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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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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日,天气,晴,非常晴。
太阳明晃晃地挂着,泼下炽烈的光。空气被炙烤得扭曲起来,像在高温中跳舞。
分局大院里没有多少阴凉,没出任务的警车都安静地卧在烈日下,就像一只只蛰伏的警犬。
办公楼三楼的一扇窗子跟前闪出一个人影,伸手扯过半边窗帘,挡了挡越来越多斜进屋里的阳光。
“行不行啊?”那人拽着窗帘同时大着嗓门问着。
“再过来点儿,我这半拉桌子还没挡上呢。”
“啧,”那人有点不耐烦,又拉了两下,“到头了。你就不能往里边挪挪?”
“我还往哪挪?要不咱俩换座!”
“凭什么跟你换座?”
“就凭你把那半拉窗帘给拽坏了!”
“怪我咯?是谁啊,一会儿要晒太阳一会儿又嫌太阳晒的,我是专门伺候你拉窗帘的?”
“唉呀,都消停会儿吧。”一个年长些的声音阻止了他们的对掐,“你俩多大了?小学生啊?”
另一把更上了些年纪的声音呵呵地笑着,“就冲你这虎劲儿,这半拉窗帘早晚也玄。”
等到四个人重新安静下来,屋里就只剩了键盘的敲击声。
邢岳屏蔽了几个人关于窗帘的讨论,叼着烟,面无表情地追着屏幕上匀速输出的结案报告。
修长的手指快速扫过键盘,就像在弹一首烂熟于心的曲子。除了偶尔停下来吸一口烟,再弹掉烟灰,就再没有多余的停顿,报告即将进入尾声。
可惜,被电话铃声打破了节奏。
键盘声停了。邢岳吞下最后一口烟,接起了电话。
“喂。”
“嗯。”
“行。”
点了“保存”按钮,他从显示器后面探出头。屋里的四个老老小小,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张着眼看他。
“老秦,小伟。”他站起身,从桌上抓起手机和车钥匙。
秦鹏和张晓伟应了一声,跟着站了起来。
三个人一边朝门口走,他又一边转过头向着剩下的一老一少,“老唐,二河,你俩看家。”
“是。”两个人一齐答应着。
才走到楼梯口,手机响了。邢岳扫了眼屏幕,犹豫了足有十秒钟,还是接了起来。
“妈。”
熟悉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没有温度没有起伏,平直得犹如当年老爸的监护仪上那条无波的长线。
在这么个非通常规话时间,毫无征兆地接到老妈的电话,邢岳在接起电话的同时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下一刻,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已经开始下楼梯的秦鹏和张晓伟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等着他。
他一边皱着眉听着,一边将手里的车钥匙扔过去,并示意俩人先下楼,给他一分钟。
秦鹏接住飞来的钥匙,跟张晓伟先下去了。
老妈终于讲完了。邢岳的手指埋进短发,狠狠抓了几下,压制着上窜的心火,“那我住哪去?”
“你们局里不是有宿舍吗。”
“不是,”他焦躁地舔着嘴唇,“你把我房卖了,是不是也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那不是你的房子,你只是住在那里。”
“行行,是你和我爸的,那好歹我也能继承个一砖半瓦的吧?”
邢岳万万没想到,这种只发生在地方电视台调节类节目里的狗血桥段,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成了故事的主角。
“依照法律是有你的一份。”老妈很官方,就像个专门负责打遗产官司的律师,“我会把卖房的钱,按照法律规定的比例算清楚,你的那份我会打到你卡里。”
行啊,罗美华女士,还跟你儿子讲上法律了?
“好了,你忙吧。给你打电话就是说这个事儿。另外房子里的东西你抓紧时间搬走,下周末之前给人腾出来。”
邢岳就没话说了,而且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老妈就是有这种魔力,哪怕刚刚中了五百万彩票,只要她一个电话过来,也能叫你的快乐瞬间灭顶。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邢岳会觉得老妈这技能还挺牛,跟智能空调似的,随时捕捉热点,并及时替它降温。
在老妈的经营下,他们家就像个高级样板间,宽敞,明亮,精致,整洁,要啥有啥,就是没人气儿。
收起电话,他深吸了口气,稀释着体内不断膨胀的烦躁,然后就迅速跑下了楼梯。
毕竟有人等着跳楼呢。
院里的一辆车四敞着门,空调被轰到了最大。秦鹏和张晓伟正对它进行物理降温。
见邢岳出来了,秦鹏把后面车门关了一边,自己钻进了驾驶室。
“哎哟我操,”他触电似的朝一边挪开屁|股,“烫死我了!”
