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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


  •   胡广宇是邢岳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大学期间最好的哥们儿。

      俩人本科时在同一个班,同一个寝室。研究生阶段各自选了不同的专业,但仍是室友。

      毕业后,邢岳回了东江,成了一名警察。

      而胡广宇因为研究生专业是犯罪学,期间选修了犯罪心理学方面的课程,进而对心理学研究入了迷。毕业后第二年,他就去北大读了心理学博士。

      就在去年,他结婚了,邢岳是他的伴郎。

      要说胡广宇也是个神人,经历跟邢岳多少有那么点类似。

      还是应届生的时候,他考上一所综合性大学,选了个当时挺热门的专业。但是就在高三的那个暑假,他疯狂地迷上了看侦探小说,和各种破案神剧。

      用他的话说就是,“相见恨晚,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上了大学,热度未减。渐渐的,他萌生了想当警察的念头,同时对自己现在的专业充满了嫌弃。

      于是混了一个学期,他退学了。

      当他提着铺盖卷出现在家门口,他爸他妈气得当场吐血,

      但这人天生就是个乐天派。被爸妈结结实实擂了一顿以后,就美滋滋地在家蹲了半年。把能找到的书都踏踏实实看了个遍。

      之后,复读一年,他顺利考上公安大学,成了邢岳的室友。

      提起“学霸”这词儿,邢岳向来不好意思往自己头上安。在他眼里,只有胡广宇这样的才是真·学霸。

      本科四年,胡广宇的各门理论考试成绩几乎都是全班第一。无奈实操就比较拉跨。所以综合起来,总成绩他经常被邢岳甩在后面。

      眼下项海的问题,邢岳第一个想到的帮手就是他。

      不但因为他是心理学专家,还是自己的好哥们儿,更重要的是这人天生一副开朗的好脾气,从来都是乐呵呵的。这样的人才不会让项海感觉有压力。

      “说吧,啥事儿?”徐广宇在电话里问。

      邢岳想了想,“老胡,说之前,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问呗。”

      “性取向这东西...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可以改变的?”

      胡广宇愣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瞬,“因人而异。”

      “就目前的研究结果而言,绝大部分人是天生的。但也有个别人,在儿童、青少年时期,性意识还不成熟的阶段,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对自身性意识的形成和自我认知产生偏离。”

      听了这话,邢岳心里就是一沉。

      他感觉嗓子发干,舔了舔嘴唇,“那,那如果是这种情况,性取向还,还会再改变么?”

      “已经形成性取向是不容易发生改变的。”

      “这可不是什么爱吃甜还是爱吃咸的问题。稳定的性取向一旦形成,并且人作为主体也接受了这样的形成,是很难再变的。”

      “如果本人对自己的性向有所怀疑呢?”邢岳继续追问。

      “这...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需要跟本人做深入的交流,并且结合他过去的经历和现在的生活状态,综合判断。有时候左右摇摆的并不是人真实的性向,而是对自己和他人的认知。”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胡广宇说完,停顿了一下,“邢岳,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邢岳深吸了口气,又重新坐回椅子上,“老胡......”

      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邢岳把项海这边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胡广宇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最后他说,“没问题,那你就找时间带他过来吧。我这边儿也实在走不开,要不然我就去东江找你了。”

      “行,回头我这边定好时间告诉你。”

      “嗯。对了,我现在在出差,估么着还得一个礼拜,完事儿我就回北京。到时候你们就过来吧。”

      “好。那个,谢谢你老胡,谢谢!”

      “......”胡广宇又啧啧地咂起嘴,“邢岳,再这样我就得跟你视频了。我怀疑你被什么生物给控制了。”

      邢岳呵呵一笑。

      顿了顿,胡广宇才说,“邢岳,回头我跟他聊的时候,一定会涉及到一些隐私。所以我想先问你一句,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问得很突然,邢岳愣了一下,但也没犹豫,“对,他是我男朋友。”

      胡广宇就“哦”了一声,“行,那回头你们定好时间告诉我,我也提起准备一下。”

      见他没再提刚才的话题,邢岳有些意外,“你就没啥想跟我说的?”

