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千金》九块

43、金马车

　　宋千金的爹又扮做算命先生在街头摆摊，宋千金晃晃悠悠坐过去，掏出一把瓜子放在案上，边嗑边跟她爹搭话：

　　“墨守城老城主的大徒弟，知道不？”
　　“知道，去京城当官去了。”
　　“你看看我的手相，看我是不是跟那大徒弟，一样的命？”
　　“我细瞧瞧啊——你没那个福气。”
　　“你看仔细了，跟我一起的那两位，可是说我要去享福的。”

　　她爹把瓜子皮一扔，拍拍手，“确定了啊？”
　　宋千金又掏出一包点心，“亲耳听到。”
　　“哟，真狠心啊。”
　　“我跟他彼此彼此咯，我也没打算认他。怎么说，感觉这种地方，微妙地相像。”
　　“说清楚就回家呗，本来就不欠他什么。”
　　“唉，我就担心，到时候不好跑，山高路远人又多的，我的功夫也退步了。不如这次换辆好的马车，怎么坐着过去，就怎么坐着回去。”
　　“一千两换个马车，那不得换个皇帝的金马车。”
　　“皇帝不坐金马车。”宋千金拍拍手上的渣子，“行了，我走了。”
　　“对了，”她爹叫住她，“到日子了，别忘了去烧香。”
　　“放心吧，我记着呢！”

　　每年到这个时候，宋千金的爹娘就会带着她去庙里烧柱香。

　　是给她那个从未见过的生母烧的。

　　宋千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前，也疑惑过，不过年过节的，还总专程去烧香，还一定要她去上香，到底是为什么。
　　擅长脑补的宋千金自己给自己圆了个理由：
　　兴许是给没见过面的奶奶，太奶奶太爷爷，太姥姥太姥爷烧的吧。

　　后来她才知道，这香，是给怀她生她的人烧的。

　　她娘说，每年烧炷香，就当是尽孝，人要是死了能吃到香火，人要是活着就让佛祖给她添点福气。
　　她娘还说，怀你生你不容易，受十个月的罪，还要在鬼门关走一遭，你也别恨她不要你，兴许她有自己的难处，再说了，不也千方百计打听到咱家的住处，把你给安安稳稳地送到了。
　　她娘特自豪，说当年咱家那地方，可是除了两家老人，别人都不知道的，这都能给你亲娘找到，她绝对不是一般人。

　　宋千金不解，问她娘，怎么就知道是我那个亲娘找到的，万一是我那个亲爹找人送我来的呢。

　　她娘冷哼一声，戳戳她的小脑瓜。
　　你刚送来的时候，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层比一层软，一层比一层贵，脖子里塞着擦嘴的巾子，屁股底下是新换的尿布，人睡得跟个小猪一样，一看就是刚吃饱了才哄睡着的。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新裁的尿布和擦嘴的巾子，比你穿的衣服还软和。哪个男人能这么心细，更别提你那个亲爹，要是他送你，塞的肯定是冷冰冰沉甸甸的金块银块。

　　那会儿的宋千金还不太懂她娘为什么这么确定，现在的宋千金倒是懂了。
　　甚至还很佩服她娘的高瞻远瞩和看透人性。

　　回到客栈，华槯正在屋里等她。

　　“去哪儿了？”华槯甚是关心她。
　　宋千金坐下来倒杯水，“街上逛了逛，去找算命先生聊了会儿。这年头摆摊的是不是都是骗子啊，一个二个的都没个准儿。你找我有事？”
　　“后天出发，我来告诉你一声。”
　　“哦，行。附近哪里有寺庙，我想去上柱香。”
　　华槯心里算了下日子，“北边有一座，去给谁上香？”
　　“给我生母。”宋千金撂下茶杯，抬腿就往外走，“我新打听到附近有家店特好吃，走吧！”

　　出发那天，马车的豪华程度把越北见都吓了一跳。
　　“嚯，新换的马车这么大？”
　　假装车夫的宋千金她爹憨厚一笑，“教主之女说想要个大点的，坐着舒服的。”
　　宋千金把手一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啊是我，怎么，我连个要求都不能提吗？”
　　“这话说的，我们也没拦着你啊。”
　　“马车大一点多好，三个人都能躺，成天坐着，屁股都坐痛了。是吧华槯。”
　　华槯没说话，先跳上马车，拉开帘子让宋千金进来。

　　刚上路越北见就开始念叨：“接下来往渚城走，渚城再往北就是咱们教的地盘了。中间在戌亥镇歇一晚，去接右护法。右护法刚给我递了信儿，说他在那里等我们，到时候跟咱们一起回教里。”
　　“啊？”正舒舒服服躺着的宋千金不乐意了，“他那么大一人，难不成还不认路吗？干嘛要跟我们一起，马车里可塞不下他。”
　　华槯十分冷静，“也许是生了急病，一时之间不好独自赶路。”
　　宋千金翘着腿摇摇脑袋，“你们真不考虑找个会看风水的先生看看吗。先是我那个教主爹生急病，现在又是右护法生急病，真怕我到了也开始生急病。”
　　越北见又开始疯狂摇扇子，“什么急病，右护法鞋叫人偷了，走不了。”
　　“啊？”

　　右护法本来是打算先回去某教的，路过戌亥镇的时候，多喝了两碗酒。于是晚上又开始梦游，跑到街口树上，沐浴着月光睡觉。
　　他的腿从树枝上垂下来，月光底下，鞋上的两块玉相当惹眼。
　　于是路过的小流氓就把他的鞋扒了。

　　据右护法说，他知道有人在偷他的鞋，一开始那几个人还想着把玉扣下来，发现扣不动，才把他的鞋一起偷了。
　　他还说，小毛贼嘛，不就是要玉吗，那肯定把玉扣下来了，就把他的鞋给他送回来了。

　　于是右护法等啊等，从月亮高高挂，等到太阳落西山，都没等回来他的鞋。

　　宋千金和华槯齐齐撇过头往马车窗外看。

　　华槯想，右护法真的是宫里出来的皇子吗。

　　宋千金心道，这确实不是急病，这是有什么大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