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十七玉色

34、第 34 章

　　这日，天朗日清，微风徐徐。
　　展昭因为要养伤所以休假在家，难得的清闲，便在院子里陪着寒梅晒太阳。
　　手中一本《白氏长庆集》，偶尔翻他个两页，但是，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展昭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身旁那个静好的女子。
　　此时的她端端正正的在临摹着自己的小楷，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这天下只有她手中的笔和眼前的字一般。
　　她的字已经很漂亮了，隐约的可以看出她自己的风骨来。
　　展昭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竟出了神。
　　直到寒梅觉出有那么一道目光正毫不避讳的看着自己，抬起头来，和他的目光相撞时，他才觉出自己的失态。
　　最近是怎么了？目光怎么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转到她的身上呢……
　　展昭尴尬的咳嗽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寒梅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见展昭咳嗽，想他可能是因为渴却不好意思叫自己去倒水，于是连忙放下了笔，扶着腰起身。
　　展昭抬头，下意识的扶着寒梅的胳膊，道：“你这是要去哪？”
　　“去倒水。”寒梅冲着展昭微微一笑。
　　展昭有些尴尬的放了手，觉着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可是，手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一股莫名的烦躁自心底升起。
　　没一会，寒梅端了杯清新的茶水来，递到展昭面前，笑的：“前些天白家嫂子送来了些新茶，我觉着味道不错，你先尝尝。”
　　展昭愣住，心里头的烦躁瞬间消失，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眼寒梅，这才伸手接住她手中的茶水，低下头闷不吭声的抿着。
　　“大哥？”寒梅歪着脑袋看他：“大哥？”
　　“啊？嗯，什么事？”展昭猛然从思绪里惊醒。
　　寒梅疑惑的问道：“大哥，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是么？”展昭尴尬的笑了笑，脸上有些烫，“那什么，有事么？”
　　寒梅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可爱而魅惑，当然，这是在展昭眼里。
　　“我是想问你，这个字念什么……”说着，她把展昭的字帖拿到展昭跟前，指着一个繁琐的字问道。
　　展昭看了一眼，道：“此字，念滋。此句是，得脱孳尾永为妃。”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是凤求凰里的句子。
　　她知道，但是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两人一时有些静默，寒梅的手摩挲着本子上的字，默默的退了回去，握着笔，继续练字。
　　有时候，不是她迟钝，而是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看看她的条件，在看看展昭的条件，云泥之别。自卑这种东西，不是你不说，她它就不存在的。
　　日子依旧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
　　展昭的伤痊愈的很快，寒梅的汤可是功不可没。每天清晨，你都能看见厨房里，某女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小砂锅前，慢慢的，细细的熬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汤。
　　补气的，养身的，从公孙先生那淘来的各种各样的养身药膳，寒梅喜欢挨个的尝试，然后呈到展昭面前，喜滋滋的看着他一口一口，将汤喝个精光。
　　一转眼，已经入秋。
　　展昭伤好后，又重新回开封府供职了，寒梅的身子也越发的重了起来，偶尔的脚腕肿的不像样子，夜里常常抽筋，折腾的不怎么好睡。
　　展昭听说后，便常回来看她，每当看到她辛苦的样子，心酸不已，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
　　展昭想了想，于是厚着脸皮跑去询问公孙策，公孙策一听，尽职尽责的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只是，那脸上暧昧的表情颇让人发窘。
　　这日黄昏，展昭早早的回了家，想想最近一段时间，他回家的频率，可真是比过去以往加起来还要多一倍。
　　心里记挂着寒梅，某人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这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
　　屋子里，展骥稚嫩的嗓音依依呀呀的不停乱嚷，小摇鼓咚咚咚的想着，还有寒梅和奶娘欢欣开怀的笑声。
　　展昭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推门而入。
　　笑声嘎然而止，奶娘看见展昭，便起了身，朝着展昭行礼，道：“展爷回来了。”
　　展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床上乱爬的展骥，和床头坐着的寒梅。
　　奶妈识相的略施一礼，退了出去。
　　展昭这才上前，在床边坐下，问道：“今日可好？”
　　寒梅点头。
　　两人顿时无语。
　　许久，展昭突然问道：“日子大概就在这几日了吧？”
　　寒梅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的产期，一时间，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能继续点头。
　　展昭侧头看着外屋的矮榻，道：“这几日，开封府没什么大事，我便回来住罢，也好就近照顾你，还有，我已经托了公孙先生在开封城内找到了稳婆和两个仆妇，明后天就接到府里来。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跟大哥说说？”
　　寒梅缴着手指，看着床上的鸳鸯锦被，“大哥……”
　　“嗯？”展昭微笑着盯着寒梅珠圆玉润的脸蛋。
　　“不……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管不住自己的心的。
　　展昭眉头一皱，“胡说什么呢？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我们是夫妻啊。”
　　寒梅垂下眼帘。
　　“倘若，倘若我不是你妻子呢？”寒梅猛的抬头，直直的望进展昭的眼里，“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还是说，大哥对任何人，都是这么好？”
