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千金》九块

41、来都来了

　　九堂主踩着她们刚撂下筷子的点儿过来了。
　　“也不提前说一声就过来了，”九堂主扶着门框数落华槯，“我这两天忙得很，哪有空接待咱们的教主之女。”
　　说完这话九堂主又换了一副神情，手也从门框上拿下来，笑吟吟地看向宋千金，“杏花那小丫头不懂事，给你们安排了这么个屋，吃喝也没好好招待，你别往心里去。”
　　宋千金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挺好的。”
　　华槯问九堂主：“九堂主最近忙什么呢？”
　　九堂主叹一口气，“还能有什么忙的，左不过是该来的钱不来，不该来的人净瞎来。”
　　不知道该不该来的宋千金扬了扬眉毛。
　　“带我们去看看？”华槯问。
　　“等我吃过饭，再带你们过去。”

　　目送九堂主离去，华槯瞥一眼又回过身看表演的宋千金，道：“九堂主这边的活儿，跟四堂主那边差不多，带你去长长见识，万一日后用得上。”
　　宋千金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敷衍她：“好。”

　　没过多会儿，杏花就来敲门，说九娘吃好了饭，正等她们过去呢。

　　此刻夜幕已结结实实地笼了下来，坊中灯火通明，奏乐歌舞之声更甚，客人一波又一波地迈进门，空位也不剩几个。

　　宋千金瞧了眼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心道这么热闹的地方，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居然是什么风堂在的地界，就不怕被人潜入偷点消息走吗。

　　可惜宋千金忘了，她当初去影堂，只看了看地面上的东西，没往地下去。而华槯嘴里和影堂差不多的风堂，差不多在地下，而不是地上。

　　九堂主领着她们进了账房的屋子，左拐右拐拐到里间，转动机关，堆满书的架子缓缓移动，墙壁后便出现暗道。
　　宋千金跟在九堂主和华槯身后，在暗道里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一个宽敞亮堂的房间。
　　房间很大，用屏风隔开好多小单间，房中摆了许多桌子架子，墙壁上也挂了好些东西，乱中有序，有六七个人在忙活，看起来像是个处理事情的地方。
　　其余三面墙各有三道门，九堂主为她们介绍：“这道门通着城外的一间农户院子，非急事一般不用，这道门通向城中一家卖酒铺子的酒窖，这道门……”
　　九堂主笑笑，继续说：“就是今天我要带你们长长见识的门。”

　　宋千金仔细看这道长见识的门。门和寻常木门没什么区别，她伸手一拉就拉开。拉开门后，宋千金的眉毛高高扬起，原来门后还有两道门。
　　一道铁栅栏门，一道严密的铁门。
　　九堂主小心转动机关，将这两道门打开，幽暗的通道内，依稀传来什么声音。
　　宋千金支起耳朵细听，像是歌舞坊里的奏乐声。

　　走过狭长的暗道，终于到了目的地——风堂专门负责关押审问的牢房。
　　牢房里不知道点了什么香，血腥味盖得死死的，进了门才能闻到一点。正中间吊了盏灯，白晃晃地糊人眼睛，四周摆着好些箱子，大约是装着折磨人的刑具。

　　看起来像牢房头子的人见她们进来，连忙跑过来殷切问询：“九堂主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怕身上沾了味道让人生疑吗？”
　　九堂主指指宋千金，“教主之女过来了，来带她开开眼。”
　　教主之女这四个字一出来，不只是牢房头子，巡逻牢房的人也探出头来 ，大家都用好奇谨慎的目光打量她。
　　宋千金抓抓手臂，十分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以后给大家涨钱。”
　　九堂主笑道：“涨不涨钱的另说，不跟我们歌舞坊要钱我就谢天谢地了。”

　　知道了这是什么地儿，宋千金就想着走，她不是很愿意看他们审问人折磨人。可九堂主说，来都来了，就看看呗。她不好拂了九堂主的面子，况且这种关押审问人的地方，肯定处处都是机关，自己行动风险太大，只能接下“长长见识”的好意。

　　九堂主领着她们往最近的一间牢房走。
　　“这里头啊，刚送走了一个小子，咱们教前些日子运了点东西，叫人给劫了，就是这小子里应外合，悄摸悄跟外人做的。”九堂主把牢房门打开，“进了咱们教才半年出头，没怎么动他，就都说了。”
　　宋千金秉住呼吸往里看，牢房门只留一个口子送饭，墙上挂着一盏灯，有床有被褥，还有桌凳，除了有些许潮味，看上去还挺干净，也没什么吓人的。

　　接下来是一间能把人固定住的牢房，床上有机关，可以缚住人的手脚脖颈，防止人自尽。然后是一间关得十分严实的牢房，香炉里还残留着迷香的味道，九堂主说这里的香多得很，卸人功夫的有，让人失智的也有，惑人心神的也有，还说最近新搞到一批安眠香，效果显著，问宋千金和华槯需不需要。

　　九堂主带着她们一间间看过去，牢房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有几间屋子关了人，不知是不是用了迷香，被关的人看起来呆呆愣愣，见到她们时口中喃喃，也有人情绪激动，在牢房内破口大骂或是大声呼救。

　　在这地底下，发出什么声音都无所谓。

　　因为头顶是夜夜笙歌的歌舞坊，夜色越浓人声乐声越重，无论底下的人被折磨到发出怎样的哀嚎，都能被歌舞声掩盖个干干净净。
　　神仙来了，也未必能听得到其中夹杂着的求救信号。

　　难怪九堂主把歌舞坊开得这样大。宋千金揉揉想要打喷嚏的鼻子。她从最简单最舒服的牢房，一路看到专门逼问眼线的牢房，从固定住人的机关，一路看到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具。

　　九堂主掩住嘴，说别看这些东西吓人，其实少有人用，咱们教是天下第一的大教，有几个敢打咱们的主意。

　　可这牢房显然刚刚洒过水，若是没有什么东西弄脏了地面，又何必费力打扫。

　　宋千金话都变少了，她开始思考，华槯和九堂主联合起来带她看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疑她是假的教主之女，所以恐吓她一下？
　　还是说真的承认她是教主之女，不算外人了，所以来带她开开眼？

　　没道理啊。
　　宋千金提着九堂主专门给她塞满了东西的食盒往客栈走，一边走一边烦恼。
　　以前看人家用什么传消息也就算了，反正肯定都是江湖话本里提过的那些，没什么要紧的，现在倒好，连人家牢房在哪儿进，怎么进都知道了，往后他们要是丢了人，该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吧？

　　越想越觉得危险的宋千金停下脚步，转身冲华槯伸出一只手。
　　华槯被她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要什么？”
　　“药。”
　　“要什么？什么药？”
　　“你给白西青和何择木吃过的那种能忘记事情的药。”
　　“要这个做什么？”华槯不懂宋千金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我吃啊。”宋千金看上去格外想得开。
　　“好端端的，你吃这个做什么？”华槯震惊。
　　“万一有人把我绑了，逼问出你们风堂在哪怎么进怎么出的，这不合适。”宋千金把手往前伸伸，“刚才看到的东西，我不能记。”
　　华槯：……

　　她实在想不到，再过一个渚城，就到某教了，还能有谁绑了宋千金走，就为了从她嘴里知道风堂牢房怎么走。

　　真能绑了宋千金，直接用教主之女换想救的人不就好了，费什么劲儿问了牢房地点再自己去救人，傻吗，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