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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雨下了已经有一会了。

      一只肥硕的野兔试探着从洞穴里探出脑袋,它蹲在洞口,抖着胡须左右观察,积水已经漫进了兔子洞,洞口的泥土也已经变得松软,很可能会倒塌。

      所以它得换一个安身之所了。

      又观察等待了一会,确定没有威胁以后,野兔从洞穴里爬出来,准备前往另一处洞穴。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箭矢破风而来,一箭射中野兔的后股,一直到死,这只肥兔子都不知道敌人来自哪里。

      “爹爹,爹爹,我射中了!”

      在兔子洞后方的一棵三人高大树上,女孩欢叫出声。

      为了射中这只兔子,她站在树枝上,用茂密的树叶挡住身体,一直到这只兔子放下戒心跑出来的一瞬间,才射出这等待许久的一箭。

      女孩的父亲,乔老汉从树后走出来,上前捡起那只野兔,笑道:“不错,鱼儿这箭射的准,这张兔皮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女孩一手拿弓,一手抓住树枝,轻松越下,说道:“爹爹,我感觉这把弓好像又轻了,用着有些摸不准力度。”

      乔老汉伸手接过弓箭,发现弓身隐隐变形,弓弦也磨损的厉害,便说道:“等回去爹爹就给你做把新弓。”

      “爹爹可以教我怎么做弓箭吗?”

      “鱼儿想学,爹爹当然愿意教,往后爹爹这门手艺,还等着鱼儿继承。”

      父女两个一边闲聊,一边在雨中快步行走。

      这父女俩,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木匠乔老汉,也是一位优秀的猎人。

      因为女儿吵着要学打猎,所以乔老汉便让女儿学不需要近距离接触猎物的射击之术,这样既能全了女儿兴趣,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不过没想到的是,乔老汉这女儿小小年纪就显露了在射击一道上的天赋,不过九岁出头的幼女,十磅小弓已经不够用了。

      乔老汉便认真培养女儿的弓箭技巧,如今算着年纪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教她怎么制作弓和箭矢。

      乔老汉就这么一个女儿,一身技艺,自然想尽数传授,唯一可惜的是,再等几年,女儿就得嫁人了,这女人一旦嫁人,就身不由己了。

      不过可惜归可以,该教还是得教。

      入了村,女孩便跟乔老汉撒娇:“爹爹,今天下了雨,鱼肯定多,我想跟清野哥哥换鱼吃。”

      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乔老汉哪有不应的,不过叮嘱她,得先剥了皮,才能去换。

      两人便在村口分开,乔老汉回去生火做饭,女孩去河边给兔子剥皮。

      女孩哼着曲子,在雨中漫步,这女孩其实并不仅仅只是一名九岁幼女,两年前,她突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凭白多了十几年记忆。

      说来也巧,前世她叫乔双鲤,今生还叫乔双鲤,除此之外,无论前世今生,她也都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

      兴许是所处时代的变化,明明上辈子她一点不爱运动,这辈子却对弓箭生出了十万分兴趣,正巧她这辈子的爹是个猎人兼木匠,又能教她射箭,又能教她做弓。

      简直完美!

      乔双鲤到了河边,却发现一位少女蹲在河边洗衣服,乔双鲤跟着父亲健体,壮的跟牛犊子一样,淋点雨毛事没有,姜汤都不用喝,河边洗衣服的少女却不过寻常少女,在雨幕中,脸苍白得跟纸一样。

      乔双鲤皱眉,快步走过去,说道:“徐姐姐,你怎么大雨天怎么还在这里洗衣裳,又是你后娘逼你的?”

      少女怯怯解释:“没有的事,是家中小弟尿了裤子,没有多余的衣裳换了,我便出来给他洗洗,回去烘一烘就又可以穿了。”

      乔双鲤翻了个白眼,就算急着要洗,不会打了井水在家里洗,非得到河边来洗,肯定是徐姐姐那位后娘逼她出来的。

      徐姐姐生母早逝,爹便娶了后娘,后娘前两年生了个儿子,可能是有了底气,从那之后便变本加厉磋磨作贱徐姐姐,动辄打骂,像这种大雨天把人赶出来洗衣裳,也不是第一次了。

      乔双鲤没有母亲,自己手又笨,衣裳鞋袜,都是乔老汉托隔壁的徐以晴姐姐做的,一来二往,两人便熟悉了起来,两人只差个四五岁,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两家就隔了一道院墙,乔双鲤坐在家里时常能听见旁边的叫骂,每当这时候,乔双鲤便会叫徐以晴过来给她做点东西,因为给钱,所以徐家后娘对她还算和颜悦色,会给几分面子。