　　展昭愣住，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情谊可以不用说出口，可似乎，今天的寒梅，似乎特别想要一个答案。
　　她这是怎么了，在不安么？
　　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乌黑的纱帽，鲜红的帽穗，以及复杂的表情。
　　“我……”展昭不知怎么说，他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说出来。
　　但是，多年的性格因素，使得那种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寒梅自嘲的低下头，笑的勉强。“谢谢大哥。”她该找好自己的位置不是么？太过贪婪会惹人讨厌的。
　　“不是……”展昭伸出手，握住寒梅的，“不是那样的。”
　　他看着寒梅的眼睛，极力想表达眼里的东西，可是，急的脸色发红，他依然说不出半句。
　　寒梅诧异的看着他眼里那复杂的感情，她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不是那样的，你明知道，你不一样。”展昭似乎怕她不明白似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道：“你，不一样的。懂吗？不一样。我……”
　　展昭我了半天，最后急的站起来，郑重的道：“这世上困苦之人何其多，展昭对任何人，都不曾想过要照顾她一辈子！展昭为何单单娶你，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寒梅愣愣的看着焦急的展昭，最后，慢慢的漾起一抹笑容。也许，孕妇是最敏感神经的生物了，看看自己都把一个朝廷命官给逼成什么样了？
　　“寒梅明白了。”寒梅笑了，看着展昭，道：“大哥，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呃……”展昭被她跳跃性的思维弄的措手不及，不过，这是给孩子起名字啊，展昭忍不住高兴，她这算是接受自己了吧。
　　展昭如同大多数刚刚坠入爱河的小青年一样，心思雀跃，兴奋不已，他笑着，在地上来回的转圈，想了好久，仍是拿不定主意，毕竟，这名字可是一辈子的事，总觉得这么随随便便起了，不够慎重，于是，展昭不得不转过身，对寒梅道：“起名字这等大事，为夫要先与大人和先生一起讨论再来定夺。”
　　寒梅看着展昭对孩子视若亲生的态度，窝心不已，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后，她都不要再放手了，幸福，有时候需要自己来争取的。他对自己的好，她会用下半生倾心倾力的去偿还！
　　就在这时，展骥突然扒住寒梅的领子叫了一声捏捏，寒梅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他叫的是娘娘。寒梅发现了这一惊喜，拽着展昭的袖子又哭又笑。
　　“大哥，他在叫娘啊，你听见了么，他说娘娘……他、他会说话了！”寒梅激动的语无伦次。
　　展昭好笑的伸手擦去寒梅掉下来的眼泪，眼底溢满了温柔。“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你别哭啊，对身子不好。”
　　“大哥……”寒梅眼泪汪汪的看着展昭，笑的梨涡浅浅。
　　展昭一时看的痴了。
　　“骥儿，来，乖，叫声爹爹。”寒梅抱着展骥，轻声诱哄道。
　　“滴滴——”
　　“呵呵，不是弟弟，是爹——爹——”寒梅继续逗弄着。
　　“爹爹——”小豆丁看着寒梅的口型，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哥！大哥你快听！”寒梅惊喜的笑开，抬头看向展昭。
　　展昭也笑了，眼里充满感动，接着，他上前，将母子两个全部圈在怀里。
　　“梅儿，大哥谢谢你。”
　　寒梅被展昭这么抱着，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展昭闻言，叹了口气，嘴唇轻轻印上寒梅的鬓角，“展昭能有妻儿如此，夫复何求？”
　　寒梅的脸腾的红了，怀中的展骥睁着那黑葡萄粒般的大眼睛，呆愣愣的看着寒梅，小嘴半张，边流着口水边依依呀呀的叫“爹爹”。
　　“你……你教坏小孩子了。”寒梅声若蚊蚋，偷眼瞥了眼展昭，见他看着自己，吓的又赶紧缩了回去。
　　展昭哭笑不得，伸手拿着自己的剑穗逗弄着展骥，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个偷袭的家伙不是自己似的。
　　看展昭这样，寒梅又免不了来气，人家一个古人都好意思了，她自个儿在这害臊啥？左右不就亲了下耳朵附近的敏感区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寒梅伸手拉下展昭环着自己腰身的胳膊，转身将展骥交给他爹，刚想要起身，谁知肚子一痛。
　　“怎么了？”展昭看寒梅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坐了下来，吓的赶紧将展骥放到一旁的摇车里，一脸慌张的握着寒梅的肩膀：“出什么事了？肚子疼？”
　　寒梅捂着肚子点头。
　　展昭有点慌，起身强制镇定的道：“不，不是要生了吧？我去找稳婆！”
　　说完，转身就想往外跑。
　　寒梅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展昭的袖子，摇头。
　　“没事……”
　　展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出汗了，紧张的看了下寒梅的脸色，似乎没刚才那么白了，这才稍稍放下点心，但神经还是绷着的。“真的没事？可你刚才……”
　　“……”寒梅无声的朝展昭笑了笑，人也逐渐放松下来，“真的没事，就是他刚刚踢了我一脚。”
　　“他踢你？”展昭一脸迷茫。
　　“呃……”寒梅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一个古代的大男人解释这些东西，恰巧，这个时候肚子里那块肉又开始动弹了，寒梅手上一使力，将展昭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道：“又来了，你看，他在动。”
　　展昭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被新奇代替。
　　以前月华怀着展骥的时候，自己从来就没在她身边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也不可能有这么奇异的感觉。
　　那种为人父的喜悦。
　　手心里突然被顶了一下，接着，又有些凹陷下去，展昭欣喜的笑，抬眼，看着寒梅，眼神晶亮：“我可以听听么？”
　　寒梅笑着点头，然后看着一旁不哭不闹看着他们俩互动的展骥小肉团，笑的更欢了，“把展骥也抱过来吧，你们父子俩一起听。”
　　展昭依言将展骥抱过来，展骥似乎也好奇寒梅的肚子，见他爹老老实实的将耳朵贴在上面，自己也有样学样的贴在上面听。
　　寒梅看这对父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隐隐的，一种莫名的感动充溢在心间。
　　感激上苍，让她来到了这里，感谢上苍，让她遇见了这对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