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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感动 ...

  •   徐逢春没钱,肯定不能住宾馆。

      他缩在宾馆大门口的玻璃雨棚下,自己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雨停后,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咬牙忍受身上的伤痛,后悔刚才不应该那么坚持。哪怕厚着脸皮求一求那个师傅,把他送回火车站也好,在车站里过夜总比露宿街头要好吧。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他身无分文,必须自己想办法。

      徐逢春喝完剩下的半瓶水,感觉舒服了些,准备沿着原路步行返回火车站。县城不大,地形也不复杂,他觉得自己走回去没问题。

      结果,走到大概一半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不行了。后背很疼,全身滚烫。没有及时吃药加上淋雨,导致最坏的情况发生——伤口感染了。

      徐逢春虚浮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到后来只能扶着街两边的树、站牌、橱窗往前挪。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走了几步又感觉好像走错了路,他站在原地,觉得哪里都不对,心里一急,眼前发黑,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我可能是天底下最惨的GAY,即将死于出柜。

      ……

      徐逢春醒来的时候,先看到洁白的顶棚,中间嵌着一盏圆圆的灯,灯罩上画着一朵兰花,笔法飘逸。

      他努力召集涣散的意识,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确认自己没上天堂、尚在人间后,转动脑袋往左右看了看。

      而后便看到窗边的学习桌前,坐着一个穿校服的白净男孩,正在写作业。那男孩头发软塌塌、毛绒绒的,侧脸很好看,嘴里叼着跟棒棒糖,滋溜滋溜地舔,胳膊肘上还贴着一条卡通图案的创可贴,手指细长,转笔转得很溜。

      徐逢春清了清喉咙,哑着嗓子说:“你好。”

      沉浸在题海中的男孩惊了下,转过头,正在手上转动的笔掉落在地,他也没捡,而是走过来,带着夏末秋初那种爽利的气息,笑着问道:“呀!你醒啦?”

      徐逢春点点头,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帅哥,能麻烦你帮我找点水喝吗?谢谢。”

      男孩听到“帅哥”两个字,挠挠头笑了,两只圆圆的眼睛弯成小月牙:“行!你等下。”

      他开门出去,大喊道:“老妈老爸,你们捡的那个人醒了!他要喝水!”

      随即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徐逢春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看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

      看样子,应该就是男孩的爸妈。两个人都有些微胖,都穿着洁白的大褂,类似厨师服那种,他们擎着两只手,手上沾着白面。

      那个女人笑着问:“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徐逢春刚要张口,男孩从爸妈中间钻出来,把一杯水递到徐逢春的嘴边:“先让他喝点水,润润嗓子。”

      徐逢春没客套,坐起来顿顿顿灌了一大杯水,感觉自己终于缓过来,这才开始回答女人的问话:“姐,我好多了,谢谢你们,我怎么在这啊?我这是……”

      “小兄弟,你昏倒在我家门口,躺了一夜,我们第二天早上开门才发现。哎呀,你当时还发烧,我让附近诊所的大夫给你挂了两个吊瓶,你才退烧。吓死人了啊,你烧到40度。”男人笑呵呵地说,脸上隐隐有些担忧。

      女人又问:“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来串门儿还是来旅游的?这边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徐逢春微微低着头,没有打算骗这一家人,坦诚地说:“我是常安人,和家里发生矛盾离家出走的。身上的伤是被我爸打的,我本来没这么惨,下火车的时候钱包、手机、药都被偷了。”

      说完,他摸出自己的身份证,展示给这一家三口看,然后说道:“姐,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女人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说:“钱是小事。那你现在这样,需不需要我们报警帮你联系家人呢?”

      身后的小男孩忽然接话:“那肯定不能呗,他刚才说了呀,他是被他爸打出来的。”

      女人皱着眉头:“大夫给你上药的时候我看了眼,哎哟,打得可真狠。”

      徐逢春笑笑:“我爸用皮带抽的。”

      小男孩把嘴里的棒棒糖抽出来,嘴唇湿润润的,问:“你爸干嘛打你?这得犯多大的错?”

      徐逢春掐头去尾地说:“他让我去和他朋友的女儿相亲,我说我不想结婚,他觉得我大逆不道。”

      女人回头瞪了小男孩一眼:“写你作业去,什么都想问。”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徐逢春说:“你说那么多店,你偏就倒我们家门口了,相逢就是缘,你先在这安心养着,别的事以后再说。”

      即便再不好意思,徐逢春这次也没逞强,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他身下的床垫软软的,身上的棉被也软软的,他被包裹其中,感觉心里暖烘烘的。

      这个山水县真的很好,景色好,人也好,他有点爱上这里了。此刻,他没有去想以后该怎么办,体会了一把近似劫后余生的经历,他只想深情地唱一首感恩的心。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他爸生他气,感谢那场大雨,一切都是天意。

      徐逢春在全身心放松的状态下,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脑子都是空的,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感。

      然后他又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嘴里滋溜着棒棒糖,冲他乐:“徐……徐逢春,你身份证上是这个名儿吧?我妈让我叫你小春哥,那小春哥你好点没呀?”

      徐逢春感觉自己好得不得了,浑身轻松,连后背的伤都不疼了,过去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儿也起来了,他坐起来揉揉太阳穴,清醒片刻,说:“对,我就是这个名。哎,你怎么老吃棒棒糖?小心牙疼!”

