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如狼》叫我李工

59、冤家

　　冬日里，西斜的阳光照在苍白的脸上，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庄晓梦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漂亮的脚趾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她轻轻地翻了个身，然后揉了揉眼睛，问：“这是哪？”

　　林中穿着精致的驼色高领毛衣，同色系的羊绒大衣优雅地搭在床脚边，见庄晓梦醒来，他将手机往旁边一扔，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个大懒腰，然后打个大大的哈欠，这才笑眯眯地说：“你可算醒了，你再继续睡下去，我这老腰可熬不住了。”

　　庄晓梦试着坐了起来，这是一间已经有些年代的双人病房，地下放着一张极其简陋的折叠床，单薄的金属支架上是两块军绿色的薄垫子，垫子上大小不一的水渍和脏点点，与林中精致的装扮极其不协调。

　　“今天是……”

　　“你都已经睡了快两天了。”

　　前天晚上，庄晓梦从夏之风的公寓跑出来，心灰意冷慌不择路又淋了那么久的大雨，后半夜就烧了起来。

　　“听说了吗，庄所到这会了还没来单位呢。”

　　“最近这迟到的频率有点高呀，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样。”

　　“这可不光是迟到的事，今天有例会呀，据说所长又在群里圈她了，关键到现在她都没给回复呢。”

　　“难道是晚上跟那夏总玩得太疯狂，今天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谁知道，据说打电话也没人接，也没请假，不知道干啥去了。”

　　昨天，当设计一所的吃瓜路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的时候，林中第一个发觉事情不对，一个常年无休视工作如生命的人，在明知有会的情况下，既没来单位也没有请假，甚至人还联系不上了？

　　一定是出事了！

　　他第一时间开车去了庄晓梦家，上到4楼，门锁着，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直觉庄晓梦一定在里面，所以，顾不上考虑会不会影响到周围邻居了，林中把门敲得震天响，直把楼上的邻居都引了出来，可就是没有人来开门。

　　他只得找了物业和保安，在出示了两个人的多张合照和各种聊天记录之后，一胖大姐才终于拿出了庄晓梦留在物业的备用钥匙。

　　庄晓梦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哪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即便是听到了，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开门。
　　“我带你去医院。”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供暖后干燥的空气加上她高烧的体温，湿透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有被窝里还有些潮湿的水汽。

　　林中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裹在庄晓梦身上，抱着她便下楼去了医院。

　　“从昨天睡到现在？”庄晓梦脑袋还有些发懵。

　　“要不然呢，你还想让我在这破床上躺几天，我腰都要断了。这大恩大德你可不能忘，我给你拿小本本记下了，到时候记着还呀。”林中不依不饶地说。

　　庄晓梦微微一笑，突然异常认真地说：“谢谢你，林中，我一定记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忘。”

　　“我开玩笑的啦。”庄晓梦突然这么煽情，林中着实有些不太适应，毕竟两人平日里都是欢脱互损的交流模式。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他趁机转移了话题。

　　“不吃了，我想回家。”

　　虽然医生嘱咐着还要留院观察个一两天，可这折叠床林中真是不想再躺了，见庄晓梦状态还不错，他几句花言巧语就贿赂了医生护士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你想吃什么，我定个外卖。”

　　林中边开车边回道：“你是病号当然听你的，看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都行。”

　　“那就披萨吧。”

　　“行，你喜欢就好。”

　　庄晓梦用手机软件订好餐，配送时间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正好到家简单收拾一下，两个人就可以吃饭了。

　　回到家里，庄晓梦简单洗漱了一下，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于是仍旧回床上躺着，林中则在外面瞎转悠。

　　庄晓梦家里的客厅并不大，倒是与客厅连接着的阳台面积还算不小，庄晓梦便把阳台改造成了开敞式的画室，平日没事就坐那随便画点什么。

　　阳台里四处摆满了各种风格的绘画作品，有静物有风景有人像也有建筑，绘画形式也是多种多样，有素描彩铅有水粉水彩也有水墨油画，有些比较喜欢的庄晓梦便裱好了立在墙边，剩下的大部分则一张张叠放在桌子和柜子上。

　　“还真是不讲究呢。”林中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开始在柜子里翻翻拣拣。

　　突然，他眼前一亮，里面有一副画他瞧着就喜欢，于是扯着嗓子朝里面喊道：“这张向日葵我拿走了。”

　　“哪一张？”

　　林中抽出那张举到卧室门口给她看。

　　“这个没画好，你换一个吧。”

　　林中拿的就是当日李女士来家里时她画的那副，当时因为看到小女孩被性侵的新闻，她脑子里一乱，手里的笔没拿住就胡乱地抹到了画纸上，虽然她利用绘画技巧做了覆盖，可内行人还是一眼能看出瑕疵。

