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也没关系啊！》步戈

6、6

　　在那次蹭课后，陆俞洲又时不时在我跟前刷存在感，明明不是一个班的，交集也不算很多，但他好像莫名其妙就融入了我的世界。

　　也不讨厌。
　　我选择了放任。

　　于是放任的结果就是陆狗约我周末去爬山，我居然答应了？！

　　就离谱。
　　我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什么我当时会答应。

　　大周末的，在寝室窝一天不好吗？
　　生命在于静止。
　　你看别人乌龟每天不动能活多久年！

　　所以我当时是为什么会答应他啊？！

　　难道因为他那双狗狗眼吗？
　　我记得他当时眼睛亮晶晶地围着我转，眼神里写满了“答应我答应我”，然后我头脑一热，就……

　　？？？
　　嗯？答应了？

　　色令智昏啊！
　　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我已经踩着约定好的时间站在了陆狗面前，接过了他给我准备的早餐。

　　“谢谢。”
　　我没拒绝他的好意。

　　是我喜欢的何记生煎包。
　　可惜店面离我宿舍太远，而且生意实在太好，有时候大清早去排长队都有可能会落空，所以我不常去。

　　陆俞洲今天穿得很清爽，头上还带了一根运动发带，看起来活力又有少年气。

　　再次被狗狗眼注视着，为了不被狗子蛊惑，我选择埋头啃包子。

　　啃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听见了来自头顶的声音，“好吃吗？”

　　没有说猜到我肯定来不及吃早饭之类的话，也没有宣扬自己买生煎包的不易来刻意邀功，他只是这样浅浅一问，语气里还带着些紧张。

　　也能猜到他为什么紧张，这段时间我们俩虽然熟了不少，但说起来每次一起玩儿的时候都有别的朋友在。
　　像这回就我们俩单独一起出去玩儿还是第一次。

　　真纯情啊。
　　和平时油麦的他有些不太一样。

　　他的小心翼翼搞得我忽然有些拘束了，“……嗯。”

　　短暂的一声却让我和陆狗同时都呆了。

　　？！
　　等等！

　　我发出了什么声音？
　　这一声“嗯”搞得像猫的呜咽，甚至嗲进了我自己的骨子了。

　　这是我能发出来的声音？
　　这是碳基生物能发出来的声音？！

　　牛哇！
　　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我在震惊之余和陆狗对视，发现他的耳垂开始微微泛红，身体也绷紧了不少。

　　原本直勾勾看着我的狗狗眼开始闪躲。

　　陆俞洲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到最后只憋出了一句。

　　“声音很甜。”

　　他眉眼含笑。
　　笑意阳光又青涩。

　　我总觉得我离阳光很远，但陆俞洲却切实地将它带到了我身边。

　　他散发的光芒舒适又不刺眼。
　　阳光大狗狗啊，这很难让人不心动。

　　没有回应，我只是轻轻触了触他发红的耳垂。

　　果然很烫。
　　却又可爱得像红宝石一样。

　　“吃早饭了吗？”
　　我问陆俞洲。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自己找回了场子。

　　陆狗快速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向前走了两步，回头望了他一眼，“爬山。”

　　他愣了一秒后快步跟上了我，眼睛里都有星星。

　　只是同手同脚了一瞬。

　　看得出来他还不是很适应自己的新身体。

　　不过真可爱啊！
　　生命在于运动也不赖。

　　-

　　我确实还是高估了自己。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爬了一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停在半山腰的观景台，我的眉头锁成了一个结。

　　总不能让我就地纵身一跃吧？

　　这么想着，我还试探地看了看栏杆外的深渊。

　　这可不兴看。
　　好高，好恐怖。

　　我瑟瑟发抖地缩回了狗头。

　　和我不一样的是精神百倍的陆俞洲，他爬了这么久，连口粗气都不喘。

　　真就如履平地，健步如飞了。

　　陆狗似乎是看出了我脸上的疲倦，“累了我们就去坐缆车。”

　　我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坐缆车就完全失去了爬山的乐趣。
　　虽然爬山也没什么乐趣。

　　但是！
　　陆狗约我来是爬山的，不是来坐缆车的。

　　不能让他觉得我是弱鸡！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陆俞洲看我很坚持也就没再劝着说坐缆车了，“那我们先歇歇？”

