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云俱黑

7、偶遇

　　“欢迎光临!”
　　奶茶店在一个学校附近开设，经常有学生光顾，客流量不算小，因而店内装潢也还不错，这正是刘倩倩打工的那家奶茶店，因为生意还不错，而且人流量也不少，刘倩倩这才能在这里打工。
　　店长张芸解下围裙，忽略角落里那个奇怪的客人，像往常一样慢慢拖起地板，只不过时不时游离的眼神暴露了她的情绪。
　　只听见一声通报响起来，这个会说“欢迎光临”的长的像小鸟一样的小玩意儿还是店里的小刘店员买来装上的，新奇的很。她立马把手中的拖把放在一旁，走上前去询问：“请问要点什…”
　　而后张芸愣住了。
　　眼前是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为首的长的很高，快一米九的样子，腿很长，因而长得英俊挺拔，皮肤却很白，但也不像那种细皮嫩肉混吃等死的路子，看着极具威慑力。
　　尤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余光扫到角落里坐着的客人，转了转拿着警察证开口说：“你好，办案。”
　　张芸闻言怔愣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都快哭了：“警…警官？我们这儿可什么都没有啊…”
　　尤清：“刘倩倩认识吗？”
　　张芸又是一怔：“小刘？认…认识，她…怎么了？”
　　贾成意识到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了，端起资料撇了张芸一眼：“咳…受害者刘倩倩，估计于26号晚上被杀害，抛尸于风阳村南洼地，随身没有携带任何物件，但是我们查到她死前一直在你的奶茶店里打工。”
　　张芸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嘴唇上下动了动，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刘倩倩什么时候请了假？”尤清低着头问。
　　“就是…”张芸卡住，猛地反应过来，“好像就是26号那天!…她跟我说有点事要回去老家看看…”
　　尤清现场拿出本和笔：“她和你说了没有要见什么人？或者是去干什么？”
　　张云摇了摇头：“她只说有点事儿，我寻思着快过年了就到家看一看，也就没有细问…”
　　尤清点了点头：“刘倩倩住哪儿？”
　　张芸道：“就在这条街不远处的那个‘祥瑞’小区。”
　　“你还知道她平时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或者是有什么仇人吗？”
　　张芸摇了摇头：“她辍学后一直在我这儿打工，我俩在她上学的时候就认识，那个时候她有时会在这里买奶茶，一来二去挺熟的…后来听说她辍学了，我觉得她工作能力不错，我索性叫她来我店里工作。”
　　尤清：“她跟家里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她跟家里关系不是很好，”张芸道，“她上高中的时候来我店里买奶茶的时候，多半是给她弟弟带的…自己都很少买，我一开始以为是她喜欢她弟弟，疼她弟弟，后来在我这儿打工一问才知道，就是她弟弟逼的。”
　　“你知道有些家庭一旦重男轻女起来，简直就是无可理喻，她弟弟直接威胁她‘如果不给我零花钱不给我带奶茶，我就叫娘让你辍学，然后把你嫁给隔壁村的病痨鬼，省得你一天到晚花家里的钱当个废物’…警官，我…我听媒体说风阳村那个洼地抛尸的…都…都被砍成…她怎么可能就…？”
　　尤清笔锋一停，没想到媒体传播的这么快，想必张芸也听说不少了各种离奇的谣言，只是忌惮于警方没敢问而已：“还有呢？”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还是辍了学，跟我工作这段时间她父母一直给她施压让她往家里寄钱，说是她弟弟要娶媳妇…后来她就跟我请假了回家了…没有了…”
　　尤清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笔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填写一下电话号码，保持电话随时畅通，我们有情况还会找你。”
　　这边的贾成暗自骂了好几句真不是人，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玩意儿，想起派出所那对父母哭的稀里哗啦“我们的倩倩怎么就没有了啊”，看来是摇钱树真的没有了吧。他一个听的都觉得口干舌燥，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喝口水，忽然瞥见角落里的人：“卧槽？周道长？？”
　　只见角落里悠哉悠哉坐着个人，穿着不再是那件棕色大衣，而是罩着一件白的外衫，看上去很薄，而里面是件离奇红的毛衣，跟暖洋洋的装潢格格不入——赫然就是周不译。
　　闻言他看过来，似乎有些诧异，微微抬起眼来笑了笑：“好巧。”
　　贾成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对啊，真巧。”
　　周不译微微颔首：“抱歉，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没打扰你们吧？”
　　其实也不怪他，贾成往边上走之前也没注意到角落里有这么个人，他连忙摆了摆手。
　　“没…”
