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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喝多了的程枫给办案民警带来点小麻烦。
      人家说了单位、报了警号,急得就差开视频给他看工作证户口本了,他就是不信,东拉西扯问人家:“啊怎么了,查出来多少克白|粉?完了,今天晚上是不是我最后一顿了?”

      对方是个年轻同志,经验不足直接懵了,最后急的大喊:“黎岛!你是不是认识黎岛?!”
      程枫噌地坐了起来,肩膀撞上旁边葛太的额头,撞得她往后一仰,捂着脑袋倒在地上,大骂:“我叼啊!”

      对方仿佛生怕又被打岔,不喘气地接着喊:“黎岛现在在S岛中心医院,你能不能联系上石大海能不能让他尽快回来一趟?!情况比较紧急,石大海作为家务有责任有义务来一趟!目前我们这边联系不到黎秀莲和洪志国,黎岛手机里只有你一个海外号码……请您务必转达!”

      程枫捏手机的指节发了白,但声音如常:“比较紧急,是否可以理解为有生命危险?”
      “呃,”对方停顿了一下,似是担心怕说错一句石大海就不来了,如履薄冰地斟酌了半天,才又说,“情况很紧急很严重。具体的……请他父亲过来这边之后,我再当面做详细沟通。”

      程枫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就去拿外套。
      葛太捂着额头颠颠地跟上:“点啊?小鸟怎么了?”
      “出事了,”程枫说,“我现在去找他爸。”
      葛太不多问,只说:“我也去!”

      两人裹上大衣一路小跑到佳家便利,就着不太明亮的路灯对着便利店铁门一顿猛拍。婴儿睡眠最浅,被吵醒了就开始哭。而后楼上的一扇窗户打开,探出小半个黑黢黢的脑袋——是那个叫氏香的女人。

      女人气急败坏,探着脑袋开始骂。程枫不理她,只管喊石大海的名字,在女人尖利的叫骂声中转述民警的消息。
      石大海或许是想下楼来的,但那女人回头朝屋里吼了几句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滚开!再不滚我就报警!” 那女人说,然后砰地关上了窗户。

      两人无言站了好一会儿,葛太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唔错,至少你现在知道要去哪里了。这是上帝新为你打开的窗。”
      程枫呵了一声:“我去算怎么回事,我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但手指已经非常利索地买好了早班机,然后点开邮箱跟大老板一字一句斟酌着请假。

      “你好冷血!我工作室不能没人,不然我也要去了。小鸟好乖的,我来大姨妈他脸红红地给我接水,让我泡脚。”

      不说还好,说了程枫更有点气不顺。他心想给做了几顿饭的葛太竟然都有这种优待,怎么到他那就剩下急赤白脸和再见呢?

      真是生米恩斗米仇。

      -

      两天后的一个阴雨缠绵的下午,同样是飞机大巴渡轮小巴,几经周折,程枫终于抵达S岛中心医院。在住院部爬满裂缝和藤蔓的矮楼门前,与身材干瘦的年轻民警握了手。

      “我姓于,”于警官说完,有些茫然地偏头往他身后看,“程先生,石大海呢?”
      程枫从善如流:“海哥那边生意走不开,托我过来看看。我是他在法国的……生意合伙人。”

      他过来得急,忘记查看S岛的天气。这会儿羊绒大衣、羊毛背心都熨帖地搭在小臂上,露出腕间一枚手表,表盘干净简约,气度矜贵,与岛上风貌实在有些不协调。

      于警官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冷地一点头:“看来真的是很大的生意了。”

      黎岛的病房在5层,是一个很大的开间,地上瓷砖因年久而失去色泽,很有卫生状况堪忧的嫌疑。房间里面躺着十来个病号,仅靠帘子格挡。
      中午刚过,病房还残余着酱油和瓜果的味道,几乎每个床边都有两三个家属围着照顾病人起居。

