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生气 ...
-
胸口好像被堵住，游之泠只觉得被狠狠摆了一道。
她忍住了立刻用通讯器骂池迟一顿的冲动——她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知道她的行踪……
她明明跟池迟说过，让她离白浅予远一点，当初池迟是怎么答应自己的？
——“我才看不上白浅予，她换个衣服，就和下城区窑子里的招牌没什么区别。”
哈！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所以口口声声看不上窑子里的女人，然后转头就去了窑子？你就那么喜欢窑子吗？！
游之泠气得快笑了，亏她还想着池迟心头难受，特意去接她，她倒好，转头就和白浅予风流快活！
游之泠缓了缓，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意。
十几秒后，她面无表情的睁开眼，右手冷厉而平静地换挡，酒红色的车像箭一般飞驰了出去。
*
帆船迎着夕阳余晖破开江浪。
江风猎猎，白帆饱满地扬起，载着两人驶向码头斜对方的江中心。这里江面更宽，船只稀少，是个适合垂钓的好钓点。
池迟看着白浅予在两个人高马大助手的“协助”下，开始摆弄钓鱼竿，她低笑一声，拾起另一副装备，麻利地绑好鱼饵，调试好了钓组，最后流畅地下钩。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白浅予看的目瞪口呆，她喊退了助手，拉起池迟的小臂晃了晃，“迟迟，原来你是高手呀，那你教教我嘛~。”
池迟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开始耐心地替白浅予装饵，顺带给她讲了讲自己的小技巧，然后才不经意地感慨：
“真没想到你会请我一起钓鱼，我还以为学校那天之后，白小姐应该巴不得见我一次打我一次呢。”
——她那天可是对白浅予说出了“游大小姐哪哪都比你好一万倍”这种话的。
“你以为我没想过教训你？”白浅予噘嘴，“姬峪也早就想教训你了，但是被我给拦下来了。”
池迟好奇道：“哦？白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呀……”白浅予尾音转了个圈，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猜？”
“……”池迟想了想，“难道是你想亲手教训我，但你暂时还没想好怎么教训，所以先拦着姬少爷，不让他抢了先机？”
“噗呲。”
白浅予掩着嘴笑了起来，语气里却是傲娇的埋怨，“你把人家想得好坏哦，我要是真的想教训你，还用等到现在？不过迟迟你也差不多说对了一半啦，换个词，就是正确答案呢。”
“什么词？”池迟一头雾水。
她愈发觉得跟这些小姐讲话真费劲，先说不对，又说说对了一半，还要换个词，文字游戏一套一套的。
白浅予笑眯眯地：“你那天的反应让我觉得很有趣，我想亲手拿下你，所以才拦着姬峪，不让他坏了我的好事。”
“拿下我？”
“是呀，像你这样好看又倔强的女孩子，可是珍惜物种呢，身上没有被金钱熏染出来的腻味，眼神又干净又纯粹，骄傲和不屑全都写在脸上，身体还很青涩，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疼爱……”
“……”恶心！真恶心！池迟强忍着把白浅予扔进江里的冲动。
“迟迟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说这些的呀。”白浅予许是注意到了池迟的愤怒，抿嘴一笑，“哎，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听，那我就换种说法好了。”
“这么说吧，我白浅予看上你了，我知道你不吃硬的，也不是可以用钱和权诱惑的人啦，所以想和你好好培养感情，让你也喜欢我。”
池迟这种类型的女人，想得到，需要用点心思。对于看上的稀有猎物，白浅予一向很有耐心。
池迟敛起情绪：“所以白小姐不计前嫌地请我来钓鱼，其实是想钓我。”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钓呢？”白浅予握着鱼竿，歪头向池迟送了一个秋波，“别总是白小姐白小姐的叫啦，太生疏了，你看我们都一起在江上约过会了，不如叫我浅予小姐，或者直接叫浅予，怎么样？”
——呵，直接叫浅予？！
游之泠紧紧地攥住方向盘，嘴角泛起冷笑，白浅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池迟要是犯蠢叫一声，这个女人能把她玩得渣都不剩！
池迟果然犹豫了，她半天才轻声问：“可我只是一个下城区的贫民，你们上城区的人不是都很嫌弃我们脏么？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贫民又怎么样？”白浅予像是有点惊讶池迟会问出这种话，“下城区也有不少好看的女孩子呀，我可不嫌弃，照样喜欢。”