      小男孩瞪着眼睛:“初三压力大,吃甜的解压。”

      徐逢春乐了,拿起杯子递过去:“帅哥,再帮哥来杯水,谢谢。”

      小男孩接过杯子:“我叫白小顺,我爸叫白大顺,我妈叫王慧茹。你等着哈,我去给你拿水,你先去洗漱,洗手间里那套新的牙具和毛巾,是我妈给你准备的。”

      徐逢春简单洗了洗,可能是躺太久了,身上没劲儿,又回到床上,他靠在床头上,看了看自己睡了几天的房间,篮球、玩偶、书柜、变形金刚……敢情他占了人家初三生的房间。

      这时,白小顺蹬蹬蹬跑回来,不仅端来了水,还端来了米粥、包子、小菜、豆浆。

      徐逢春闻到香味儿,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白小顺乐了,把餐盘放到床头柜上,坐下说:“小春哥,嗯……你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小春哥吧!你饿坏了吧?赶紧吃点东西。”

      徐逢春也没客气,坐过来,开始还能保持良好吃相,吃着吃着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因为他太饿了,这些东西又太可口了!

      白小顺双手托着下巴看他:“好吃吧?这都是我爸妈自己做的,我家是开面食铺的,顺便卖早餐。”

      徐逢春伸着脖子咽下嘴里的包子,端起饭碗顺了口粥,看了白小顺一眼:“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他又问:“小顺儿,今天几号?”

      白小顺说:“18号,周日,不然我怎么可能在家伺候你?”

      徐逢春乐了:“你爸妈呢?”

      白小顺说:“有人订了两屉馒头,我妈给人送去了。我爸去菜市场上货。”

      徐逢春点点头,闷头把白小顺送过来的食物全部吃光光,这时才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缓过来了。他下了床,舒展一下四肢,问道:“这是你房间吧?那你这几天睡哪了?”

      白小顺指了指床的另一侧:“幸好床够大,我睡觉老实,天天就搭个边儿,生怕碰到你后背的伤。”

      徐逢春哈哈笑,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家,让他感觉特别温馨。

      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越发觉得这几天的经历不可思议,便问道:“你们三口都不认识我,就这么把我弄回来,不害怕惹祸吗?”

      白小顺一本正经地说:“我妈和我爸都是孤儿,小时候过得可惨了,是被大家伙拉扯着长大的。所以我妈我爸现在特别喜欢帮助人,你也不是头一个。我妈说,好人有好报,人都是讲良心的,就算你是坏蛋,睡了我的床、吃了我家的饭,你也不好意思再使坏。”

      徐逢春竟然无言以对,只能嘿嘿乐。

      这时,外头传来说话声,白大顺和王慧茹都回来了。徐逢春出去,主动打招呼,还改了称呼:“白叔,白婶儿。”

      王慧茹看到站在地上的徐逢春,惊叹:“嚯!小徐,你原来有这么高!”

      徐逢春一向厚脸皮,此刻竟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挠挠头:“傻大个儿。”

      白大顺问:“给你留的饭,小顺拿给你了吗?”

      徐逢春说:“吃了,特别好吃,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

      王慧茹给自己系上围裙,麻利地洗刷蒸屉,准备蒸馒头。大蒸屉摞得很高,她最后有点够不着,徐逢春搭了把手,然后就一直站在面案前看王慧茹揉面。

      过了好半天,他开口问道:“白婶儿,我现在没有地方去,身上也没钱,还不想回家,我能不能在你这儿干活?”

      王慧茹看看他,又回头看看白大顺,笑着说:“行!就是我们这小本生意,给不起你多少工资。”

      徐逢春说:“我不要工资,有饭吃,有地方睡觉就行。”

      白大顺走过来,拍拍徐逢春的肩膀:“小徐,我看你也不像一般家庭的孩子。我问你哈,你是真不打算回家还是一时赌气?”

      徐逢春坚定地说:“不打算回去,也回不去。我喜欢这山水县,想在这儿长久住下来。”

      白大顺点点头:“那我得寻思寻思,帮你好好打算。这样吧,你近期就在家里先待着,我知道你不好意思白吃白住,那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就搭把手。你应该不了解我们山水县,我们这地界,最有名的是山货,干这行的都能发大财,就算给人打工赚得也比别的工作多。我有个好哥们叫王老大,他有个收购站,规模挺大,不过他最近去南方闺女家串门儿了,得过一阵子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出面给你问问,你去他手底下干活。你想在山水县定下来,干这行是最好的。这里头学问大着呢,学好了以后你就能自己干。”

      王慧茹搓着手里的面团,也跟着说:“你白叔说得对。你一个大小伙子,以后还得成家立业,哪能整天跟我们老头老太太一起蒸馒头呢,那不把你耽误了嘛。王老大那边管吃不管住,你就和小顺住一屋吧。”

      徐逢春看着眼前这对敦厚朴实的夫妻,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帮他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规划以后的生活,处处为他着想,顿时感觉喉头哽住了一团酸涩,吐不出、咽不下。

      他何德何能啊,在最落魄的时候被这样真心相待。

      生活果真戏剧化,他家里那扇门关死了,但命运又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而且还是豪华落地窗。他站在窗前,举目四望,有山有水,有温有饱,有关心有爱护,前几天还在惨兮兮地离家出走,谁曾想,这么快就有了一个贴心的家。

      徐逢春从不轻易落泪。但此刻,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白大顺见他眼圈红了,如老父亲般拍拍他的肩膀,徐逢春猛地抱住白大顺,哽咽着说:“白叔白婶儿,我谢谢你们。”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小顺儿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呐,不会那么早发生爱情的!
    以后他们还要一起经历很多很多事,慢慢才能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们的小老板即将上任收山货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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