　　一边说，他一边把包里的水拿出来，拧开后递给了我。

　　我也没怎么在意形象，吨吨就是几口，还因为喝得太快把自己呛到了。

　　他连忙帮我轻拍后背顺气。

　　还好顺得及时，不然我觉得我真的得一口气没理过来直接原地送走自己。

　　良久，陆俞洲开口：“还难受吗？”

　　其实能说话，但还是不太舒服，可能是刚才的呛水后遗症。

　　轻锤胸口，我示意陆狗自己的情况。

　　不重的敲击将我刚才呛水溢出的泪一起敲了出来。

　　还没等我擦干这滴泪，就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回答。

　　“当然难受！”稚嫩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哭噎，“姐姐都锤心口了，她在说她心痛。”

　　“男人，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

　　？？？哈？

　　陆俞洲也有些懵了，低头看向了脚边拿着棒棒糖的小姑娘，她的眼眶都红了，像是看了什么可歌可泣的分手现场。

　　小姑娘扎着双丸子头，脸肉嘟嘟的，像个中国娃娃。
　　她虽然脸上顶着愤怒的表情，但还是可爱到要把人萌化。

　　丸子姑娘双手叉腰质问陆狗，“你怎么不帮她擦擦眼泪？”

　　陆俞洲像被控制了一样，抬了抬手，却最终没有落到我脸上。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
　　哦，山上风太大，泪已经干了。

　　我：“小妹妹，不是这样的。”

　　我敢保证，我当时真的是想解释这个惊天大乌龙！

　　但半座山的攀爬几乎耗尽了我的力气，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忽然的一动竟让我的脚开始发软。

　　这完全就是生理反应。

　　身体前倾，我只能将双腿也前挪。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这样的模式搞得我好像一个发动机。
　　身体倾一点，双腿往前挪一些，身体又倾一点，双腿再挪一些。

　　我几乎直冲冲要扑倒在小妹妹的身上。

　　为了避免这场车祸……哦不，人祸，我竭力控制自己几近失控的双腿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还好这腿软的也只是几步。
　　可难的也正是这几步。

　　因为在我刚刹住了脚，我就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喊。

　　“姐姐，不要殉情！！！”

　　咫尺外就是观景台的栏杆，而我正被担心我脚软摔倒的陆俞洲抱在怀里，再配上中国娃娃的那一声呐喊。

　　实锤了。

　　我感觉到了无数双眼睛看向了我。

　　救命！

　　啊。
　　不是。

　　你们听我解释！！！

　　这个解释的机会到底还是给了我。

　　我和陆狗一起被请到了观景台的值班室里喝茶。
　　陪同的还有殉情见证人中国娃娃，以及她忽然冒出来的爸爸妈妈。

　　在见到小妹妹的爸爸妈妈后，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这俩人真是神似托塔李天王和殷夫人，所以那不是中国娃娃，那是……

　　哪吒？！

　　小姑娘还过来牵了牵我的手，似在安抚，“姐姐，你命由你不由天，不要为了男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你永远是最好的！”

　　我认可地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我没打算殉情啊？！

　　不是，这事儿和殉情扯得上半点关系吗？

　　还好最后在小妹妹父母的帮助下，我们还是和值班室的老大爷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大爷拍了拍陆俞洲的肩膀，笑得呵呵，“小伙子，我就知道你不是骗人感情的坏男人。”

　　我：大爷，你最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爷说着把我们几人又送出了值班室。

　　哪吒妹妹被她爸托塔李天王当成塔给托走了，留下她妈妈给我和陆狗道歉。

　　“对不起啊，我家小哪吒平时偶像剧看太多了，所以看见一些情节会脑补很多东西，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殷夫人还想把她们爬山给自家女儿准备的零食都分享给我们。

　　哟，还真叫哪吒。

　　我关注点似乎跑偏了，还好陆狗回应得快，“没事，东西就不要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

　　教育完孩子的托娃李天王也来了，他牵着小哪吒走近，道了歉，说了句“给你们添麻烦”后又低头看向双丸子小姑娘，“刚才怎么教你的？”

　　哪吒妹妹没有了刚才的气焰。

　　像是从戏里走了出来，她弱弱道：“姐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小乖乖。”我蹲下身子看向双丸子的小肥脸。

