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叶淅宝

26、睡衣

　　空气中飘着雨天的泥土气息，还残留着丝丝缕缕陈斯漾身上的乌木香。

　　梁颂宜望着他关门离开的背影。他回来得太突然，令她一时感觉哪里不对劲，却想不出所以然。

　　梁颂宜只好作罢，拿起一旁的手机，一边下楼，一边开机，走到一楼后，手机刚好有了信号。

　　屏幕上赫然弹出好几条未接来电提醒——

　　除了温启和冯与星的，其他的，都来自陈斯漾。

　　微信也有好几条新消息，她疑惑地打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1h30min前/星星雨：【现在怎么样了？】

　　55min前/星星雨：【人呢人呢？】

　　48min前/星星雨：【？？？手机关机了？？？】

　　45min前/SY:【你看到的话回个消息。】

　　……

　　梁颂宜惊讶地浏览着消息，陡然间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试图在某个人身上找到答案。

　　陈斯漾正站在中岛台前盛粥，像是感应到什么，在下一秒偏过头来，直直撞上梁颂宜的目光。

　　女孩的皮肤很白，眼珠剔透水润，此刻她的眼底涌起万千情绪，像是涨潮的海水，但她的目光又无限专注，在这一刻全部投向陈斯漾。

　　陈斯漾有一瞬的愣怔。

　　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他放下手中的勺子，冲她笑笑，问：“怎么了？”

　　“你……”梁颂宜顿了顿，心头有许多问题，可突然问不出口——答案呼之欲出。

　　似乎不需要她再去求证。

　　梁颂宜也牵起唇角，眉眼弯弯，她指了指他的衣服，说：“你先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他还穿着湿衣服。

　　陈斯漾点头说好，但手中动作没停，把粥盛好后，又把还温热的菜食端了出来，摆在餐桌上。

　　肉桂粥，煮苹果，鸽子汤……

　　梁颂宜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恍然间意识到，这好像…都是生理期有助于补气血的食物。

　　她心中难以抑制地，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莫名酸涩，吞噬着她的心房，令她一点点卸下防备。

　　陈斯漾已经上楼。

　　梁颂宜坐在桌旁，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一边舀着肉桂粥，一边回冯与星的微信。

　　冯与星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但无奈遇到堵车。

　　“可吓死我了，你下次可千万别随便关机，要不是我给陈斯漾打电话，他及时赶回去，我真要疯了。”

　　梁颂宜心中暖融融的，嗔笑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关心我，再说我要忍不住要哭了。”

　　冯与星“哼”了一声，“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先罚你给我用毛线织一个漂亮废物。”

　　“好啊，”梁颂宜欣然答应，“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小狗？小兔子？还是花花草草？我都会钩。”

　　“嗯……还没想好，等本公主想想吧。”

　　“遵命。”梁颂宜笑道。

　　正说着，余光里出现一个身影。陈斯漾洗完澡下楼，他头发还湿着，没吹干，身上换了一套灰色睡衣，宽松款，十分居家的款式。

　　如果穿不好，会显得人有些邋遢。

　　但陈斯漾身高腿长，体型格外优越，穿着这套睡衣，也比一般人好看，整个人的气质还显得非常温柔。

　　其实他平日的穿着打扮，偏向又帅又潮的类型，对外呈现出来的气质也是那种带着少年感的张扬。

　　而此刻…梁颂宜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他穿这套衣服，温柔到甚至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去做饭的错觉……但上衣是衬衫领款式，领口开得很大，深v，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冷白的皮肤，他头发上的水珠还在不断地往下滴，领口被洇湿一大片。

　　莫名犯规。

　　梁颂宜的心跳开始加快，她默默收回视线，心中讶然，怎么会有人同时能够展现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又温柔克制又充满欲望。

　　“冯与星？”他问。

　　“嗯。”梁颂宜点头。

　　“她又敲诈你什么了？”陈斯漾坐到她对面，懒懒问道。

　　梁颂宜避着目光，说：“没有敲诈，我主动提出的，给她做一个钩织玩偶。”

　　“为什么？”陈斯漾问。

　　梁颂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她有些抱歉地说：“我今天下午害她很担心，想着补偿一下。”

　　半晌，没人应。

　　梁颂宜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向陈斯漾，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专注而深沉，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轻声道：

　　“我也很担心你。”

　　梁颂宜愣住，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陈斯漾勾了勾唇，恢复惯常散漫的表情：“我可是为了你放了校长的鸽子，你要不要也补偿我一下？”

　　梁颂宜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她的视线无处安放，落在他的眼睛处，被烫到一般，匆忙下移，又看到他引人遐想的领口、锁骨，不得不再次跳开。

