横飞出去,栽进雪里。

      “小海!”邢岳冲着这边大喊一声。

      “我没事!”项海回应着,同时反剪着皮衣男的双手,把他摁在雪地里。

      “操!你们他妈等死呢?上啊,干死这俩警察!”

      皮衣男从积雪里别开脸,冲邢岳那边猛喊。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时候,刚才被撞得满脸是血,歪倒在一旁的瘦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了起来。

      他拽开车门,抖出匕首,刀尖抵住已经人事不省的贺雄辉的脖子,“都他妈别动!你俩再动一下试试,我捅死他!”

      感觉背后的力道轻了,皮衣男使劲把身子一挺,摆脱了项海的控制,滚到一边。

      项海不敢轻举妄动,迅速站起身向邢岳那边靠拢。

      邢岳也朝这边跑过来,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

      “你没事吧?”邢岳压低声音问。

      “没事。”项海蹭了蹭鼻子。

      “姓贺的呢?”他离得远,看不清贺雄辉的死活。

      “受伤了,应该是昏过去了,还有呼吸。”

      邢岳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皮衣男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血,气急败坏地冲到车边,扯开勒住贺雄辉的安全带,把人拽出来,准备朝皮卡那边拖,同时冲手下的几个人喊,“赶紧,弄死他俩!别招更多警察过来!”

      包括瘦子在内的五个人迅速拉开架势,把他们围在中间。

      “操!上啊!”等到把贺雄辉完全拽出驾驶位,皮衣男抬眼一看,见那五个人都站着不动,就急了,“他们就俩人,你们怕个J8!”

      邢岳和项海背靠背站着,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目光和周围的十道视线来回交错着。但他们不是困兽。

      “小海,”邢岳缓缓解开外套的扣子,偏过头,“你怕么?”

      项海摇头。

      邢岳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边。

      “不怕就对了,因为他们怕你。”

      “你看着他们的眼睛,看见了么?”

      那里面全是恐惧。

      项海点头。自己明明连警服都没穿,可他们还是怕了。

      “他们怕你,因为你是正,他们是邪。正邪不两立,邪天生就怕正。”这是邢逸清教给他的。

      “我爸说过,这个时候,‘不怕,也不能怕’。”

      “嗯。”项海再次点头。

      这话他记住了。

      “你去对付那个穿皮衣的,保住贺雄辉的命。有问题么?”

      “没问题。”项海收回视线,目光锁定了皮衣男,和正被他一点点拖向皮卡的贺雄辉。

      这时,卡在贺雄辉兜里的手机在拖拽中掉在地上,几乎在同时,铃声大作,屏幕照亮了四周的积雪,上面赫然显示着“爸”。

      皮衣男分神,下意识就想把手机捡起来看。

      瞅准这个机会,项海猛一甩手,跟着自己也扑了过去。

      余光瞥见有个黑影朝自己脑袋飞过来,皮衣男抬手去挡。

      毛茸茸的触感。翻手一看,一个假发套??

      项海几步到了跟前,抬脚把正欣赏着自己假发的皮衣男踹翻。

      他扑进雪地里,正要爬起来,又被项海全身的重量压住。

      这人和项海身高差不多,但体型壮了不止一圈。

      项海有些压不住,还没来得及把他的胳膊掰过来,皮衣男猛一翻身,就把他掀了下去。

      皮衣男转头就朝他反扑过来,“妈的,傻逼警察,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

      项海闪过飞来的拳头,本想顺势锁住他的胳膊,没想到皮衣男鬼得很,胳膊没收,反倒是肩膀跟着撞了过来。

      项海就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墙,朝后连退了几步,一抬头,皮衣男的拳头又到了眼前。

      这次他学聪明了,迅速猫腰,抱住皮衣男的腿,手上用力,把他整个人掀翻在雪地里。

      原本皮衣男并没把这个小警察放在眼里,没想到撕扯了半天竟然还脱不开身。于是他怒了,越骂越难听,想翻身起来去拧项海的脑袋,却被牢牢摁住。

      这一次项海没再给他机会。

      雪片像是忽然变重了,加速下坠。黑皮衣仰面躺在地上,就感觉漫天的雪都打着旋地朝自己脸上落。

      他甩了甩头,再睁眼时,正对上项海的视线。

      他愣了一瞬。

      从小到大,他曾无数次和警察对线。刚过,也怂过;跑过,也被逮过;恨过,也报复过。

      对于他来说,警察更像一个符号,没有表情,只是如影随形。

      无数次的遭遇,他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和一个警察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更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对眼睛。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憎恶,更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明明说不清,却又叫他打心里想要躲开的东西。

      这个小警察,赤手空拳,连副手铐也没有,警服也没穿,为什么自己却只想躲开?

      趁他发愣的功夫,项海迅速抓起他里面的毛衣,朝他脑袋上一兜,又扳住肩膀用力一掀。

      像烙饼似的,皮衣男被翻了个面儿,跟着两条胳膊就被狠狠拧在了背后。

      皮衣男闷在雪地里“嗷”了一声,同时就感觉自己背上的皮衣也被掀起来,把脑袋,连同两条手臂,一齐罩了进去,又被狠狠地打了个结。

      项海抹了把头上的汗,试了试,捆得还算结实。又怕他站起来跑了,于是把他裤子拽下来,把两条腿也系在一起。

      搞定了皮衣男,他赶紧回头去看邢岳那边。

      却发现邢岳就站在被车灯照亮的飞雪里,正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而地上的五个人,或趴或躺,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哼哼着,不断地来回翻腾。

      “哥!”他朝邢岳跑过去,脚下“咯吱咯吱”乱响。

      到了跟前,他气喘吁吁地把邢岳前前后后检查了个遍,“你没受伤吧?”

      “没有。”

      项海稍稍松了口气,又抬头观察他的脸,也是干干净净的,这才笑起来。

      “我过去看看贺雄辉,估计救护车就快到了。”

      项海说着转身要走,却被拉住了手腕。

      “嗯?”他回过头看着他。

      邢岳呼噜掉他脑袋上的雪,又弯腰替他把滚了一身的雪拍打干净,这才站起来,朝他竖起大拇指,“小海,你很棒,真的,特别棒。”

      因为你是我的骄傲。

      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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