      只是这位徐姐姐总是跟个受气包一样,完全不懂反抗,让乔双鲤看了又心疼,又生气。

      可没办法,谁让这时代女子地位低。

      乔双鲤也懒得说她,扯过湿衣服,一起洗了起来,心里还在嘀咕,雨天洗衣服,也不怕发臭。

      “谢谢妹妹。”徐以晴低着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落,“会好的,都会好的。”

      少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洗好了衣服,乔双鲤便赶徐以晴回去了,等徐以晴走了,她这才开始用小刀子收拾起兔子。

      因为老爹是个优秀的猎手,所以乔双鲤处理起猎物,也是得心应手,都是做惯了的。

      处理好了兔子,乔双鲤便去上游找清野大哥换鱼了。

      清野无父无母,一个人住在上游河岸边,平时捕鱼自给自足,偶尔也会跟村里人换些吃食,或者去县里卖钱。

      乔双鲤爱吃鱼,也算是老顾客了,所以眼角余光看见乔双鲤过来,清野头也没回,说道:“鱼在缸里,自己拿。”

      他戴着斗笠,坐在河边大石头上,拿着鱼竿,耐心的等鱼儿上钩,因为是雨天,收获不错,乔双鲤拿鱼的功夫,就看见他又钓上来一条。

      乔双鲤自己是没耐心钓鱼的,扯了几根草穿过鱼鳃,打了几个结吊起来,便凑过去看他钓鱼。

      清野看她就选了两条一斤多的鱼,便又把刚从鱼钩上取下的鱼用青草吊好,递给她:“多拿一条。”

      “诶,清野哥哥,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大概是独居的缘故,清野不爱同人来往,话也不多,但乔双鲤觉得他人却是非常心善的,每次都多给她鱼。

      提着三条鱼去下游开膛破肚,回家了,乔老汉已经把饭焖好了,乔双鲤便动手料理起了鱼,前不久打了一头不小的野猪,所以家里不缺油,三条鱼,一条红烧,两条加了蘑菇炖汤。

      晚上,乔双鲤跟乔老汉吃了红烧鱼和一半炖鱼,剩下的鱼头鱼腹肉在锅里热着,等隔壁屋都睡下了,乔双鲤便敲响徐以晴房间的窗,把鱼汤给她带过去。

      在徐以晴喝汤的时候,乔双鲤便好奇地翻看着衣篓里绣了一半的新衣裳,徐以晴从小跟村里的老婶婶学刺绣,如今也算学有所成,这衣服也不知道什么绣法,绣的不是花花草草,看着跟八卦图一样。

      徐以晴问她:“想学吗?”

      “不想。”乔双鲤摇头,“我就是看看,我可没有这个耐心来学刺绣。”

      徐以晴抿嘴笑笑。

      乔双鲤把衣裳小心放回去,看着徐以晴小口小口喝汤,说道:“也不知道你那后娘图什么,明明这些年家里的不少开支都是你卖绣品换来的,她这么苛待你,有什么意思。”

      “不说这些,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徐以晴已经喝完了鱼汤,起身去衣柜里拿出一包糖,递给乔双鲤:“拿着吃。”

      “你也给自己考虑考虑,好不容易藏点钱,给我买什么糖。”

      乔双鲤有点生气,不肯接。

      徐以晴便拉过她的手,“拿着吧,你每天替我操心这么多,你要是不收,下次我可就不给你开门了。”

      乔双鲤瞪她:“你啥时候给我开过门,哪次不是我自己翻墙?”

      最后还是收下了这包糖,然后拿着空罐子,翻窗回去了。

      等她走后,徐以晴就着昏暗的油灯,继续完成绣品。

      再之后乔双鲤来的就少了,父亲乔老汉一面教她制弓刻箭,一面带她进山打猎,有时候追踪猎物,就睡在山里,几天才回。

      每次回来,乔双鲤便做许多肉干,给徐以晴慢慢吃。

      又一次从山里狩猎回来,乔双鲤又翻窗进了徐以晴闺房,却见徐以晴正坐在床上绣嫁衣,看到乔双鲤进来,一愣:“妹妹回来了。”

      “嗯。”乔双鲤把手里的荷叶包放下,问道:“这是给谁绣的嫁衣?”

      徐以晴手艺好,所以也时常接到绣品定制,不过嫁衣还是少的,毕竟这个类似古代的世界,新娘子的嫁衣不管手艺好不好,都是自己亲手绣,乔双鲤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徐以晴接下来说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

      “傻妹妹,当然是给我自己绣的。”

      “可是……你才十四岁,这么早就要嫁人?”乔双鲤思想还停在前世的观念,觉得十四岁嫁人实在太早了。

      徐以晴笑笑,说道:“总要嫁的,早些嫁,总比晚嫁好。”

      对她来说,确实如此,与其在家里被后娘磋磨,不如早早嫁人,经营自己的小家。

      所以乔双鲤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道:“新郎是谁。”

      徐以晴低头不答。

      她不回答,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乔双鲤瞪她,“你现在不说,我也总能知道的。”

      “是邻村的屠夫,姓李。”

      乔双鲤没什么印象:“你见过他吗?”

