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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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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在医院醒来,医院柔软的床被是我这辈子都没躺过的。
也因为这个,我感觉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都好闻了不少。
我歪过头,看到旁边正趴着的路长风。
我跟路长风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地方,那时候房子挨着房子,都是小平房。
因为家离得近,学校也是一所,我每次放了学都不是回自己家,而是跟着他们几个一起去路长风家写作业 。
当时应该是10年,经济还不是很发达,路长风那个满是玻璃窗的小房子和小花园就成了我们那里最漂亮的房子。
后来一起上初中,我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是有贫富差距的。
就好比路长风想要最新款的游戏机,他喊一声家里就有无数人给他买限量款的,而我过年用压岁钱买了一个五块钱的悠悠球妈妈都会骂我一顿,让我去小卖部退掉。
再后来,高中我们分在了不同的学校。
我这个人大概就是遗传了我爸那恶心的基因,连带着他的笨拙和懦弱也一模一样的复制了过来。
我一直挺讨厌这样的自己的,我也知道如果不是路长风愿意跟我待一块儿,谁有愿意跟一个家里是捡垃圾的人在一起玩呢?
所以高中我在最差的学校时,一度认为路长风大概不会跟我有什么交集了。
当时还没有电话,我也不能给他发信息。
我也觉得,我这样的,也不应该缠着他。
但是我没想到,他说反正回家的路是一条,每次下课都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简直欣喜若狂,那种没有被丢下的感觉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到的。
我当场就哭了,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讨厌。
后来高二,我发现我喜欢他,开始了我长达八年的暗恋。
高三,他搬家了,去了市中心,那个跟我完全不相称的地方。
高三毕业,我听说他出国留学了。
三个月后,我才发现原来他离开之前还给我了一封信,但信箱失修,里面存了水,我一个字也看不到。
唯一落款两个字清清楚楚写着路长风三个字。
我爱的少年如风,如今,他已奔向远方。
也在那一年,我努力两年的成绩有了回报,我考上了本地一个211的学校,我也终于相信只要努力,没什么做不到。
之后上天就给了我一个重击。
家里有人追债,我妈为了我爸逃跑,生生被追债的人打死,警察说一定会帮我讨回公道,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我爸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拿走了,家里一贫如洗,洗劫一空。
我没有钱交对我来说巨额的学费,便没有去报到。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了。
心里想着路长风,我独自一人攒了点钱坐火车去了市中心开始打拼。
但没有学业,脑子笨,不擅长交集的我又能干什么呢?
发传单当出气筒,工地电子厂,只要能赚钱的活儿我都干过。
后来落定了酒吧跟餐厅这两份工作。
酒吧我主要负责后勤,但其实工资不稳定,好的时候三四千,坏的时候可能一千都没有。
餐厅我给人端盘送菜,一个月固定两千。
这两份工作造就了现在的我。
每天早出晚归,住在破旧的、跟人合租的房子里,一天一天没有盼头的过着生活。
这就是我。
在漫长的七年里,我也再也没想过路长风会回来。
有时候甚至希望他不要回来,我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你醒了?饿了吗?我点了外卖,医生说你额头上的伤还需要休养几天,还有肚子上的淤青……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路长风的声音此时居然有些陌生,我看着他,都感觉不再是他。
这个穿着西装革履,侧脸轮廓感十足,褪去了青涩如此成熟好看的一个人,真的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吗。
我缓缓用手掌捂住心脏的位置,感觉到那鲜活的、剧烈的、肆虐狂跳的心脏,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我梦寐以求的人。
“我……”我的唇瓣干涩,嗓子也如同裂了一样疼得厉害,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路长风勾着唇,把一旁的保温盒打开,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粥给我。
“喝点。”
他喂到我的嘴边,我享受着他的服务,脑子一片白光。
我的嗓子还是嘶哑难听的,但我想跟他说话:“你回国了?”
路长风轻笑:“对,今天早上刚回国,本来有朋友约我来酒吧玩,还没进去就看到你蹲在地上了,你怎么在酒吧?是在酒吧工作吗?”