　　慌乱中，梁颂宜胡乱说道：“好呀，我也给你做一个玩偶。”

　　陈斯漾笑了一声，轻轻敲了一下桌面，问：“阿颂，你在逗小孩儿？把我当萨摩静，还是当星星哄？”

　　哄。
　　梁颂宜在心中念着这个字眼，脸颊越发热。

　　她的目光不敢太往上，也不敢太向下，又不得不看着他，于是只能落在他的眼睛下方的位置，那里恰好有一颗小痣。

　　梁颂宜牢牢盯着那颗勾人的小痣，问：“那你想要什么？”

　　陈斯漾不说话，手指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

　　半晌后，他开口：“我要你陪我一天。”

　　梁颂宜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呆呆地看着陈斯漾，抿了抿唇，问：“明天吗？”

　　陈斯漾摇头，笑着说：“以后。”

　　…
　　…

　　梁颂宜喝下一碗肉桂粥后，身上暖暖的，也有了力气。

　　晚上，她窝在房间里看书，看的是一本过期杂志，但上边的文章还蛮有趣。

　　冯与星敲门进来时，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盘子，上边摆着花花绿绿的不明食物。

　　“这是什么？”梁颂宜问。

　　“土豆丝胡萝卜黑松露鸡蛋饼，你要不要尝一尝？”她嘴里有食物，含含糊糊地说道，边说还边把盘子往梁颂宜面前推了推。

　　Title这么长，听起来奇奇怪怪，梁颂宜问：“你做的？”
　　“怎么可能？”冯与星咽下最后一口，解释，“陈斯漾做的，还挺好吃。”

　　见梁颂宜没反应，她笑起来，“是不是不相信？我也不信，但我亲眼见的，他现在还在厨房倒腾。”

　　梁颂宜又看了看盘子里的食物，其貌不扬，但看冯与星的表现，应该是…不难吃。

　　“你尝尝，真还不错，别看长得不怎么样。”

　　在冯与星的大力安利下，梁颂宜尝了一口，鸡蛋很嫩，确实还不错。

　　冯与星离开的时候，关门前，忽然转身对她眨了眨眼睛，嘻嘻笑着说：“哦对了，你要不要下去看一眼，他做饭时还挺帅的。”

　　“……”

　　做饭有什么好看的？
　　梁颂宜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还是故事好看。她低下头，重新看过期杂志。

　　看了会儿，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梁颂宜叹了口气，把杂志扔到一旁。

　　想了想，她好像有点儿饿，应该去楼下的冰箱里找找有什么能吃的。

　　嗯。

　　她只是想去找零食。

　　刚一下楼梯，就看到陈斯漾在中岛台前忙碌的身影。

　　梁颂宜的脚步停住，她发现，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办法不放在陈斯漾的身上，无论他站在哪儿，只要一出现，他都是最抢眼的一道风景。

　　听到声音，陈斯漾抬起头，见是她，问：“怎么下来了？”

　　梁颂宜心怦怦乱跳，她抓了抓头发，装作轻松随意的样子，说道：“有点饿，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着，她打开冰箱门。

　　余光却还偷偷留在陈斯漾身上。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套灰色睡衣。

　　梁颂宜感觉这套睡衣简直有什么魔力。她下午刚看到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陈斯漾穿着它做饭的模样，莫名其妙有一股人夫感。

　　没想到晚上，他竟然就真的在下厨！

　　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你想吃什么，我最近在学习下厨。”他问。

　　陈斯漾的表情很认真。
　　明明在学下厨，却有种学物理的专业感。

　　梁颂宜扫了眼桌面上的食材，看到鸡翅，于是想了个最简单的，说：“要不烤鸡翅？”

　　陈斯漾点头，“可以，不过得先腌一腌，你得等一会儿。”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梁颂宜亲眼看着陈斯漾将鸡翅洗好、切花，调制酱料，带着手套动手腌制。

　　一系列操作不算熟练，却分外认真。

　　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烤箱里的鸡翅逐渐变了颜色，空气中飘起香味，她忍不住惊叹：“你这种人竟然还会做饭？”

　　陈斯漾又做起了其他的，正在切香梨，闻言，他手中动作一时顿了顿，偏过头来看她，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笑容中满是……包容。

　　不知为何，梁颂宜在他的表情中解读到这个词，包容。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跟骂人似的，忙解释道：“我不是骂你，我的意思是，你这种大少爷，怎么还想着学下厨？”

　　好有上进心的，她在同龄人中，几乎都找不出几个会做饭想做饭的。

　　“大少爷有什么了不起？”陈斯漾似乎被她逗笑，唇角勾起，语气不急不缓，说出的话，却每一个字都在蛊惑人心——

　　“大少爷心甘情愿给你烤鸡翅，还是你最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