接着又试探着慢慢挪了回去,“今天是有多少度啊?”
张晓伟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副驾驶,掏出手机扒拉了几下,“我靠,三十六度!”说完还把手机伸到秦鹏眼前晃了晃。
邢岳这时也坐了上来,随手关上车门。
“邢哥,今天三十六度呢!”张晓伟回过头又把这个惊人的消息传播了一遍。
邢岳嗯了一声,冲秦鹏说,“正阳路学院路路口,食品厂小区,有人跳楼。”
“哦了。”秦鹏扣上安全带,一脚油门,车就飞了出去。
分局距离食品厂小区不算远,平时开车也就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邢岳消化掉刚才那个电话带来的烦躁。他不明白老妈这又是抽的什么邪风,她的原话是,“我要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了。”
邢岳鼻子里轻轻一哼。这话说的,好像过去的三十来年,她过的都是老爸和他这个儿子的生活似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跟老妈讨论这些,因为没意义。
做为一个即将无家可归的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租个房子。
局里的宿舍就算了,那都是给光棍们准备的。虽然他也是光棍,可光棍和光棍还不一样。
可找房子要花时间,这对他来说有点奢侈。
或者干脆买一套小户型?那就更奢侈了。他手头那点儿存款,买个厕所都不够。
至于老妈承诺给他的那部分钱,他根本没打算要。如果自己真的拿了那些钱,那就连理论上的家都没了。
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凝滞。按说食品厂小区早该到了,可这会儿他都盘算起如果凑足首付需要借多少钱了,车还在路上拱着。
邢岳收回目光朝前挡风那看过去,一辆越野的大屁股,把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堵死了。”秦鹏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搞的车里的三个人都跟癫痫了一样。
邢岳看了眼手机,中午十一点四十。
“老秦你找个空把车停了,我和小伟先过去。”说完也不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里距离食品厂小区还有三四百米的距离。放眼望去,满是通红的尾灯。要是就这么一路开过去,等人到了跳楼的那位估计也投胎了。
这一片地区有大学中学小学,不远处还有家商场,老家属区和几个新旧小区若干,还有省里的电视台,以及一片拆了一半的旧厂房。听着就叫人心塞。
眼下正赶上中午放学时间,到处是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和几倍于他们的家长一起,紧密地填充着车与车之间的空隙。
按说跳楼这种事通常当地派出所就处理了。今天之所以到了分局这边,主要是因为这人属于屡教不改,有案底,吸毒,这次还带了管制刀具。另外眼下还正赶上省里开展普法教育宣传以及集中整治治安犯罪严打时期。
邢岳其实心里有数,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人百分之九十九不会跳,他就是想搞事情。可即便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得给他百分之百的关注。
赶到了食品厂小区,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栋七层住宅楼,就像一朵出类拔萃的奇葩,引得无数的居民从小区各个方向蜂拥而至,乌乌泱泱地围在楼的四周。
楼下拉起的警戒线根本拦不住人们汗流浃背的热情。
“哎王姐,这是谁要跳啊?”
“李东兴呗,还能有谁。”
“又是他啊!他跳楼上瘾是咋的?”
“这回又是闹啥啊?”
“闹钱呗!他还能闹啥?要不就是闹他媳妇。”
“没几天活头了还不消停,不知道积点德啊!”
邢岳拨开人群,挤断了几位大姐的对话。
“哎妈呀!挤啥啊挤,没看见这有人啊!”一位大姐狠狠地白了过来。
“这么大个子,站后面还看不着咋的?”
“就是,咋这么爱凑热闹呢!”
张晓伟一脸严肃地跟在后面,“来来来,几位大姐麻烦让个道,警察办案。”
“哟,警察啊!”
几位大姐连同前面的观众立刻朝两边一分,邢岳顺利出了圈儿。
“哎王姐,现在警察都长这么精神吗?”
“可不是咋的,这左一个右一个的,啧啧,带劲。”
“也不知道都有没有对象,我那俩外甥女都单着呢。”
“问问,哎你问问呗!”
张晓伟一个没忍住回头就说,“我没对象。”
几位大姐赶快摆手,“没说你呢。”
邢岳撩起隔离带钻了进去,看见有几个派出所的同志正在维持着秩序,劝围观的群众离开,可根本没人听。
“去找个人问问情况。”
“是!”张晓伟转身跑了。
邢岳朝楼顶仰起了头,白亮的太阳正下方有一个人影,头顶正午骄阳,仿若有圣光加持。
这个高度掉下来,耶稣显圣也救不了。连救护车都不用叫。
要是再低个两层,或许还能救一下...