下城区的贫民，她也睡过几个，倒是别有一番情趣。那几个不像池迟，十分听话，她负责给钱，就肯乖乖地配合，她素来不喜欢强迫的，床上的事情么，你情我愿才能体会最极致的乐趣。
“贫民也照样喜欢？”池迟似乎不敢相信：“……真的么？”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迟迟原来很在乎这个？”白浅予笑了起来，似水的眼眸微转，“那迟迟知不知道，我们白家可是政治立场上最亲和下城区的贵族了，相反啊，你的游小姐可就没我这么好咯，游家可是屠杀派的坚决拥护者呢。”
上城区的军政和贵族势力中，对待下城区贫民窟的态度主要分成两派：主张暴力屠杀贫民的屠杀派，和主张放任自流的亲和派。
这些年来，家族立场渐渐稳定，其中屠杀派包括了游氏、蓝氏和楚氏；亲和派则主要是白氏、明氏和易氏；而金融世家姬氏，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立场，并不站队。
对话终于被引入了正题，池迟露出三分欣喜三分迟疑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继续引导着：“……这么说，你和你哥哥白少爷，其实是不讨厌我这样的下城区贫民的？”
她声音低了下去，“我曾经听说，你们觉得贫民窟太碍眼，想要把下城区的人都杀掉……”
“我们白家可没这么觉得哦。”白浅予坦然道，“白家对下城区的态度一直是很友好的，我和我哥哥在针对下城区的屠杀法案里都投了反对票，今年也不会例外。毕竟，下城区还有很多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嘛，怎么能暴殄天物呢？”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池迟的反应，池迟的脸色果然渐渐缓和，戒备的神色也无形消融着，对白浅予的态度也更亲昵了些。
白浅予知道池迟的软肋是什么了，她眼睛一弯：“你放心，就算下城区再动荡，我也可以确保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啦，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池迟沉默了一会：“谢谢。”
联盟让她接触白氏，因为白氏曾经是亲和派，现在她得到了白氏今年依旧会对下城区屠杀法案投反对票的态度，就冲着这个情报，她这趟贼船没有白上。
如果白浅予没有骗她的话，看在白氏对待下城区亲和的份上，池迟愿意对白浅予态度稍微好一点。
“当然啦，这只是白家的态度，其他人可就不是这样了。”白浅予话锋一转，“游家一直都是屠杀派的代表呢，他们对下城区可没有我这样的同情心。”
“据我所知，你的游小姐和她哥哥，一直在研究各种战争机器人，还曾多次建议军方直接对下城区使用战争机器进行屠杀。”
白浅予淡淡地说完，看见池迟脸色泛白，没有说话。
她微微一笑——身边这条鱼，很快就会上钩了。
风大了起来，帆船开始随着江浪摇摆。
过了许久，池迟略显艰难地开口，“游小姐对我很好，我不会背叛她。”
做戏做全套，其实白浅予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了，也正因为游氏的极端态度，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能够成功打入游家的间谍，她机缘巧合抓到了机会，自然要好好珍惜。
她内心深处觉得游之泠不是这么残忍的人，事实真假，她会亲手去打探。
眼下假意露出为难的表情，是为了暗示白浅予，自己已经被触动，但暂时还不敢叛离游之泠；同时也为了让游之泠听见自己的态度，虽然游氏对下城区不善，但自己并没有被白浅予挑拨离间。
噫，间谍可真是门艺术活。
……
另外一边，游之泠在码头外踩下了刹车，眼神像被冰锥打磨的尖刀。
是时候好好打击下白家了，她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白浅予来指手画脚了？在她眼皮子底下挖自己的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池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她游之泠就不能保住她和她妹妹了吗？只要她开口，不，即使她不开口，她游之泠也绝不会让自己人的家人受到伤害！池迟连这些都不懂吗？平时不是一副很聪明的样子么？她为什么要去靠白浅予？！
游之泠拿起通讯器，开始呼叫池迟。
……
帆船上，池迟刚想说什么，腕带上的通讯器忽然一震，她下意识开启连接，听筒里响起了游之泠隐隐不快的声音：
“我到码头了，最后一班轮渡里没有看见你，你现在在哪里？”