      “说啥啊?”

      “......”

      电话那头胡广宇嘿嘿地笑起来,“我说邢岳,你觉得咱俩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年,我这双眼睛是喘气儿用的?我学心理学就是没事儿找人闲聊天的?”

      邢岳语塞。

      胡广宇得意了,“别的不说,就冲搏击训练,教官找人做陪练跟女生对抗,别人都疯抢,就你往后退。还有咱跟师院搞联谊,人都拉群加微信,就你,说自己没微信。人家问你手机号,你又说没手机......”

      “唉呀行了行了,”邢岳有些尴尬,“就这点破事儿,你还记着呢?”

      “当然了。”胡广宇哈哈地笑,“不瞒你说,观察你,是我当年重要的娱乐活动之一。”

      “......操。”邢岳震惊,“你,你他妈藏得够深的。”

      “还能有你深吗?”胡广宇咕咚灌了口水,“你是不知道,去年你来给我当伴郎之前,我媳妇就惦记着撮合你和她闺蜜来着,让我直接给劝退了。”

      邢岳更吃惊了,“是那个伴娘么?”

      “是啊。”

      “我说当时她怎么总拿白眼仁瞅我呢。”邢岳抓了抓头发,“你咋说的啊?”

      胡广宇乐得直拍大腿,“咋说的你甭管。反正人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你就别惦记了。”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胡广宇看了眼时间,“操,都三点多了。我得睡觉了,你也赶紧歇着吧。”

      “项海的事你也别太着急,我会放在心上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邢岳点了点头,再次谢过,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个人继续在阳台坐了两支烟的时间,他感觉累了,这才站起身,去了客厅,倒在沙发上。

      人闲下来,脑子里却还在不停地盘算。

      身上有些冷,他的手臂交叉抱在胸前。

      冷着冷着,竟然睡着了。

      于是梦就来了。

      依然是那个漆黑的楼顶,冷风朝衣服里狂灌,雪片乱飞。

      不远处,项海在哭着叫他,“哥!”

      泪水还没来得及滚落就结成了冰。他抬手去擦,哗啦一声,一副明晃晃的手铐磕碰在一起,勒得他手腕泛红。

      “哥!我害怕!”他哭着跪倒在雪地里,“我害怕!”

      他无助地低下头,什么东西从颈间滑落,跌进雪里。

      是那条项链,是他的生日礼物。

      邢岳正要跑过去扶起他,再替他把项链捡起来,却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小岳!”

      邢岳回过头,是邢逸清。

      他就站在楼顶边缘,一身笔挺的警服,肩上的银星在寒夜里闪光。

      他微笑地看着邢岳,告诉他,“不怕,也不能怕。”

      “小岳,你是爸爸的骄傲。”

      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

      “爸!!”邢岳急了,朝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

      他有些慌,两手拼命朝衣服上蹭。可蹭着蹭着才看清,血迹已经沾污了身上的警服。

      这时候,有人冲上来按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的警服扒下来。

      “滚!干什么!滚开!”他一边挣扎,一边骂。

      可身体就像被绳子捆住,根本挣不脱。

      而那些看不清面孔的人已经把他的警服扒了下来,扔在雪地里,指着他大声宣布,“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警察了,因为你不配!”

      邢岳不服,扑过去就想把警服抢回来。可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只有漫天的风雪。

      “哥,哥,哥?”项海的呼唤让他从梦境中一点点抽离。

      风声没了,雪也不再飘。

      邢岳睁开眼,项海正蹲在旁边,晃着他的胳膊。

      “你怎么睡这了?”他的胳膊冰凉,项海隔着衣服搓了搓,“多冷啊。”

      邢岳翻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哦,刚才出来接了个电话,然后不小心睡着了。”

      正说着,他忽然抬头朝窗外望,“下雪了么?”