      “他在那里。”于警官指指房间最里面窗户右侧的位置。那个位置很安静,床帘拉得很严实,清静得像空床位。
      “应该睡着了。”于警官放轻了步子,又说, “前天才做完手术,疼,休息不好。中午和晚上都要吃止痛药,吃了能睡一会。”

      程枫轻轻掀开床帘的一角,视线先落在少年层层纱布缠绕的头上,然后是泛着淤青的脸颊,以及打着石膏的胳膊。
      那孩子眉头紧皱,两片嘴唇没有一点颜色。他在床帘围起来的几个平方中间仰面轻轻地呼吸,身边空无一物。没有人来看他,旁边床位的家属便把陪床的折叠椅借了去。床头柜上一个浅蓝色的暖瓶,一个杯子,一只苹果——借椅子那家人给的。多余的东西也没有了。

      程枫心里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来之前,他以为是车祸,但少年时期跟苏霁阅厮混打架的经历让他一眼辨认出黎岛的伤情。
      “这怎么回事?被什么人打的?”他回头轻声问。

      于警官把他拉到窗边,语气略有试探:“这孩子出国一趟是去找他父亲的,是吧?有没有提到这边生活上的一些事?”
      程枫摇头:“没怎么说过。”

      于警官清了清嗓子,又说:“据我们了解,他……黎岛之前和社会上的一些人员走得比较近。”接着,他讲到混混头子小洪哥,讲到黎岛母亲与小洪哥生父的再婚,讲到洪志国和小洪哥的恶劣名声,并委婉暗示那些混子“有点门路”。

      程枫听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岛提起回国上学就炸毛,想起黎岛跟他说:如果我有半点会回去的想法,当初就不会买来巴黎的机票!你不知道我之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他是不懂。
      这里难不成是法外之地吗?

      “这个小洪哥对于他父亲的再婚相当愤怒。我们觉得黎岛是知道的。所以,他母亲10月份结婚,他9月初买机票出国……”于警官略作停顿,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这孩子又回来了?石大海……石先生意做那么大,负担孩子的生活起居肯定不成问题,怎么又把孩子送回来了呢?”

      “家事,具体我也不大清楚。”程枫回答得很自然,“应该是和他现在的妻子有一点关系……”
      “我们也有这种猜测。其实这次希望石先生亲自回来,确实是想让他亲眼看看孩子的处境……哦对了,” 于警官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玩意儿递给程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这个,我一直收着。石大海送的吧?你看,这孩子对父亲是很有感情的。”

      那枚小小的埃菲尔铁塔钥匙扣再次落回程枫手里,这次沾染了血迹,干涸的、斑驳的,被阴天的光线照得触目惊心。
      程枫拿着看了好一会儿,心想,我他妈跟个孩子较什么劲?我当时怎么就没多问他一句呢?

      于警官观察着程枫微妙的表情变化,言语试探:“所以,我们还是希望父亲那边能把孩子接走。那些混混是管不住的,怎么管啊……”
      程枫冷冷地打断:“怎么管?是《未成年人保护法》写得不够清楚吗?”
      于警官一愣:“谁是未成年人?”
      程枫也愣住:“???”

      沉默半晌,于警官发现面前男人捏住钥匙扣的指节泛了白。

      程枫转身就走,在终年如夏的小岛上掀起一阵冷风。

      于警官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寒颤,下意识地要拦:“哎,你,你去哪里?”
      程枫抿着嘴回头看他,勉强挤出几个字:“去以暴制暴。”
      “?!”

      -

      美甲店改烟酒店,半个多月下来已经初具模样。

      程枫推门而入,风铃尖着嗓子给屋里几个身上盘龙的混混报信,一众人停了手里的活计,蹲着的站着的、叼烟的手里拿铁锹的,都转过来看着他,目光不善。

      他对着一个头发染了奶奶灰的扬了扬下巴:“你是小洪哥?”
      安静了几秒,一个抱着胳膊的小年轻上前两步:“你找我?”