　　一个词还没有从嘴里秃噜出来，贾成就感觉有人猛的拽了一下自己的后衣领，贾成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真的踉跄了一下，差一点就摔倒。
　　“我？…尤队？”
　　尤清面无表情的松手，随后向着角落笑了笑，语气里却是一点笑意也不带。
　　“那就不在这打扰周道长休闲了，我们还有案子要办，先走了。”
　　周不译没立刻开口，只是眼神上下扫了扫，半晌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却也很怪异的要笑不笑：“行吧，尤队慢走。”
　　贾成看着满脸笑意的周不译，转过头追上尤清出了奶茶店，十分摸不着头脑道：“咱们干嘛要走这么急…”
　　尤清的脸上扬起几分诡异的笑，细看竟还有几分慈祥，他一手搭上贾成的肩膀。
　　贾成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老父亲发现狗儿子在家偷钱的眼神，果不其然，贾成这个永远奋斗在一线的老干部不是一般的灵敏，下一秒亲爱的尤队长就给了他亲切的一脚问候。
　　“我…嗷嗷!”贾成本能的遇到的危险即将再次降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第二脚，这时候尤清的声音响起来。
　　“清醒了吗？”
　　贾成：“？”
　　“什么…”
　　“你不觉得周不译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与世无争到毫无嫌疑，甚至还有点可爱？”
　　贾成：“？？”
　　贾成一脸惊讶的捂着嘴：“什…什…尤队你竟…”
　　贾成的话还没等说完，尤清又毫不留情的、猛的给了他一脚，只不过这次还没等贾成开始嗷嗷叫：
　　“是那双眼睛。”尤清道。
　　贾成一怔，大脑空白了一瞬，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尤清接下来的声音，那声音有些阴沉：“…是那双眼睛控制了你，那个人跟人对视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上挑一下眼尾，你没发现你越来越不对劲吗？”
　　“砰”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碎掉了，贾成的脑子里下意识的一遍一遍快速播放着从见到周不译到现在的场景。包括他见这人第一眼觉得这人没什么攻击性；包括在他即将冲进灵棚的时候周不译的那句喝止和眼里的笑意;包括刚才在奶茶店里他潜意识的想留下来跟周不译谈话，有意无意的将对方拉进自己的阵营。不，或者说在潜意识里，他已经将周不译自动排除到了嫌疑人之外的熟人。
　　这个案子发现的蹊跷、经过的蹊跷、探寻的蹊跷，甚至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什么事情，他就已经亲眼见过鬼了，这在一个三十年唯物主义者的心里，明明是一个很大的冲击，但是除去一开始不可置信，之后的他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一点不觉得荒唐和匪夷所思。
　　为什么呢？
　　——因为那双眼睛。
　　贾成反应过来，猛然看向身后的奶茶店，而尤清整个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他阴沉的头也没回：“清醒了就回去一趟，调查完刘倩倩的住所之后就回市局。”
　　贾成张了张嘴，特别想问队长是怎么识别出这个周道长的伎俩的，但是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没别的。
　　就是太他妈扯淡了。
　　贾成后知后觉觉得这件事十分可怕，密密麻麻的有一种后怕的情绪涌上来，像是罩在人心头的一种阴影一般挥之不去。
　　那周道长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有一双那样的眼睛？那么刘倩倩这桩案子他又知道多少？他又…参与了多少？
　　*
　　“这位客人，请问还要点什么吗？”张芸走到角落里，低下头询问。
　　周不译愣是半点也没有表示，一点也没有离开的自觉，他笑起来：“小姑娘，不用这么防着我，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张芸一愣，不自觉的抠了抠手指：“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不用对我有隐瞒。”周不译道。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维护‘他’呢，那就是个知恩不图报的狗东西罢了。”
　　张芸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惊恐万分。
　　“我不是!我没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不译的眼角逐渐拉拢下来，带出几分与柔和截然相反的感觉，旁边一颗装饰小灯映的他的眼皮非常漂亮：“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好好跟他们说实话。”
　　“迷途知返才是好的。”
　　周不译淡淡的站起来越过门口，经过时门口那只“小鸟”又响了一声“欢迎光临”。
　　周不译离开后半晌，张芸颤颤抖抖的走过去，捧起那只淡黄色的塑料小鸟，再也控制不住似的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