      “下雪?”项海也朝窗外瞅,“没有啊。”

      窗外阳光明媚,满眼秋色。

      项海觉得他不大对劲,就想拉他起来,“哥,你去床上睡会儿吧,时间还早呢。”

      邢岳没动,反倒把他拉过来,“小海,你坐一会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项海就在他身边坐下。

      “小海,”邢岳搓着手,措着辞,“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想说,谢谢你。”

      “谢谢你能这么勇敢,能告诉我你的秘密。我知道,这绝对不容易。”

      项海把头低下,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伸手把项海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所以我就在想,你,不,应该是我们...”

      “咱们不能就这么躲着,这事一定要有个了结,这样你才能安心。”

      项海抬起头,不明白他说的了结是什么意思。

      邢岳去握他的手,但发觉自己的手冰凉,又松开,“我希望你能解开那个心结,能轻松地生活,不要总是没完没了的拷问自己。”

      “甭管是不是天生的,咱给它弄明白,然后大大方方地接受它。”

      “无论什么结果都好,我都会和你一起去面对。”

      项海又把头抵在他胸前,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邢岳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不过,想解决这些问题呢,就得找专业的人。这方面我肯定不行,你也不行。”

      “我有个同学,是我大学时最好的哥们儿。人家是心理学专家,是真学霸,是个很靠谱的人,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希望,不是,我建议呢,你能去和他聊聊,让他从专业的角度给你些帮助。”

      “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你说是不是?如果他能帮着你认清自己,让你跟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都有个交代,这不是挺好的么?”

      邢岳收紧手臂,更用力地抱着他,“你别误会,不是想逼着你去接受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接受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自己。”

      他摸着项海的头发,“小海,我就是希望你好,没别的目的。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发自内心的那种。”

      项海的脸仍深深地埋着。

      他抬手搂住邢岳的脖子,脑袋在他怀里上下蹭着,“我愿意,哥,我愿意去。”

      为了自己,更为了爱着他的人。

      他终于抬起头,“哥,对不起,对不起...”

      “傻么你?对不起谁啊?”邢岳笑着,手指在他脸颊上刮了刮,“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知道么?”

      -

      第二天,上午开完例会,徐枫就回到办公室,等着邢岳来汇报关于袁国平的事。

      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一问,说他开完会就出去了。

      这时候邢岳的车已经开上了高速,目的地,明州。

      他要去那里看看。去看看那个曾经把项海埋葬的地方,还有那个早已晋升为明州市监狱监狱长的池御。

      他有话想问问这位舅舅。

      车子停在明州监狱门外不远的地方。邢岳降下一截车窗,让烟雾顺着这道缝隙飘出去。

      高墙、电网、林立的岗哨,是每座监狱的标配,那里面隔绝着另一个世界。

      那是个成年人都不愿踏足的地方。

      邢岳默默地吸着烟,盯着那扇沉重的铁门,想象着当年那个小孩儿在里面小心翼翼的样子。

      烟雾呛入喉咙,他感到一阵窒息。

      下午,阳光转了方向,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出来,邢岳看了眼车牌,摁灭烟头,发动了汽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汇入车流,中间始终隔着另一辆汽车。

      车子进入市中心,兜兜转转,最后进了一片高档小区。

      邢岳的车被拦下。他向保安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情况,随即被放行。

      黑色轿车停在一栋楼前,司机下车,小跑过去,抢着拉开后座的车门,注视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下来。

      中年人跟司机讲了几句什么,司机点头,随即重新上车,把车子按原路开了出去。

      中年人提着公文包,正要朝单元门里走,被邢岳出声叫住。

      “池监狱长。”

      池御停在单元门口,转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朝自己走过来。

      “你是?”

      邢岳递上自己的证件,“我是东江市公安局振华分局刑警队的,我叫邢岳。”

      池御朝那敞开的证件扫了一眼,面色不悦,“你怎么还找到我家里来了,有什么事明天去我办公室谈。”

      说着就要走。

      “请等一下。”邢岳把他叫住,“有些情况需要向池监狱长了解一下。在办公室聊,恐怕不大方便。”

      池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公事就去办公的地方说,没什么不方便的。要是私事,就请你离开,我没兴趣。”

      他转过身子,迈开了脚步。

      “请问,你认识项海么?”邢岳冲着那背影问。

      池御的脚步顿住,几秒钟后,身子才重新转过来,“你说,谁?”

