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一百六十三节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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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的初春，六艘颜色各异的单人摩托艇拖甩着长长的浪尾，速度极快地依次绕过了赛事主办方设置在水面上的回旋浮标。
“冲——啊！黑星五号！死守内圈！保持领先啊啊啊！！！”
“二号平山用的艇子，发动机是不是有问题？以他的技术怎会掉到最后呢？”
“你到底有多久没关注过竞艇了啊，去年平山伤后复出以来，成绩就一直不温不火的，傻子才会投他……”
“噢噢噢！石野最后一圈半要发力了——啊！他超过五号了！黑星被他甩开了！是‘石野奇迹’再现！啊啊啊啊！我投中了！！！”
比赛结束，一时间，看台上喜忧笑骂参半……
“‘三连复’吗？”戴着圆框眼镜的光头男人，在看到竞艇结果后，抬手摸了一把自己锃亮的脑门，他对邻座押中这场比赛前三名的中年男人，投去了艳羡的目光，“这种事，果然还是你更擅长。”
后者没有搭腔，只从怀中口袋内取出了一只烟盒打开，他捏起一根烟，偏头点上火，深嘬了一口，待他眯眼享受完口喉间那股辛麻感后，伴随着自鼻腔呼出的乳白色烟气，中年男人斜眸睨向身旁的光头，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有话就直说罢，种田长官——我爱看赛艇兜圈子逐头筹，却不喜旁人同我绕弯子讲废话。”
种田山头火咂吧了一下嘴，为难道：“‘新人’在‘入局’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状况，时至今日，他也未能得到你家‘新老大’的重用，什么有用的消息都传不回来，所以我想请你再——”
“‘再’什么？再‘等等’？”男人叼着烟，神色稍显不耐地瞪向种田，“我在‘那一边’等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难道还不够你向上面写份报告来恢复我的清誉和身份吗？”
“仁次郎……”种田注视着男人微颤的瞳仁，叹了一口气，他拧眉和对方确认道，“这就是你当年不顾大计，力推那‘医生’上位的理由吗？”
“不然呢？”土屋将烟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指缝间，然后竖起大拇指冲着自己胸口点了点，“我从始至终都是‘兵’——怎么可能去当一群‘贼’的头头呢？”
“我向你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种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土屋的胳膊，低声安抚道，“作为‘前辈’，你至少得给‘新人’一点站稳脚跟的时间吧？”
土屋歪身与种田拉开了些许距离，他没有回应对方这句话，只转回头沉默着又抽了两口烟。
片刻后，土屋才一面警惕地拿余光扫视着四周的状况，一面语速飞快地提醒种田：“你特地约我碰面，想说的定然不止‘这些’罢。”
见土屋恢复了常态，种田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推了推眼镜，将视线投向了看台下即将开始的第二轮比赛：“听说港口Mafia近期现金流的负值情况出现得很频繁，军|火和医疗物资多是只进不出，对此……”
“你那边可有听到什么风声？”种田补充道，“比如你家‘新老大’打算挑个对手，在横滨演出‘杀鸡儆猴’的戏码……之类的？”
根据种田抛出的提示，土屋衔着烟，心想原来这不中用的“新人”，是潜入港口Mafia不易出位晋升的财务条线了啊……
土屋暗中合计着等这次会面结束，他就去把种田提到的那个“新人”，从港口Mafia里挖出来，然后按照往年他应付潜入搜查官的“惯例”——
为对方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
毕竟……
他土屋仁次郎又不是真的想要彻底回到光明的一方去。
Mafia干部一呼百应、恣意舒心的生活，他舍不得丢下，而军|警和异特科承诺的“名誉”，亦是他在“暗夜”潜行如此之久——应得的“报酬”。
“去年‘暗杀王’搞得港口Mafia元气大伤，”土屋低头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想到森鸥外年初向全员宣贯的运营方针，他轻嗤道，“咱们的‘小医生’最能拎得清自己的斤称了，他让人储备物资多半是为了‘自保’。”