　　不过，林中是外行，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反正，他莫名觉得挺好挺喜欢的，庄晓梦拗不过，就答应了。

　　“回头我给裱起来，正好挂家里。”

　　感受到两个人又恢复到之前相处的氛围，庄晓梦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谢林总赏识呀。”

　　咚咚咚……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是外卖到了吗？”庄晓梦拥着被子带着厚重的鼻音问道。

　　“我去看看。”

　　林中闻声去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那个人，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现在送外卖的都要求这么帅吗？”

　　只听得屋里庄晓梦轻笑一声，问：“有多帅呀？该不会是某偶像代言人亲自来送的吧？”

　　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状态还不错，夏之风心中稍定，可下一秒马上又是一惊，这代言人又是谁？不会这么快就认识新的男人了吧？

　　“夏总，请进。”

　　林中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他特有的职业性笑容，说着他礼貌地将人往里让，作为一名专业市场人员，他学到的第一课就是给别人留面子，更何况，那个人可是他得罪不起的夏之风呀。

　　然而，夏之风却没有回报给他同样的礼貌，而是推开他直奔了卧室。

　　夏之风这样的态度，林中倒是毫不稀奇，他跟在夏之风后面，当然，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并没有进去，而是倚在了门框上，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架势。

　　其实，在听到那声称呼时，庄晓梦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只两日不见，怎么成这样了，夏之风一进来就瞧见庄晓梦靠在床上，一张小脸惨白得吓人，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庄晓梦却一扭头躲开了。

　　“夏总，请自重！”庄晓梦坐直了身子，强打着精神说道。

　　只不过是想要摸一摸她的脸，怎么就成了不自重了呢？回想起之前她在自己怀里甜蜜蜜的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风哥哥，夏之风是既心疼又心痛，心疼她因为自己把身体折磨成这样，心痛她如今对他的态度竟然这般的冰冷无情。

　　“对不起，我不是人……”

　　庄晓梦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必了，你是人还是畜生，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夏之风，那么骄傲一个人，此刻正半跪在她的面前，不顾后面还站着一个没什么道德底线又有点大嘴巴的人，自己狂扇着自己的嘴巴，庄晓梦痛苦地闭上眼，身体里一下一下如痉挛般的揪着心疼，她用尽全力将半跪在前面的那个人硬扯了起来，然后强压着嘴里的喘息正色道：“夏总，要说的话我那天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果你不清楚的话，我倒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结束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谢谢！”

　　她必须用最直接的方式最快的速度结束两个人的关系，也结束两人对彼此的伤害和折磨，她爱的夏之风应该是自由的是洒脱的是勇往直前放荡不羁也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不是现在这幅毫无自我的模样。

　　“什么叫‘与我无关’？”

　　“什么叫‘到此为止’？”

　　“什么叫‘不要出现’？”

　　夏之风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心里痛得无以复加，他失神地站在离她半米开外的地方，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就像是空洞一般。

　　“任我行，就算给人判个死刑也该有个罪名，你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把我打发了，到底算怎么个意思？”

　　听到这，林中才算是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敢情这两人是在闹分手呀，一个想分手，一个不同意，庄晓梦发烧想必也是因为这事，可是，跟人家提出手却不告诉理由，确实不地道。

　　瞥见庄晓梦带着一丝求助似的目光望向他，林中明知其意却打定主意要拆台，只见他嬉笑着故意往后一躲，抱着肩膀说道：“别看我，也别拿我当挡箭牌，本人不久之后就要迈入婚姻的殿堂了，没来由的掺和你俩这趟浑水。”

　　说完，林中摊摊手，表情很明显：你俩的事，你自己解决。

　　这家伙，真是可气！

　　庄晓梦气得想扔个枕头过去，可刚刚把夏之风扶起来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刻窝在被子里的那只手还在发抖，没办法，只能作罢了。

　　“说来听听呗，也给咱们夏总一个痛快。”

　　林中在后面继续不知死活地煽风点火，倒不是因为同情夏之风想帮他一把，他只是纯粹好奇而已。

　　认识这么久，一个从来没有休过年假的人，即使是离婚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直接从民政局去单位上班的人，这次，竟让他帮忙一次性请了一周的假，这如何能不让他好奇呢。

　　庄晓梦暗暗对他翻个白眼，转而凝视着面前那个人，以她的了解，夏之风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他是断然不会轻易放手的。

　　什么“离婚了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只是随便玩一玩并没有当真、玩够了想换一个”这之类的理由，想来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庄晓梦铁定了心要把他彻底推开，于是换上一个凉薄的冷笑，语气中极尽讥讽之意，她说：“夏之风，你觉得有人被q.j会上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