      “项海。”邢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人,衣着讲究,派头十足,长相也不错,甚至能看到几分项海的影子。

      只不过方才还挂在脸上的威严此刻已当然无存,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表情。

      有震惊,有慌乱,有恐惧,甚至还有那么点儿...羞愧。

      这表情试图扭曲他的脸,而他的脸正极力控制着这些表情。

      两厢较着劲,挤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不过到底是身经百战,短暂的慌乱过后,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紧盯着邢岳,“你究竟是谁?”

      邢岳扯了扯嘴角,“我是东江的警察,刚才已经介绍过了。”

      “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为了一个案子,关于项海的。据说,你是他的舅舅,所以来找你了解些情况。”

      “案子?”池御重新警觉,“什么案子?”

      “凶杀案。”邢岳的目光刺进他眼里。

      “凶杀?”池御不知不觉捏紧了拳,“谁,谁被杀了?这跟项海有什么关系?”

      邢岳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是项海,他死了。被某些人,杀死了。”

      池御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后退了两步,扶着墙才站稳,“你,你说,项,项海他,死了?”

      “是啊,死了。很意外么?”

      邢岳观察着他,想分辨他此刻的悲伤是不是在表演。

      不过,邢岳倒希望是假的。因为如果是真的,才更令他感到恶心。

      “池监狱长不介意的话,咱们去我的车上聊吧。”邢岳朝身后的汽车指了指,“这儿人来人往的...”

      “我的问题很简单,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体面不能丢。池御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上了车。

      关了车门,邢岳侧过身子,装模做样地掏出一个笔记本,“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项海是什么时候?”

      池御的喉结动了动,“差不多,十一年前。”

      “那时候他多大?”

      “十岁...还是十一岁。”

      “在什么地方?”

      “我的办公室。”

      “他为什么离开?”

      “......”池御的太阳穴鼓了起来。

      “不知道?”邢岳在本子上随便一划拉,“他当时年纪那么小,离开以后,你去找过他么?”

      “找过。”

      “在哪找的?”

      “明州。”

      邢岳皱起眉,表示不解,“他是东江人,你有没有想过去东江找找他?”

      “没,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在东江没有亲人。”

      邢岳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你是他当时唯一的亲人?”

      “......”池御再次沉默。

      邢岳看着他,忽然靠近,放低了声音,“现在他死了,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你感觉怎么样?难过么?”

      池御像忽然被人卡住脖子,呼吸停滞,眼眶发红。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邢岳蹭了蹭鼻子,把本子翻了一页。

      “下面我再问个跟池监狱长有关的问题吧。”

      “项海离开明州...哦,不对,应该说他在明州失踪的时候,你是明州监狱的副监区长吧?”

      池御沉默。

      “据我了解,在那之后的半年内,你就升任了监区长。时隔两年,又被提拔为副监狱长。”邢岳感叹,“看来,你是深得领导信任啊。”

      说着,又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当时的领导是袁国平吧?也就是时任明州监狱的监狱长。”

      听到这个名字,池御猛地抬起头,一颗汗珠跨过眉毛,掉进他眼里。

      邢岳继续说,“后来袁国平升迁,你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他摇了摇头,再次感慨,“这种升迁速度,可真叫人羡慕啊。”

      池御的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这些,跟项海的死有什么关系!”

      “是啊。”邢岳的目光瞬间冷下来,“有什么关系呢?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你什么意思?”池御开始变得暴躁,“你想暗示什么?”

      “没什么意思。”邢岳合上手中的本子,“我只是想,要是项海知道,自己的舅舅日子过得这么好,肯定也会替你高兴吧。”

      “行了,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你的配合。”

      邢岳把笔记本扔到一边,等着池御下车。

      池御却没动,犹豫了半天,才说,“项海...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他。然后替他下葬。”

      听了这话,邢岳竟然笑了。

      “不好意思,恐怕不行。”

      “为什么?”池御盯着他。

      “因为这是个旧案。”

      “他十年前就死了。”

      你递的刀,袁国平动的手。

      你们两个都是凶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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