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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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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乐以身体一抖。
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声。
肩膀渐渐变得湿热。
感受着那黏腻的滚烫,我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那感觉太奇怪了,和被水弄湿的不一样,是有温度的,从人的眼眶里出来,似乎也因此沾上人的情绪。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试图推开他。
还真没有人这么趴在我肩头哭过,我脾气不好,关系一般的人也不敢这么做,顾乐以以前更是一颗开心果,至少明面上的开心果,当然也不会这么哭。
只是,他这会儿哭就哭吧,但弄脏我衣服那就不成了。
等了半晌,他都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顾乐以。”我喊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道,“差不多行了啊,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至于哭成这样么,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直接和他们说呗。”
如果不乐意又不说,那只会有一个结果,当然,有时候说了也是那个结果,可人,不就是赌那一丝不一样的可能?也许呢。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思绪飘远。
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我都有很难过也很愤怒的时候,但我都没有这么哭过。
有些事是没必要的,从小到大的经历让我清楚地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不是哭了就能起到示弱作用,别人就会因此心软了。
只有有人心疼的人,哭了才有用,不然就只是个笑话而已。
可这人,多的是冷心冷肺、铁石心肠。
永远不要期待他人的理解,甚至是怜悯,那只会让这个人看起来更可悲。
再说求人不如求己,哭要是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最后选择妥协、屈服的人了。
人的一生中的种种际遇,好也罢坏也罢,不过是看当初怎么选择,要么忍要么狠罢了,最后走出来的是什么路,没到最后,其实谁都不知道。
顾乐以没吭声,他还抽了抽鼻子。
我发了一会儿愣,这会儿那些负面的情绪冲击着我的心神,有点痛苦,我便也没了耐心,声音一冷:“再哭,我让你哭一天信不信。”
并非迁怒于他,只是我自己就是不想被傅安中催二婚才回来的,谁知道早上又在自家门口遇见了前夫,糟心事都凑一块了,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安抚他,我自己心里都一团乱麻,烦的要命。
“你不能这样。”顾乐以闻言动作僵了一下,他终于舍得放松抱着我的双手,打了个哭嗝,终于肯抬起头,红着眼有些委屈道:“欢欢,你别这样欺负人。”
我垂下眼帘,冷漠道:“哦。”
他撇撇嘴,嘟囔:“以前是谁说好兄弟一起走的……”
“是你。”我说。
“……”空气中有一瞬的尴尬。
我装作看不见他的无语,冲他微微一笑:“得了,我要是真想欺负你,你这会儿应该早就被我扔到门外了,哪里还能好好地待在屋里。”
顾乐以嘴唇动了动,似乎也是知道这个事实,瞪了我一眼,到底是没有杠起来。
我看着他轻叹一声:“或许你应该感谢我的善良。”
顾乐以无语地看着我。
“真的,你别不信。”因为早上打开门遇上霍怀松的事,直到这会儿我的心里仍旧不太爽快,开口就想刺人两句,如今不过是说他几句,确实算得上是态度温和了。
顾乐以沉默半晌,无奈妥协:“我信。”
我笑笑:“那就好,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
等顾乐以收拾好他的情绪,已经是十分钟后了,我嫌弃他眼泪弄湿的衣服黏腻难受,干脆回房间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那股奇怪的感觉轻了些。
顾乐以坐在沙发上动来动去的,一脸烦躁。
是该烦,成年人大多数其实都逃不开来自父母长辈各方面的压力,他们是这么过来的,便觉得孩子也该这么过。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贵人家,都一样。
我在门口顿住,他许是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在那站着做什么?”
我微微偏头,想了想,还是说:“你爸妈要是再提,你直接跟他们说你的想法,没感情的婚姻,结了也不会幸福,还不如不经这一遭!”
像我,我自己就是结了一次,跟白结一样,除了从初婚变成二婚。
我是怨过霍怀松,但自己其实也明白,这段婚姻关系里,我也从不主动踏出过一步,也没说过自己对他的心思,没人要为我那点念想买单。只是,感情和理智是两回事罢了。
说到底,两个人都没有想过去维持这段关系。
那时我对他有念想,却又怕他知道我是多年前雨夜里的那个小可怜,怕他想起曾见过我的狼狈,于是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说,自怨自艾。再加上两人本质上算是“联姻”,双方按理说是没感情的。
表面“夫夫”,只要能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其实就算是把这段婚姻经营的很好了。
这么想着,后来会走到分开似乎也就变得正常了起来。
顾乐以没出声,半晌,他笑了笑说:“算了,你还是让我待着就行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着他。
顾乐以捂着脸,好一阵抹了一把脸,,这才开始委委屈屈地说起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家里的独子,压力不算大,按理说不需要他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他大哥已经替他承受了一切,他只要要快乐的躺平就好。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他大哥太过专注事业,完全无心婚姻大事,任凭他父母怎么催促和拿权利威逼利诱都没法——他已经掌握家庭言语大权了,他父母已经不能轻易牵制他。
如今他已经三十了,仍然坚持和工作相伴到老。
把二老气得,只是二老拿他没办法,心一狠,就盯上了家里的小儿子。越看小儿子越满意,虽然小儿子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可身上有股份,光是每年的分红都够他活得很潇洒了,再加上他不用忙工作,多的是时间和妻子培养感情。
“你知道吗,我爸妈已经把我新的一周的行程排满了,说是和人家见个面,吃顿饭,当我不知道吗,全是相亲!”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你了。”
我看着他沮丧地耷拉着脑袋窝在沙发上,不由地想到了身不由己的自己,忽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但我知道,我和顾乐以之间是不一样的。
“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可以明确和你父母说的。”
顾乐以抬眼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
我知道他的意思。
果然,下一刻他轻声开口:“他们对我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这是他们第一次要求我,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哪里都比不上大哥。”
“那你大哥怎么说?”
我话音刚落,顾乐以就气道:“别提我哥,他知道这事不知道多高兴呢,还跟我说,要是真能替他挡住父母,他会给我奖励。”
“……”还真是亲大哥。
顾乐以说完,也不管我怎么想,蹭蹭蹭坐过来:“你知道我今晚要相亲的是谁吗?”
“是谁?”
“是高中时向你表白的杨柳学姐。”
“……”
我木着脸瘫在沙发上自闭了。纵然我常怀念曾经的肆意,可也曾因为曾经的“肆意”闹过不少皆笑非啼的事。而杨柳学姐这事说起来就格外让人头疼了。
我跟她其实算是认识,她家在我外公那边附近,以前也算是见过不少次。
她比我大一届,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其他女孩子都会离我这种动不动打架惹事的学生,她偏不,该怎样还是怎样,不管是谁,似乎在她眼里都没区别,可能也有认识的原因。
在学校里我们遇上了会打声招呼,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一天找我表白。
我当时怀疑她跟她朋友打了赌。
当然,这事是没然后的,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了,再者,也不觉得她真能看上我。
可这事却这么在校园传开了,杨柳学姐“喜欢”我这件事,不止一次被他们调侃过,当时我都因为这事儿和别人打了好多次架。
来找我麻烦的,还有那些调侃我的话太过分的。
想起这些往事,我幽幽地看着一个劲坏笑的人,方才他的眼泪仿佛是我的错觉,我突然觉得刚才和他同病相怜的自己真是有病。
同情一个幸灾乐祸的人,不是有病就是眼瞎。
我冷笑:“别忘了她现在是你的相亲对象。”
下一刻,顾乐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