“邢哥,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了。”张晓伟在旁边叫了他一声。
“邢队。”跟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就朝他打招呼。
邢岳收回目光,循着声音看过去。
你凝视着太阳,太阳也凝视你。太阳是霸道的,专治各种凝视。
邢岳正要跟派出所的同志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眼前哪哪都是两个大黑点子。
他赶快用手按了按眼珠,又使劲闭了闭眼,再强行睁开时,干涩的视线只勉强看清了对方制服上的警号“015633”。
“邢队!”这时秦鹏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手里还拎了只扩音器,“救护车堵路上了,说还得十分钟...”
话还没说完,周围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哎-哎!”
“赶快闪开!”
人群不约而同朝后一缩,中心场地顿时扩大了一圈。
“啪”的一声,单元门前砸下一块砖头,碎渣子溅出好远,打在了几个围观群众的腿上。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真跳了呢!”
“这他妈李东兴真缺德,往下扔砖头?”
“老小子一辈子不干好事!”
不能等了。
“老秦,想办法让这些人散散。”邢岳说完又转头招呼张晓伟,“你跟我上去,派出所的同志也叫上,情况路上说。”
“是!”张晓伟答应一声,就带着派出所的同志跟在邢岳身后跑进了单元门。
一边爬楼,一边听015633同志介绍情况。
“李东兴就住这栋楼,有赌博、诈骗和故意伤害前科。三年的吸毒史,长期家暴,最近媳妇带着孩子跑了。年初被诊断出淋巴癌晚期。曾经两次试图跳楼。这是第三次,身上带着刀。”
一步三个台阶,他们很快就爬到了楼顶。
邢岳忍不住瞥了张晓伟一眼,这什么身体素质?爬个楼喘得呼呼啦啦的。人家派出所同志还一路介绍情况呢,也没喘出他这么大动静。
虽然都没来得及照面,但邢岳对015633同志印象不错。身体素质可以,情况摸得透,另外说话声音还很好听。
楼顶上已经有了两位派出所的同志,还有两位大概是居委会的。四个人站在距离李东兴十几米的地方,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015633原地站住,没再靠前。邢岳示意张晓伟也留下,自己朝李东兴慢慢走了过去。
发现邢岳靠近,李东兴立刻拿刀对准了自己脖子,微弯着膝,朝楼的外沿蹭了蹭,“站住!再走我就抹脖子!”
“行啊大哥,都听你的。”邢岳抬了抬手,在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住,同时用视线丈量着李东兴与楼顶边缘的距离。
那把没开刃的破刀还在他脖子上架着,干瘪的皮紧裹着凸出的喉结。邢岳都怀疑即便一刀下去,他这副骨头架子还能不能挤出二两血。
“先把刀放下,”邢岳点着一支烟,“有啥难事就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来根儿烟不?”说着把烟递了过去。
李东兴紧盯着邢岳,又盯向那支烟,正犹豫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跟着脸上就涌出了一把鼻涕和两窝眼泪。
最终他还是没去接那烟,不过举着刀的手倒是离开了脖子,顺势拿袖子在鼻子上蹭了一把,“我要媳妇!”
“没问题啊,”邢岳又把烟叼上了,“这不居委会的同志也在么,回头就让他们给你介绍个知冷知热的大姐...”
“滚J8蛋!”李东张嘴就骂,吐沫星子喷出好远,“我他妈要我自己的媳妇!”
“哦,找嫂子啊。”邢岳也不生气,还很好脾气地掏出了电话,“嫂子电话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联系。”
“废,废他妈话!要有她电话我自己不会找啊!”李东兴说着又蹭了一把鼻涕。
“你意思是想让我们把嫂子找回来?”
“对!还有我姑娘!都给我找回来!”李东兴骂骂咧咧地嘟囔,“不孝女!你爹都他妈要死了,也不知道回来伺候伺候!”
“行,这事找我就算找对人了。”邢岳一边说着,一边给手机屏幕解锁,“我这手机能连公安系统,想查谁就能查谁。”
正说着,他手机上来了条微信。
-邢队,不能让她们回来。那娘俩躲了两次都被他找到,最后一次才算藏住了。
-李长期家暴,导致他媳妇强烈脑震荡,右耳失聪,多出骨折。他连孩子也打!
“查着了吗?”李东兴使劲抻着脖子看。
“别着急,得先连进去才能查。”
那两条微信都来自张晓伟,不过字肯定不是他敲的。
邢岳回了过去:
-他媳妇照片有么?
“连进去了。嫂子叫啥名?”邢岳抬起头问李东兴。
“叫王霞!”
