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阳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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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你曾救过十六殿下的份上，你现在马上离开，本官只做从没见过你！”
夜深至此，侍郎府书房的灯却还亮着，梅稥燃尽，书桌上放着一本暗红色烫金礼单，那是宫里早就预备给十六殿下出嫁的陪嫁单子。
王显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衫，手指尖还沾染了些墨迹，看着突然进来的人脸上显然一片不屑怒意。
说话间也是极为不客气。
他堂堂侍郎府，天子脚下，竟敢还有这等贼子随意进入，当他侍郎府当什么了！
秦颂自然也看出来王显的怒意，不过他并不介意。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随他的小公主回京这段路虽不远，但也是风尘仆仆，他一进京就直奔这侍郎府而来，确实没有时间换身装扮来。
自古以来，先敬罗衫，再敬人，王家乃是百年大族，士人出身，自己一身灰尘，寥寥草草，既无拜帖，还翻墙而来，倒也确实显得有些唐突，无礼了。
王显一脸轻视，就见秦颂双手合起就是作揖。
“哼……”
“有辱斯文……”
王显只当眼跟前这是个游街混子，装了几分读书人的模样罢了。当下看着秦颂那是更加不顺眼。
“呵呵～”
王显的嘲讽并没有让秦颂气恼，仅仅轻笑了一声。
他不笑还好，他一笑，那王显更是怒意滚滚。
天下谁人不知，王显是当今圣上最亲近的臣属，等兵部尚书一退，王显会被立马提上去，这样的一等大臣，看见自己家突然闯进来的贼人，能有好脸色才怪。
“本官告诉你，十六殿下乃当今圣上嫡亲妹妹，不管前段日子，殿下遭遇了什么，她仍旧是皇家血脉！”
“同样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十六殿下做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话，老夫都劝你把她都忘了！”
“不管你抱有什么目的找上了本官，都不会得到应允！”
“亦或者，你想借前段时日殿下的经历来做要挟来向朝廷得些什么好处，本官现在就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显说着，看着秦颂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里面泛着一股狠劲儿。
却见他对面的秦颂神态轻松悠然。
“王大人多虑！”
“深夜冒昧来访其实就是想和王大人做个交易！”
嗯！？！！！！！
听了秦颂话里两个交易二字，王显眉头一皱，两眉立即竖了起来。
秦颂眼看王显似又急了，立马又添了一句道：
“大人莫要误会，我所说的交易，并不是大人所想那般！”
“少跟本官玩花招，你再不退出去，本官叫人了！”
“到时，你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王显言语中满是威胁，对秦颂嘴里的交易压根不予理会。
“我倾心于十六殿下，故而想求娶于她！”
秦颂对着王显不疾不徐的说着。
只是他的话刚一出口却让对面的王显展开了笑颜。
“哈哈哈哈哈！”
眼神从上到下的将秦颂打量了个遍。
看着二十二三的年纪，样貌倒也不差，只是那一身青衫，上面挂了一两只绣竹，袖口处起了毛边似破了一个小洞，看那双马靴，上面泥迹斑斑，再看那双刚刚作揖的手，上面满是粗茧，也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浪荡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受了嘲讽的笑声，王显冷眼看着秦颂，又道：
“好大的口气，阁下想求娶我当朝公主，痴人说梦！”
“快从我府里滚出去！”
“本官看在这段时日你对殿下的照顾，你刚刚说的话本官只当没听过，也不会向圣上禀告，权当还了你这份情！快些滚出去吧！”
“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官明日秉了圣上，灭你九族！”
