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小字成歌

4、第 4 章

　　管家一路引领到正堂，请苏景瞻和十九坐了，茶水也随即送上来。
　　老人家十分客气，招呼周全，仙长仙长的叫个不停，就在一旁站着陪着，说夫人一会儿就到。

　　孤怀柔接到通传的时候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孤怀璟如梦初醒般把这件事告诉了孤怀柔。
　　孤怀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看着孤怀璟问：“真的？你是说让鸿影去？”
　　“是。我已经请托了仙门，也不好不派人一同前往。随便派一个人也显不出咱们的重视程度，思来想去就决定让鸿影跑这一遭。”孤怀璟说着话，抬眼看向在床上躺的东倒西歪的孤鸿影，接着道：“皇姐也该放他去历练一番了。如今大将军已去，家里就剩鸿影这个男人，要担起重任啊。”

　　“这……”孤怀柔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才说：“如果陛下说让末影去，我还不会这么担心。可鸿影他，你知道的，他连走路都怕累，出门马车，从院子里穿过去都恨不得让人用轿子抬出去，让他和仙长一起寻麒麟尊器，这一路不知会遇到什么事……”
　　孤怀柔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孤怀璟已经摇头制止：“皇姐你放心，和仙门弟子一起去能出什么事？他只不过是去找麒麟尊器，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而且，皇姐，容我说一句，鸿影终究是要长大的。”

　　孤怀璟的话说到这里，已经不容置疑了。他看着孤怀柔道：“皇姐去正堂招呼仙长吧，我也直接回去了。”
　　孤怀柔问：“陛下不见他们？”
　　“不了。”孤怀璟说：“朕直接回宫，太后那边还在等着回信。皇姐身体好一些，就进宫看看太后，太后想你，惦记你。”
　　“好。”孤怀柔勉强忍下伤痛，裴大将军已死，可她不能也倒下去。家里一双儿女，还有十几万裴家军，都要交代。
　　再看向醉死在床上的孤鸿影，孤怀柔心脏刀绞一般地痛。
　　从房间出来，末影正在门外等着，“母亲，还是让我替哥哥去吧。”
　　孤怀柔握住末影的手，坚定摇头，“陛下说的对，你哥哥终究要长大。末影，走，跟我去见两位仙长。今晚，得请他们在府上休息。看你哥的样子，是要睡到明天才能清醒过来。”

　　*
　　苏景瞻和十九被安排在客房休息。
　　大公主提议在裴府休息的时候，苏景瞻连连婉拒，可大公主虽在悲怆中，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苏景瞻思虑了许久，最后才勉强答应在裴府叨扰。
　　管家随即带他们去了客房，两人一人一间，十分雅静。
　　苏景瞻在自己房间里呆了不一会儿，就来敲十九的房门了。

　　十九打开门，也没让开，堵在门口看着苏景瞻问：“三师兄，有事吗？”
　　“没事。”苏景瞻使劲往里瞅，“我看看你这间和我那间是不是一样？”
　　“应该是一样的。”十九随口回答，见苏景瞻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再问：“三师兄还有什么事？”
　　“我没事。”苏景瞻用力推了下门，直接从一旁闪进房间，用自己眼睛瞧了个遍，才笑道：“还真的一样！”

　　十九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看着苏景瞻：“三师兄，如果没事，就各自休息吧。”
　　“你啊你。”苏景瞻直接坐下，赖着不肯走，“咱们俩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你还总是这么端着。你说你人不大，十八岁大好时光，怎么比师傅他老人家还老成呢？你就不想出去看看这世间繁华？”
　　“我们是出来办事的。”十九耐心道，“不是出来玩的。”

　　“那玩不是顺便嘛！”苏景瞻立刻道：“我早就听说大登城吉祥楼的吃食特别好，尤其是金腿烧圆鱼、挂炉板鸡、还有菊花佛手酥都是名品中的名品，怎么样，咱们去尝尝？”
　　苏景瞻说着，免不了吞了下口水，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圆形，捏住酒杯的手势，朝着十九一饮而尽，“再来壶上好的……”

　　“有人来了。”十九出口制止。

　　苏景瞻微微皱眉，刚想说我一个筑基后期都没觉察到有人，你还在开窍期的怎么能察觉到，可劲吹吧，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来的共有三人，脚步声越来越重，直到停在隔壁房间，继而传来叩门声，苏景瞻才默默对十九竖起大拇指。

　　十九已经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着外面的管家道：“三师兄在我这里。”
　　管家闻声转头，带着笑说：“已经到了用饭时间，我带人送来晚饭。”

　　“那劳驾送这边吧。”苏景瞻也探出头，“我和师弟一起吃。”
　　“那好。”管家连忙让后面两人把晚餐都送进十九房间，摆好了，才毕恭毕敬道：“大公主身体不适，没办法陪着仙长用餐。大公主让奴给两位仙长陪个不是。这些菜品是从吉祥楼送来的，大公主说仙长极少下山，请一定要品尝一下我们大登城的第一美食。”
　　“是吗？”苏景瞻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连连道：“多谢大公主。”