“哦？”种田挑眉道，“面对‘五千亿’的诱|惑，他当真能沉得住气，不去掺上一脚？”
土屋不知种田为何会如此关注森鸥外的意向，他不动声色地将烟盒偷塞进种田与自己座位夹缝间的竞艇赛事报纸中：“今时不同往日了，长官——比起港口Mafia，你还是让对策课的人盯紧Strain、圣天锡杖这些刺头团体的动向罢，话说高濑会最近也闹得挺凶的，他们上周还截了KK商会的货，扰了‘阴刃’的场子，你说他们仨会不会干上一架？”
“另外，抽空让你的部下去大阪掳个人，”土屋站起身，拍打了两下衣服上的虚褶，“横滨的‘医生’治不好对方‘精神’方面的毛病，所以就把人送去大阪调|教了，具体情况……”
土屋转身离去的同时，垂眸瞟了眼种田手边的那沓报纸，暗示对方自行查看他藏于烟盒夹层里的存储卡，那里面有“罔象女”飞鸟井木记的相关情报。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还在身后的场馆内飘荡着，刚刚走到停车场的土屋，看着斜靠在他车门上抽烟的寸头男人微怔了半秒，随即他目光下移，瞄见了夹在对方手缝间的投票券……
土屋稳了稳心神，他勾起嘴角，淡笑着接近了男人：“岩崎，你也是过来消遣的吗？”他来到对方面前，接着问道，“中了几个？”
岩崎一口气吸尽了自己手里的那支香烟，他把烟蒂丢到地上，抬脚撵灭了烟蒂上残余的火星，而后他才转头看向土屋：“这里太乱……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吧。”
“……好啊，”土屋扫了眼自己开出来的私车，他没给岩崎选择，快步绕过车尾后，土屋拉开主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他降下副驾驶位的车窗，催促还杵在车旁没有动弹的对方道，“上车吧，我们去附近的海边兜兜风。”
岩崎胡乱地点了点头，他心事重重地坐进了副驾驶位，土屋发动车子，驶离了停车场。
坐在缓行于临海公路的车内，岩崎扭头看着车窗外粼粼发光的海面，联想到了今天上午，他在组织本部，首领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幕墙前，见到的那片苍空……
“首领，您传召我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岩崎君……”森鸥外负手立在几净透亮的玻璃幕墙前没有回头，“前段时间，我得知了一件事……”
“几番思索下来，仍旧拿不定主意，”森转过身，面向岩崎，“今日唤你来此，不为别的，就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武斗派出身的寸头干部，诧异地和素来足智多谋的首领核实道：“我的建议？”
森点头应道：“对，”他向岩崎解释道，“因为这件事里的当事人双方，与你——都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闻言，岩崎先是一愣，随后他便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于是表情凝重地颔首对森说道：“您请讲。”
“其实先代首领死于慢性|毒|杀，”森开头就给岩崎爆了一个惊雷，“经相关者指认后，主谋已经基本确定……”
“是‘土屋’先生了。”
“这不可能！”岩崎情绪激动地反驳道，“全横滨都知道大佐先生是最忠诚于先代首领的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为对方挡刀挨枪时受的！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他为组织拼命后留下的‘勋章’！”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清楚，”森抬手握住岩崎的左上臂，“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讲完。”
“哦，”岩崎迎上森的眸子，“您继续。”
森松开岩崎，转身重新踱回了窗前：“如今先代已逝，无论当年的实情如何，我都不希望这种‘谣言’传到先代派，还有岩崎君你夫人……茶茶的耳中。”
“我一直记着自己加入港口Mafia那天，是土屋先生冒雨邀我同乘一辆车去马斯特歌舞厅见的先代……”森仰头看着天边飞机留下的尾迹云，“没有他的从旁指点和协助，也许我在横滨，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会有。”
岩崎因森的讲述，也想起了自己与土屋的初遇，他甚是怀念地感慨道：“是啊，当年若非大佐先生点醒了我，眼下我还指不定在哪个街头当着不入流的小混混呢。”