“王...霞...”邢岳在手机上敲字,等了一会儿,他哎了一声,“这么多叫王霞的。”
又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有三十多个呢。”
“嫂子多大岁数?”
李东兴皱着眉想了想,“属狗,比我小四岁。”
邢岳都懒得骂他,“那大哥你今年多大岁数啊?”
“我五十一!”
“那嫂子就是四十七...”
这时张晓伟发过来一张照片。邢岳点开看了一眼,一个中年女人,脸上大片的青紫,眼眶也肿了。看着不像四十七,老了足有十岁。
“找着了吗?”李东兴等得心焦,脚底下不自觉地朝这边挪了挪。
“有了。”邢岳看着手机,“不过四十七的也有三个呢。”
“咋这么多同名同姓的!”李东兴烦躁地抱怨着。
“王霞,女,四十七岁,丧偶...”邢岳盯着屏幕念着。
“丧偶?操,老子还他妈没死呢!丧个J8偶!”李东兴就像根儿点着的炮仗,立刻就炸了。
“不是这个?”邢岳又往下念,“王霞,女,婚姻状况,离异。”
“他妈的臭娘们儿!离离离,一天到晚就知道离,老子一天不松口你死也别想离!”李东兴早已被躁怒和毒瘾冲昏了头脑,任何一个话题他都接得上。
邢岳真想一脚给他卷楼下去算了。
“最后这位我看看...哎,”邢岳一皱眉,“这位上礼拜刚刚过世了。”
“啥玩意??”李东兴浑浊的一双眼瞪得老大,哈欠也停了,“死,死了?”
邢岳冲他点了点头。
“那老子还他妈折腾个屁!”李东兴丧气地啐了一口,可马上又想起来,“那我姑娘呢?把她找回来也行,她总还活着吧?”
“你就不问问你媳妇怎么死的?”
李东兴这样的人邢岳见识过很多,比这更没下限也不会让他惊讶,只是打心眼里觉得膈应。就好像一块爬满蛆虫的烂肉,人人见了都能绕着走,可身为警察他就得负责给收拾了,还不能带手套。
“不用问,抠死的!”李东兴像受了老大委屈似的,撇着个嘴,“一天天就他妈守着那块八毛的嚎丧,老子在外面能不输钱?”
邢岳直接打断了他:“死因是交通意外,肇事方酒驾,全责。嗬,还是辆宾利。”
李东兴立马就不骂了,又蹭了一把鼻子,“那,那得赔偿吧?”
“不知道,这上面没说。”
李东兴急了,“必须赔偿啊!我们好好一个家,都他妈支离破碎了。我姑娘还没成年呢,就没妈了!我媳妇不能白死,必须赔钱!赔偿精神损失费!开宾利的更得多赔,最少两百万!要不然跟他没完!我他妈得给自己媳妇讨个公道!”
李东兴激动的声音又糙又躁,好像两块烧热的石头在互相摩擦,绝对算得上是一种精神污染。
邢岳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提醒他,“话是这么说,可这位死者王霞是不是你媳妇还不知道呢。”
“肯定是!必须是!这绝对错不了!”这时候李东兴也忘了要抹脖子了,手里的刀尖儿冲着邢岳的手机指指点点,“你那手机里写没写受益人是谁?肯定有我名。”
“没看见你名,”邢岳继续翻着手机,“就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要不你就来辨认一下。”
见李东兴还在那盘算,邢岳就又说,“你也别太难过,这个也不一定是嫂子。我再帮你看看那个离异的...”
“等会儿!”李东兴终于按捺不住了,“你把那照片拿给我看看。”
“你自己过来看吧,我恐高,你那地方挺吓人。”邢岳把手机朝前递了递,脚下却没动。
犹豫了一会儿,李东兴终于离开了危险的边缘。
“照片呢?锁屏了。”李东兴来到邢岳跟前,扒着他的手机看。
邢岳把手机屏幕解锁,点开一张照片递给他。
李东兴一看就愣了,“这谁啊?这他妈不是我媳妇。”
邢岳哦了一声,把手机重新锁了屏,揣进兜里。然后抓过李东兴的胳膊,把他手里的刀卸下来,扔到一边。
“那得恭喜你啊大哥,你家不用支离破碎了。”
那条胳膊全是骨头,都硌手。邢岳也没敢使劲,怕给他捏折了。
李东兴这才醒过味儿来,开始无力地挣巴,“操!你骗我!你他妈敢骗我!”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精神污染。
邢岳拧着胳膊,把他交到迎上来的两个派出所同志手里。
李东兴被带下楼,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活你们都得把人给我找回来!要不然谁他妈也别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