　　她撇了撇嘴，转头又看向陆狗。

　　“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还用上了敬语。

　　“……嗯？”
　　李天王没想到自己的教育如此失败。

　　他还想说些什么，陆狗却同样蹲下身来，平视着小姑娘，然后勾了勾手，让小姑娘凑近了一些。

　　哪吒妹妹显然是不愿的，但陆狗啥也没有，一张脸却的确是能吸引人的。

　　就算再不情愿，小姑娘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陆狗和小哪吒说着悄悄话。

　　只听几声不同音调的“啊啊啊”，有好奇有吃惊，最后哪吒妹妹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陆狗的帅脸，乖乖地说了一句，“哥哥，我为我之前不合时宜的话而道歉。”

　　虽然这话是典型的冲浪过头的表现，但哪咤妹妹的忽然改变也让我震惊了。

　　陆狗这是给人小姑娘下蛊了？！

　　不知道陆狗给小哪吒究竟说了些什么，最后小姑娘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抱了一下陆狗，然后忽闪着大眼睛对我说，
　　“姐姐，虽然girls help girls，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但是哥哥真的是个好男人，他值得！”

　　“人间也值得！”
　　她的戏瘾似乎又犯了。

　　我被小哪吒的言论感动到了，于是转头就提醒了她的双亲，记得把给孩子的手机调成青少年模式。

　　冲浪多了伤眼睛。
　　我是一个体贴的好姐姐。

　　-

　　和小哪吒相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后半截路我的精神又重新焕发了。

　　为了从陆狗那儿get到他当时和小哪吒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几乎追问了他一路。

　　追着追着，我忽然发现自己就到了山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我好像明白了这首诗的真实含义。

　　我忽然觉得我心境开阔了很多。
　　在看见陆狗似笑非笑的眼神后，我也顿悟了他带我爬山的意义。

　　人那么渺小，活一天是一天的。

　　天大地大，快乐最大！
　　想丧就丧，要丧得欢畅！

　　我生而自由！！！

　　我可太爱爬山了！

　　“我以后要每个月来爬一次山！”
　　“我要陶冶情操！”
　　“我要永远快乐！”
　　“……”

　　我对着大山呐喊。
　　我猜它听得到我的祈祷。

　　Flag我可立得稳稳的。

　　下山坐的是缆车，这次我也没打肿脸充胖子了。

　　或许是脚在走动的时候被痛感折磨麻木了，所以到山顶的时候我还没那么累，但在坐缆车下来后，双腿休息够了，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那种迟来的痛苦。

　　走出缆车，我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配上那空洞的眼神应该像极了小说激烈运动后的破布娃娃。

　　旁边一起坐缆车下来的小男孩惊恐地看向我，然后问他的妈妈，“那个姐姐是个瘸子，她也来爬山了吗？”

　　他大概觉得我是个行为障碍者。

　　他妈妈本来大概能猜出我现在如此弱不禁风的原因，看样子刚想解释，却见我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回答，“对。”

　　男孩妈妈陡然一惊，似乎觉得小男孩刚才的描述冒犯到了我，于是连忙道歉。

　　是挺冒犯。
　　论说话的艺术。

　　我摇摇头，状似不在意，然后和蔼地看向了小男孩，“今天妈妈带你来爬山？”

　　“嗯！”

　　“真好。”我面露向往，“这还是我第一次爬山呢。”

　　“这也是我第一次爬山！”
　　他似乎还没感觉到危险的来到。

　　“是吗？”我开玩笑道，“那不是爬完后还要写篇作文，叫《记第一次爬山》？”

　　“不……”需要啊。

　　没等他说完，我状似惊喜，“你的作文里面会出现我吗？”

　　“到时候记录我可不要再用瘸子来描述我哦，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我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男孩妈妈也附和点头，然后严声命令，“今天回去马上写篇作文，题目就按照姐姐说的来。”

　　这位妈妈大概觉得像我这么身残志坚的爬山者很难再遇见了，至少这个素材可以供小男孩记住一整个小学。

　　我看见小男孩眼里的光消失了。

　　好了，现在有两个破布娃娃了。

　　希望另一个破布娃娃经过这篇作文记住怎么不冒犯地称呼别人。

　　等小男孩和他妈妈走远了，我才听到陆狗低哑的笑声。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和平日里说话时的少年感有些不同。

　　男人，我承认，你蛊到我了。

　　“我坏吗？”
　　我抬头看他，笑得狡黠。

　　“坏。”他答得很果断。

　　“但坏得可爱。”
　　他眼里的笑意真的是半分都藏不住。

　　打的车也到了，陆狗扶着一瘸一拐的我上了车。

　　我和大山说了再见。

　　嗯，爬山真的很好，下次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