“……我担心有人利用‘谣言’中伤土屋先生，离间他与你我，乃至整个先代派之间的关系，”森扭过身，背光而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巧土屋先生今天休假，此事又过于私隐重要，你方便等下替我去找他当面提醒一二吗，岩崎君？”
“没问题啊！平日里，大佐先生常去放松的地方我都晓得，”岩崎笑着应允道，“这事您就交给我去办吧。”
“有劳了。”
土屋将车停到了一处偏僻的礁石滩旁，他与岩崎一道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海边。
低头看着在石缝间横爬的小螃蟹，岩崎伸脚用鞋尖轻轻踢偏了一点螃蟹的移动方向，想着他在竞艇看台上发现的“秘密”，岩崎沉吟一声后，挑起了话头：“我是来替首领传话的……”他把森鸥外上午同自己说的事传达给了土屋听。
“首领他……”岩崎在看台上寻找土屋时，就认出了和对方交谈的光头，正是前些年一名常在电视上出镜的内务省长官，他当时站得角度也很巧，刚好看到了土屋将自己那只几乎从不离身的烟盒放入光头长官身旁报纸内的举动，“应该说大家都很信赖您。”
“我知道。”土屋抬手伸入大衣内侧，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向种田提供情报时，连烟带盒一起送给了对方。
留意到土屋这边动静的岩崎，从衣兜里取出了自己的香烟，给对方递了过去：“用我的罢。”
“你都知道了？”土屋没有接烟，也没有将自己的手从大衣内侧收回。
“您会这样问……”岩崎眉头紧蹙，深吸一口气，单手覆面搓了两把，整理好了纷乱的心情后，他再度出声道，“看来您真是那些官老爷们派进组织里的‘卧底’了。”
土屋耸了耸肩，坦然承认道：“对我很失望吗？”
“没……”岩崎摇头轻笑道，“倒不如说我更钦佩您了。”
“您是该站在‘好人’的阵营，”岩崎抿了抿嘴，顶着一对愈发熏红的眼圈，下定决心道，“您走罢，大佐先生——离开港口Mafia。”
“和过去一样……”岩崎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像以往无数次出生入死的作战那样，他对土屋说道，“这回也由我来负责‘扫尾’，您只管放心撤离就是。”
“好小子……”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土屋朝岩崎张开了双臂，对方鼻子一抽，眼眶里泛着泪光，喊了声“大哥”后，就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拿一对粗壮结实的胳膊紧锢着他的腰，涕泗横流地同他连连道起了歉。
土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岩崎的后背，他眸光森冷地凝视着远方的天海交接线，言语上却格外温暖亲昵地宽慰着对方：“好啦，你这是要我去享福，又不是送我去找死，我不会怪你的。”
“呜呜呜可我舍不得大哥您走啊……”岩崎放开土屋，背过身拿出了妻子塞他衣兜内的手帕，擦脸闷声道，“我原本还想着……等明年小阳上幼稚园时，请大哥你和我们家一起出席他的入园仪式……以后他的升学式、入职庆祝会、婚礼等等这些，我都想——”
“砰！”
岩崎忽觉一股暖意自后心窝传到了他的胸前，他低眼看向开在自己胸口的一大片血花，脸色顿时煞白了几分：“大哥……”意识到自己中了枪，岩崎当即把手伸向了挂于他腋下的枪|套……
“砰！砰！”
被子|弹击中双臂手肘的岩崎，身子前倾，踉跄一步，跪倒在了脚边的礁石旁，他以头为支点，挣扎着侧过身，气息不稳地看向举枪走近他的土屋，声音颤抖地质问对方：“为咳……为什么……”
“谁让你首先是个港口Mafia，而后才是我兄弟呢？”土屋瞄准了岩崎的鼻尖，扣下扳机前，他表情狠狞地啐骂道，“也不想想你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砰！”
“嗡——嗡——嗡——”
港口Mafia本部，首领办公室内，森鸥外将自己的视线从桌上那份写有“涩泽龙彦”基本信息的文件上移开，他轻触手机按键，接听了来电：“情况如何？”
“呲——嗞——”
听筒内传来了一阵通讯不畅的杂音，十多秒后，太宰的声音才清晰地冒了出来：“‘叛徒’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晚些时候会送到刑讯室观光一圈，森先生就捧着热茶，坐等好戏开演吧。”
森莞尔：“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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