　　管家十分贴心都又给介绍了每道菜名，确定苏景瞻和十九都听明白后，终于在苏景瞻的口水泛滥前，离开了房间。
　　管家一走，苏景瞻就端不住了，立刻拿起银筷就吃了起来。

　　苏景瞻今年二十有三，已达到筑基后期，算是年少有为，可就偏偏爱吃。因为贪嘴，不知道被宗主陈迹训斥过多少次了，依然改不掉。
　　在听管家啰嗦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撵了他一万遍了，管家一走，立刻如猛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

　　“十九，这道菜是什么来着？”苏景瞻吃得尽兴，压根没注意十九连银筷还都没动，自顾自说自己的：“刚刚管家说了，我又忘了。这个好好吃。”

　　十九正坐在苏景瞻对面，看着他吃饭，就觉得好玩。
　　自己从小跟着苏景瞻长大，看他吃饭看了十几年了，依然觉得新奇。

　　他抿嘴笑了笑，拿起旁边的银筷，盛了一碗白粥放在面前。
　　然后夹起小碟里的腌菜，一粥一菜，足够了。

　　*
　　孤鸿影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他慢慢坐起，等眼睛适应了这黑暗，才缓缓展开掌心。

　　掌心幽幽一朵蓝光，幽静的淡蓝色悄悄燃起。
　　他一覆手，那朵蓝色便瞬间消失不见。

　　孤鸿影一身沉香色中衣，发丝如墨般倾泻。他坐在床上伸个懒腰，抬手拿起旁边挂着的绛色锦袍，锦袍上金线绣着折枝花样，随便往身上一披，便往屋外走去。
　　穿过抄手游廊，就到了后花园。
　　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在孤鸿影的发丝上，他一边走，一边随手扯了一根青绿藤蔓，置于掌心。片刻间，藤蔓柔嫩如绸，孤鸿影便抄起那条青绿，松松垮垮地系上了发丝。

　　就是这个时辰。
　　他每天睁开眼睛，就会走到这无人的后花园。
　　师傅已经在那亭子里等着了。

　　孤鸿影站在八角亭前，却没看见老人家的身影。
　　只见不远处脚步声响，他厉声喝问：“谁？”

　　人影一闪，便到了孤鸿影面前。
　　孤鸿影眼睛眯了眯。
　　这人没见过。

　　十九自然也没见过孤鸿影。
　　却觉的对方气场很强，莫名压了自己一头。
　　再扫过孤鸿影发间那抹青绿，又觉得这人十分奇怪。刚刚他用青藤系发的动作十九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在加上这一身绛红，更衬得他无比耀眼。还有锦袍上的折枝花样，在月影下，闪着细碎的光。

　　两人对视一瞬，孤鸿影眼角的狠戾一闪而没，嘴角悄悄上翘，戏谑问：“兄台也是来小解的？要不然，一起？”

　　十九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混蛋加七八级。
　　他皱了皱眉，看向孤鸿影：“深夜难眠，便来后院走一走。叨扰了。”

　　十九说完，转头便要离开。
　　孤鸿影倒是笑了，“一起吧，我也正好睡不着。哎，是我无礼了，这样，我提了酒，兄台不妨和我一起喝一杯，也顺便赏个月？”

　　十九脚步未停，只消说了声告辞，便匆匆离开。
　　孤鸿影转头看向十九的背影，却觉得有些熟悉。
　　哪里见过？

　　“咳咳。”
　　直到身后传来咳嗽声，孤鸿影才转回神，道：“师傅。”
　　“嗯。”老人家隐在一片黑暗中，低声道：“你已经突破了筑基中期？”
　　“是。”孤鸿影长身直立，“昨夜无意突破的。”
　　“你这无意也是奇了。”老者笑道，“我还没见过进步这么快的，才十六，就已经突破筑基中期了。而且才只修炼那么短时间。”
　　老者啧啧赞叹，感觉自己这徒弟真是没收错，可知他马上要去寻找麒麟尊器，堂堂大登城第一纨绔，也要踏上这是非之程了，免不了唠叨几句：“对了，刚刚和你说话的，应该就是驭风宗的弟子，这一趟你离开，要注意安全。无非必要，不要出手。”
　　“弟子明白。”孤鸿影道。
　　“我给你的丹药不要忘记服用。记住，一丹只能压制十二个时辰。你平时在家，接触的都是凡人，他们看不出你已经达到了筑基。可和驭风宗弟子一起，一旦药效过去，他们立刻就能察觉到。”
　　“弟子记住了。可师傅，我父亲……”

　　孤鸿影欲言又止，看向黑暗中的那缥缈的身影。
　　“裴大将军的事，事发突然，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你放心，仙门已经派人去调查，肯定会有水落石出那天。倒是你，要忍住，记住，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老者依然隐在黑暗中，对着孤鸿影摆摆手，“去吧。我也没什么要教你的了。”
　　“师傅。”孤鸿影脱口问：“弟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师傅，弟子甚至不知师傅是谁。”
　　“有缘自会再见。”老者朗笑，伸手问：“我的酒呢？拿来，给你换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