王显脸被气的发红，朝着秦颂就是开口呵斥着。
纵然秦颂再好的德性脾气，也不喜被人如此训斥，当下也是挂了脸。
多年江湖漂泊，秦颂浑身的漫不经心被收起来后，就是一副冷然模样。
秦颂恼了，一副肃穆样子倒是让王显声音没那么高了。
转身一甩衣摆，秦颂直接坐在了主位的圈椅上，还慢悠悠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副姿态，倒像他才是这府里正经主子，而王显是客。
王显被气的不轻，手指着眼跟前这个无赖，嘴唇轻颤，半天憋出了一句：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轻抿了一口手里的清茶，秦颂懒懒的抬起了眼皮，他看着王显，身上不怒自威的模样，让王显一惊，下意识的闭了嘴。
也懒得再和王显说什么。
秦颂缓缓开口道：
“你王家是百年大族，得每任帝王所倚重，当真是赫赫高门，说是百年世家也名不虚传！”
秦颂的话让王显很是受用，脸上一副自得的模样。
秦颂一声冷笑，下一刻便转了话锋：
“你王家的确富贵滔天，但是身为王家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当年你祖父是怎么保住你家香火的吧！”
秦颂的话顺利让王显变了脸色。
王显看着秦颂，眼底神色明灭不清。
“你什么意思！”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书房里铺展开来，秦颂坐着品茶，一派悠然，反观刚刚还在叫嚣着的王显有些不自然。
王家确实有个秘密，百年前掩盖被深深掩埋住的秘密。
他一介浪子，怎么会知道，莫非是听到什么传言！？是在诈自己！？
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个人不能留！？
王显看着秦颂的眼底慢慢汇聚起了杀意。
“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士族，怎么，想杀了我！”
就见秦颂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侧头看向王显，随意的问着。
“当年你父亲卷进了一档子谋逆之事里，是你祖父跪在我秦氏门前，一个头磕着求着求我祖父出手，又是借了银子，又是搭人脉，才是保下你爹的人头！”
“你祖父带你爹上门道谢，又是哭着求着说出，日后若有需求，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亲口允下了三件事！”
“作为王家未来的家主，我不信这事你不知晓！”
“如今你王氏坐大，贵人多忘事，想必也忘了那日之承诺。”
“我铸剑城倒也不稀罕你王氏当日承诺的三件事，只是念在往日有些交情，既然你王氏忘了，便就当我没说过吧！”
秦颂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淡然，一副不需多说的模样，抬腿就要作势离开。
“等一下！”
秦颂走到书房门口时，身后的王显突然出声开口拦下了人，秦颂停了脚步，脸上一抹冷笑。
“怎的，想诛我九族！“
“不是我小看你，我的九族，我怕你诛不起啊！”
秦颂嘲讽的说道。
“你是！？”
“你是秦家后人！？”
王显并不理会秦颂的嘲讽，试探性的开口。
没有理会王显，秦颂直接打开了门，席卷而来的冷风让屋里的烛火轻轻晃了晃。
眼看人真的要走了，王显快人一步连忙将门又关了上去，将秦颂又拉了回来，重新打量了人一眼。
刚刚没发现，眼前这人不卑不亢的模样还真的区别于那些宵小之辈。
只是他嘴里的秦家，他当真是秦家人！
秦家作为百年前的铸剑世家，其人脉根基可不是明面上说说而已，若眼前这人当真是秦氏后人，那从他这个门出去了，转头说不定又去了哪个尚书府。
虽然秦氏一脉的铸剑世家没落了，但瘦死骆驼比马大，若真是秦氏后人，又怎么混成了这副德行。
看着秦颂，王显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是关于他们王家的秘密，一般人也是真的不知道，不由得，王显对身前的秦颂产生了各种怀疑。
但好歹不像刚刚那般轻蔑待人了。
将人按到了主位的座椅上，又亲自帮人倒了一杯茶，王显在另一边的主位坐了下来，俨然一副好好聊的模样。
“敢问阁下大名！”