      徐以晴摇头。

      “行吧,我明天去给你打听打听。”

      徐以晴也没有反对,她虽然没见过那人,却也知道后娘不会给她挑太好的人,不过少女心中总有几分期待。

      第二天,乔双鲤就跑去邻村,用几颗糖收买了几个小孩,打听到了李屠夫的信息,这才知道,那李屠夫三十出头,先前娶了一房妻子,生了两个孩子,不过他赌博成性,有一天晚上彻夜没回,前头的妻子早上去找他回来,半路上被人害了。

      “不过我娘说,李家婆娘是被他打死的。”一个小孩这么说着。

      另一个小孩推了他一把:“别乱说,明明是摔死的。”

      乔双鲤便心中有数了,小孩最是童言无忌,看在糖的份上,什么都能说,又问他们知不知道李屠夫新说的亲事,小孩儿便抢着说,听说李屠夫因为在村里娶不到媳妇,连寡妇都不愿意嫁他,所以花了十锭银去隔壁村买了个媳妇,过几天就过门了。

      乔双鲤听了一肚子火,回去就把这个事给徐以晴说了,徐以晴一听,直接落了泪,哭道:“我原以为,离开这个家,一切就都会好了,没成想,她根本就不给我活路。”

      “我们不嫁了,把钱退回去,我去给我爹爹说,让他给你评理去。”乔双鲤跳起来。

      徐以晴却一把拉住她,眼中带泪:“就这样吧,躲得了这次,也躲不了下次,你知道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家,能离开就够了,往后……”

      “看命吧。”

      乔双鲤听的愣住,看着她露出的手腕上各种陈年老疤,颓然坐下,也没主意了,这时代就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女儿的,怎么违抗的了父母。

      回了家,乔双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这个事情不能这么办,她温柔善良的徐姐姐,怎么可以嫁给那种人。

      逃家是可以,但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

      但她认识的人里,除了她老爹,她也不认识什么好男人啊。

      难道让徐姐姐嫁给她老爹,给她做后娘?

      乔双鲤被这恐怖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猛摇头,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赶出去,突然,一个人选跳了出来,乔双鲤便背上弓,连夜找了过去。

      一路奔到上游河岸那座小木屋,敲响了窗。

      里面的人问道:“什么人?”

      “是我。”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过后,窗从里面打开,清冷的男子伏在窗边,低头看她,“半夜过来,有什么事?”

      乔双鲤便一股脑把徐以晴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问道:“你愿意娶徐姐姐吗?”

      男子低头看着她,在月色下,神色并不分明。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徐姐姐的,每次我来换鱼,你都会让我多拿一条,你虽然没说,但我知道这条鱼是你给徐姐姐的。”

      “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半夜敲男人的窗了。”

      眼见窗被关上,乔双鲤在外面跳脚:“你要不要娶徐姐姐啊,你是不是没钱,我可以借你啊!”

      “钱我有。”

      说完这句,里面再没有动静。

      乔双鲤咧嘴一笑,欢欢喜喜回去了,本来想把这事告诉徐以晴,但想着还是没谱的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清野果然上门了,乔双鲤躲在墙后听墙角,徐以晴的后娘原本不同意,不过看在聘礼比李屠夫多几倍的份上,最后还是松了口。

      清野一个人无亲无故,靠山吃山,也没什么开销,这些年倒是攒了不少钱。

      事情定了下来,徐以晴喜极而泣,跑过来跟乔双鲤好一通哭诉。

      其实对徐以晴来说,能够离开那个家,有个好归宿,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李屠夫自然不肯,还上门闹过,不过被徐以晴泼辣的后娘骂了回去,至于找清野报复,清野也不是吃素的,李屠夫便只能暂时压下这口恶气,灰溜溜回去了。

      之后,徐以晴便安心待嫁,看在清野给钱不少的份上,后娘也没再修理她。

      时光飞逝,半个月后,徐以晴成功出嫁。

      婚礼不算盛大,毕竟清野没有父母帮忙操持,不过也请村里人吃了一天酒席。

      成亲当晚,乔双鲤跟着闹新房的小伙伴们被清野赶出了婚房,木门在身后关上,徐以晴羞涩的面容,也被关在门后。

      乔双鲤跟伙伴们分开,找了棵树,灵活地翻上去,叼着根草躺在树枝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月色出神。

      虽然徐以晴得嫁良人,婚事圆满落幕,但乔双鲤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夜空之上,大鹏展翅高飞,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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