      程枫微微一笑,走到屋子中间的施工凳边,曲起一条腿半倚半坐,目光上下扫了几个来回:“久仰啊。”

      “操。”那小年轻嗤地笑了,而他身后的人则仿佛在这一声中领了某种不言而喻命,烟碾了,手里的家伙又举了举,而后聚拢过来,重重叠叠,把程枫围在了中间。

      程枫不紧不慢地站直,状若无意般地拎起施工凳上的电锯,扣下扳机,在电机尖锐而危险嗡嗡嗡的号叫中一扬胳膊,只见那木板拼接的施工凳瞬间一分为二,坍塌了下去。
      他手臂肌肉贲张,手肘手腕都极稳,切割出来的,是一条极为利落飒爽的垂直于凳子横边的直线。

      抄不起家伙的乖学生不是好建筑师。大学时候,教授铆足了劲儿把建筑系的所谓“艺术生”往工程系大楼里赶,木工俱乐部是半数以上同学的课余归宿。程枫也是其中之一。
      这算是他本行。

      围上来的人圈忽地散开。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这是个用电锯的熟手,和他身上斯文而板正的法式衬衣是两回事。

      “好锯啊,能有4800瓦了。”程枫低头吹掉胸前的木屑,微笑着目光逡巡一圈,“哎,你们都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说话听得清吗?”他用下巴点点小洪哥,“尤其你。你听得清么?过来点儿。”

      被点名的混子头头站了一会儿,把最近正在打点的关系在脑子里盘了一遍,不得其解。碍于面子,只得在其他混混的注视下抱臂又往前走了两步,问:“大哥,你混哪里的?我没见过你。有何贵干?”

      “你肯定没见过,我跟海哥混的。你说我有何贵干?”程枫又笑,“我真好奇你们怎么想的,我海哥敢放自己儿子回来,你们就真敢打他,是吗?”

      一众混混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明白石大海一做饭的厨子怎么能混成海哥,黎岛能攀上这号人物。

      混混头子不肯输了气势,嘴硬:“我不知道。你说明白点。”
      “不明白啊?那我们换一种方式交流。”程枫狠狠把电锯往地上一扔,慢慢地挽袖子,“你们几个一起上么?”

      -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餐时间。程枫打包了粥和一支向日葵,决心让可怜小病号的床位温暖一点,欣欣向荣一点。

      床帘掀开,病床上的少年微微侧过头来,目光湿润。

      “饿了没?吃点儿?”程枫说着,伸手去拉病床的调节杆。
      “可以吗?”他又问,然后把人抱起来一点,拽着枕头给他垫腰。

      没等他再问什么,只听少年在他怀里呕了一声,他胸前忽地一热,而后那顿没消化干净的午餐便顺着他的衬衣流淌下去。
      他顾不上清理身上的呕吐物,轻轻捧着少年的脸:“小鸟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黎岛一边推他,一边不住地呕。
      “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

      黎岛说不出话,只是呕。程枫越帮他擦,他呕得越厉害。
      呕了几口胃空了,再吐就是胃液。

      程枫没办法,捏着毛巾摁下了护士铃。

      护士跑过来,竖着眉毛把程枫拽去了床帘外,大嚷:“你是谁啊?你干什么了?!谁让你进到床帘里面去的?!”
      呕吐物冷却了,透过衬衣粘到皮肤上。程枫皱了眉:“我是……病人家属。”

      护士瞥一眼黎岛,又把程枫往外赶了几米,用高亢的气音吼他:“你肯定跟他有肢体接触了!他现在不能跟任何男性有触碰的,碰了就会吐!平时都是我们值班护士照顾,于警官没跟你说吗?”

      那护士眼神躲闪,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便直说的意味。

      程枫几乎是立刻明白了。
      难怪他弯腰揪着混混头子的衣服擦鞋头灰尘的时候,那混混头子跟笑着说:“乾哥不比我们该打?你哪天去打他,我叫小弟给你带路啊?”

      操!

      程枫掏出手机,拨通了于警官的电话,他努力克制自己指尖和声音里的轻颤,冷冷开口:“警察同志,您中午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没和我说?乾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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