王显轻声问道，不谈他眼中的怀疑探究，倒比刚才客气多了。
“秦颂！”
秦颂随即也是缓了表情。
“阁下可有随身所带之信物！”
王显继而又问道。
“没有！”
秦颂回应道。能代表他身份的两件东西都被他一急之下当了去，也没回谷中，他已经身无长物了！
“那这！？”
王显看着秦颂慢慢思忖着，考虑着秦颂的话是真是假。
秦颂倒也不急，让王显慢慢考虑着，他此番来的匆匆，身上连个信物都没有，这确实有些难办。
沉吟片刻，王显还是决定先看看秦颂诉求。
“阁下到来，倒是我王某人招待不周，还望秦家兄弟海涵！”
王显嘴里的话极为客气，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的犀利模样。
燕国刚刚平了夷狄之乱，虽是胜了，可不论财库还是兵器库一定空虚。现成的十万铁甲兵器，无论落到谁手上，足可称霸一方了。
他又不是哪门子过来的穷亲戚，两个剑冢加起来的战甲兵器别说换燕国一个公主，再换上三五个也是值得的。
若不是割舍不下他的小姑娘，他也懒得和这些朝廷人打交道。
之所以到他王家，不过是记起祖宗上辈有过约定，两家人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知道王家出了些忠义之辈，这桩买卖背后牵带的甜头便想着留给他王家。
看王显客气了下来，本就行事坦荡，心胸开阔的秦颂也随即眉眼软了下来，也不拿捏，懒得说那些客套话，直接开口道：
“我心仪十六殿下许久，欲用我秦氏两个剑冢做聘！”
“咳……”
“咳咳……”
正喝茶的王显被秦颂直白的话惊的差点一口没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意识到自己失态，再看对面端坐如松的秦颂，王显有些自愧弗如，他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现在怎就一身的小家子气！
心里那点傲气荡然无存，放下了茶杯，王显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秦颂的话。
他刚刚说的交易便是这吧！用两个剑冢换得十六殿下。
这！这怎么成呢！
这十六殿下是人，又不是器物，再说十六殿下关于赵家将军府有着婚约，眼看婚期就要定下来！
王显面露难色，对着秦颂缓缓开口道：
“这公主金枝玉叶，早就与那镇国将军府的三公主有了婚约，不若你在……”
这明显的推诿之言，秦颂冷笑一声。
朝廷众人都是如此，当年父亲宁愿铸剑城陨落也不愿入朝为官，带着娘亲毅然回到无忧谷怕也是因为这吧。
“一个剑冢有兵甲三万！”
“另一剑冢有兵甲七万！”
“够不够换下十六殿下的一桩婚事！”
秦颂缓缓说道。
“若是嫌在下聘礼不够，那我秦某人可就说丑话了！秦某自打进这京都，就没打算让十六公主另嫁他人！”
“莫要说什么皇命不可违！”
“十万兵甲换不得一公主，那就看看当今皇上的国库够不够再打一场胜仗！”
“圣上不愿做成的买卖，自然有人争抢着要！”
眼见秦颂脸色一沉，转了话锋，前面客气给足了朝廷面子，后面几句也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听的王显心中直突突了起来。怎还敢拿乔。
秦颂话中意思王显心中瞬间明了的。
国库空虚，哪里还有什么钱打仗，这批兵甲若是流到了齐国，那他燕国还不得生灵涂炭。眼见的秦颂满脸认真，所言不虚，王显匆匆改口道：
“秦兄莫急，莫急！”
“只是这十六殿下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就算要退婚那不也得再走个程序吗！”
作为燕东珏身边最是信任倚重的大臣，当今圣上心里想什么，有什么筹谋，王显是比谁都清楚。
原本定下十六殿下嫁进赵家就是为了安抚赵家，与皇室建立姻亲关系！
这赵家与这十万兵甲相比，答案立现嘛！
赵家没了十六公主，宫里还有那么多公主，随便送一个先安抚着。
可燕国没了这十万兵器，而齐国有了，或者那些叛贼有了，那燕国哪里还有太平日子可过！
再者倘若燕国有了这十万兵甲，那圣上再次逐鹿齐国的日子还远吗！
不过转瞬间，王显就把其中利弊得失分析的头头是理。
王显看着秦颂的脸那顿时就是眉眼含着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阳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