池迟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游之泠居然亲自来接自己了？不，也许她只是恰好经过附近，顺便带她一起回去。
第二反应是，我在哪你还不知道么？语气这么生硬，游大小姐这演技似乎不太行呀……
“我在码头遇到白小姐了，现在和她一起在江上钓鱼。”池迟实话实说，反正游之泠都知道，她要是撒谎岂不是自己找死。
那头游之泠声音极淡：“钓鱼好玩吗？”
池迟隔着屏幕慢半拍地意识到——游之泠生气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她明明可以一直看见自己在干什么呀，等等，她既然知道自己没上轮渡，为什么现在还会顺便出现在码头？难道说……她没看到自己上了白浅予的船？或者，她真的是特意来接自己的，但是没料到自己临时改变行程了？
察觉到最后这种可能性时，池迟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是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游之泠会这么生气了，再加上白浅予明里暗里的示好和挑拨……
自己在游之泠心中的地位，或许比想象的还要重要。
池迟心跳莫名加速：“大小姐，你，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游之泠本能否认：“不是！”
但她否认得实在太快，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话音一落，她们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池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游之泠三两句兴师问罪的话，让她心头一阵狂跳，突然涌出懊恼和愧疚。
她有些后悔上了白浅予的船，而让游之泠失望。
“是，我特意来接你的。”
游之泠顿了顿，承认了自己的嫉妒，冷冷道：“跟白浅予钓鱼，还是跟我回去，你选吧。”
她任凭心头的一团火主导行动，飙车到了码头边，不就是为了看看池迟会怎么做选择吗？
自己还真是幼稚啊。
池迟听见游之泠负气的话后，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游之泠对她很在乎，这是个表忠心的绝佳机会，也许，可以趁此接触到更多游氏的核心呢？
某种私心似乎也在隐隐作祟，她按捺着心底的一丝痒意，转头对白浅予道：“白小姐，呃，您现在能送我到码头么？游小姐来……派人来接我了。”
她下意识不愿告诉白浅予，是游之泠亲自来的。似乎那么说，就会让游大小姐先输了阵势。
白浅予擒笑看她一眼，淡淡道：“不行。”
“游之泠招招手，你就跟她走？她可是屠杀下城区的恶魔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为她卖命？你仔细想想，她值得你的忠诚么？”
池迟焦躁道：“她值得，请白小姐帮帮忙，送我回去吧。”
“我说了，不行。”白浅予不再看她，“我是来钓鱼的，鱼还没钓上来呢，她游之泠来了又怎样？就让她慢慢等着吧！”
白浅予在心底轻哼一声，这个贫民女孩太天真了，既然上了她的船，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走？
池迟捏紧了拳头……等？游之泠怎么可能等她这么久？
就算游之泠愿意等，她也不愿意让游之泠等……自己和白浅予在江上钓鱼，却让游大小姐独自在码头边等着，这算什么？
游之泠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以以这样的方式被白浅予羞辱？
池迟忽然觉得胸腔发闷。游之泠第一次亲自来接她，难道就要这样泡汤了？
她不甘心。
池迟瞥了眼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专业保镖，用暴力抢船，似乎行不通……
听筒里一片沉寂，游之泠似乎做出了最终决定：“你选择继续跟白浅予钓鱼，我现在就走，你选择——”
“等等！”
听到“我现在就走”，池迟下意识有点慌，她对着通讯器决然道：“大小姐，我跟你回去，你等我。”
“白小姐，感谢你今天的招待，但游小姐还在等我，我必须要走。”池迟站在船头，声音伴着汹涌的江风，吹进白浅予的耳中。
白浅予微微诧异：“你这是……”
她话未说完，池迟忽然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湍急的江浪纵身一跃——
——噗通。
天已经全黑了，池迟从黝黑的江心向极远处的码头游去，码头亮着灯，她的双臂一前一后地交替摆动着，像一只心甘情愿扑火的飞蛾。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