他估计看到了我穿着的衣服,那是酒吧的工作服。
我点了点头,试探似的盯着他看。
他的表情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轻蔑不屑,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帮你请假,你这几天要呆在医院里。”
他的声音好温柔,我又点了点头。
“你要走了吗?”
我看到他站起身,大概是要离开了。
我忽然想,如果不是我受伤,他估计也不会这样对我,也许我们就只是相视一笑,互道一声你怎么在这里,就可能完全没了交集。
以前我配不上跟他做朋友,现在更是。
就他手腕上的那个表,我见李炽戴过一款差不多的。
我听到他说他买的是相似品,真正的那款表已经没货了,价钱要上千万一只。
路长风这款估计就是那个上千万的东西。
路长风挑眉指了指上面的输水瓶:“没有了,你没看到吗?我去叫一声给你换。”
我看了一眼,看着一滴一滴的液体注入我的体内。
天啊,这要多少钱?
我内心还是不想欠人钱的,更别说面前这个还是我喜欢的人。
我没有自尊心,但我想在他面前维持自己的一点自尊。
医生替我换了药瓶,路长风继续坐在一旁盯着我看。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是谁干的?酒吧的客人吗?”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工作没做好,麻烦你了,刚回来就送我来医院。”
路长风轻笑:“没事啊,我刚回来,工作不忙,刚好我们叙叙旧,说来我们从高三毕业到现在,有七年了吧?这么久都没见了。”
我点了点头,用力扯出一丝弧度,但我不知道原来是那么丑陋:“你出国好久。”
路长风叹了口气:“国外也不是很好,吃饭都吃不惯,我早就想念我们学校的那家麻辣烫了。”
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好笨,心里已经无数次骂着自己的笨拙。
为什么你在你喜欢的人面前还可以这样内敛。
“你……”我脑子里飞速转着:“你还出国吗?”
路长风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回答:“不回了,我接手了我爸的公司,他也准备退休了,以后就在京宁发展吧。”
我点了点头,还想问什么,就被递过来的橘子堵住了唇。
“你手也受伤了,所以我喂你吃。”
我下意识张开唇,一口咬住橘子,舌尖抵着果肉,还碰到他温热的指尖。
他应该感觉到了我舌头的温度,迅速伸了出来。
我的牙齿也摩擦到他的手指。
是我想多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也是,直男从来不觉得对自己朋友干一些事情会是暧昧的。
我对他的名字和脸完全没有抵抗力。
“你是在陌酒吧工作吗?这些年都在?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学习挺好的,大学在哪上的啊?”
“我没上大学。”我羞赧地低下头,不光是因为起反应,更是对自己连大学都没上过的自卑:“家里出了点事儿,就没去上,直接出来找工作了。”
找工作这三个字太高尚,其实我想说出来打工的,就害怕他看不起我。
路长风点了点头:“我记得你高中学习还挺好的。”
紧接着他皱着眉看着我的额头:“你别去酒吧了,我刚问了一下,那个酒吧一个月工资也就六千多,太少了,我给你找份工作把?不忙,工资比你现在好点。”
六千?
哈。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不敢想的工资。
可是他说这不多。
我知道我敏感,我因为学历身世敏感的如同一块破旧易碎的玻璃,我控制不住。
“不用了。”我拒绝道:“我在那呆习惯了,谢谢你啦。”
路长风失笑:“这有什么好谢谢的,虽然我们好久不见,你可别跟我生疏啊?反正以后也都在京宁,有时间可以联系,对了我们交换个电话吧?我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生疏?
不生疏。
我他妈都起反应了还生疏?
我们交换了手机号,他就接了一通电话出去了。
他就站在门口,门没有关严,我也能听到几个字眼,猜到了一些话题。
等他走进来,我开玩笑道:“女朋友啊?还是你老婆?”
路长风看出来了我的调侃,摇了摇头:“不是,是……相亲对象。”
“是吗?”我苦笑:“那先祝福你一下?”
路长风忙不迭地摆手:“可别,我……不怎么喜欢,我妈非让我去的。”
“不喜欢?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还能有为什么?”
“那你之前,怎么喜欢上前女友的?”
路长风笑得颤肩:“我哪有什么前女友?学业忙完工作忙,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我翘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