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抱玉闲人

25、大结局（上）

　　而厉云舟，此刻正处于强烈的懵逼状态中，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少爷？什么接班人？谁是Scott？薄岚？薄岚怎么会是Scott？他不是Scott的金丝雀吗？

　　薄岚率先反应了过来，笑嘻嘻的跟他说了声：“厉先生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又转向周子恒，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冽。“周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周子恒就算再不济，也知道此时此刻惹不得他，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深深的看了眼薄岚，转身进了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合上，这楼道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薄岚进了门，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样，探出头来询问道，“出去这么久，一定很累吧，厉先生还不进来？”

　　厉云舟踏着沉重的步子进了门，见薄岚四处走动着，从冰箱里掏出一份提前做好的牛排，把东西放进微波炉里没一会儿，一份冒着香气的牛排被端了出来，摆在厉云舟面前。

　　“厉先生再试试呢。”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若无其事的？厉云舟困惑地想。

　　可在一细想，这可不就是薄岚吗？如果他真的是Scott，那么薄岚所建构的那个小世界便是完全虚构的，从身份到一切。

　　“你怎么知道我提前回来了？”厉云舟突然问道，航班的事只有她和罗欣知道。

　　不等薄岚回答，厉云舟便替他做了答案，“也对，如果是大名鼎鼎的Scott，想要查到我这点信息还不是易如反掌？恐怕你连过去几天我在哪个国家待过，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想起最近的合作案，厉云舟继续说，“ Mlo突然要和天启合作，也是你逼我回来的手段吧？ Scott先生好阔气。”

　　“厉先生说完了吗？”薄岚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又把牛排朝他面前推了推。“赶紧趁热吃吧，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厉云舟真是半点和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从姜绵绵，到薄岚，从前那些他的自以为是全部被推翻，一个又一个真相浮出水面，他的世界，在他世界里翻天覆地的两个人，竟然周身都是谎言。

　　这让厉云舟感到无力，他对周围的一切信任感全失，此时此刻那种疲倦感又涌了上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现在只觉得周身疲惫。

　　他这段时间，过得也实在是太疲惫了。
　　厉云舟不再说话，回卧室拿了睡衣，出来的时候他看了眼还坐在那里的人，叹了声气：
　　“希望我洗完澡出来，你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过去的事情我不做评价，不过现在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人。”

　　“我这地方小，环境简陋，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说完后他砰的一声关上门进了浴室，热水浇头，却没法卸下心中烦恼。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几天之内天翻地覆。

　　洗完澡，他又在镜子前耐心的给自己刮了个胡子，看着镜子中疲惫的人，厉云舟如此想道。

　　他出来的时候，薄岚没有走，他好像连动都没有动过，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

　　“你还想戏弄我到什么时候呢？”厉云舟的火气一下上涌，低沉着说了一句。

　　大步跨进客卧，找到角落里的行李箱不由分说地要将薄岚的东西全部装进去，薄岚的东西实在很少，也只是一些寻常的衣物，很快就装满。

　　这时，敞开的抽屉里，一副宽大厚重的黑框眼镜，吸引了厉云舟的注意。

　　那张照片瞬间映入厉云舟的脑海中。

　　很奇异的，那时候看到那张照片，他只觉得大魔王心恶面恶，其貌不扬，可现在再一想就是越想和薄岚越为相似，除了眼睛之外，分明就是薄岚没错。

　　可这么久，他都没有半点察觉。

　　想到这，厉云舟又被气笑了。

　　拖着行李箱来到客厅，薄岚也站起来了，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的行为。

　　这时厉云舟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薄岚撇了撇，看到上面闪烁着的绵绵两个字，然后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那边立马传来焦急的问候：“云哥，他们说你回国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我消息呀？你说话呀，云哥。”

　　“云哥？”

　　薄岚冷笑一声，那边似乎听出点动静，试探着问道，“你是……scott？”

　　“好久不见呀”薄岚低声唤了句，“ 哥哥。”

　　大洋彼岸的姜绵绵立即挂断了电话，面色苍白，手指微颤。

　　怎么会是Scott接的电话？他和厉云舟见面了？他们又说了什么？

　　姜绵绵想到这儿，明明是三伏天，却只觉手脚冰凉，他再也不敢耽搁，立即抛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给自己订了张回国的机票。

　　这边，薄岚看了眼被挂断了手机，砰的一下，把手机扔回桌上，脸色越发薄凉，他看着眼前的厉云舟，
　　“这就是厉先生要赶我走的原因吗？厉先生不远千里去了趟芝加哥，见到了你心目中美好善良的姜绵绵，所以就越发讨厌起Scott了？所以一听到我的身份，就厌恶到一点都不想再跟我待在一起了？”

　　他像是被打开了情绪的缺口，原本的性情被一点点展开，面色也越来越冷冽，既像薄岚，又不像薄岚。

　　应当是更为尖锐的，却也更加矜贵的薄岚。

　　“让我猜猜，这一次你亲爱的姜绵绵又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薄岚往前走了一步，离厉云舟更近了一些，“上一次是说我干涉了他的毕业论文但他回不了国，无法跟你团聚，你甚至还愤怒到冲到Mlo想要与我当面对峙。
　　上上次呢？我想起来了，是说我在家族聚会上不给他好脸色看，当众给他羞辱，说我是个玉面阎王 心狠手辣的很。厉先生多生气呀，又多神气呀，差点直接飞到A国来。

　　这一次呢，这一次姜绵绵又和你说了什么，让厉先生气到大半夜的就要将我赶出家去？我倒是好奇的很啊。”

　　他的语调越发上扬，足以显示心绪难平，到了最后一句，薄岚的声音又重重地低了下去，既像是一种妥协，又像是一种悲戚。

　　没等厉云舟反应过来，薄岚又陡然间拔高了音调，即使是在这样的失态下，那声音也堪堪称得上悦耳：
　　“厉先生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通情达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眼光极差，不辨是非，真是无趣的很啊。”

　　“厉先生当真以为我有多稀罕你这个地方吗？正如你所说，这点小小的地方还真容不下我这尊大佛，在这住上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我又何必继续遭这份罪呢？”

　　“巧了，不用厉先生费尽心思的赶，我对你这个破地方也没有任何待下去的兴趣了。”

　　他拾起一旁的行李箱，便要往门边走。

　　厉云舟原本很生气，可被他这么一通话一搅和，情绪又变得很奇怪，又是生气，又是微妙，看着以前的薄岚和她刚刚的话，直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于是他问了句，“既然我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能在这住这么久？”

　　这是厉云舟心中最大的困惑，可与此同时，又何尝不是薄岚的？

　　“是啊，为什么呢？”薄岚回头，看了他一眼，“厉先生想想看，我费了这么大的劲，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直到薄岚走远，厉云舟也始终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那之后的几天，厉云舟也被这个问题所困惑，上班上得并不十分敬业。罗欣似乎看出了他的烦恼，问道，“厉总最近在烦什么？”

　　“在烦，为什么？”李云就给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哲理的答案。

　　罗欣立马捧着盒饭出去了，无心打扰老板思考哲学。

　　这天下班后，刚出电梯，别看见自家门口蹲着一个人。

　　这场景似曾相识，厉云舟第一时间想到了薄岚，涌入心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欣喜。

　　那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露出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厉云舟的脸瞬间垮了下去，转身立刻就要定电梯。

　　姜绵绵在身后急呼了一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Scott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厉云舟果然停了下来。

　　于是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他喜欢你，不，应当是爱慕你。”
　　“什么？”厉云舟错愕地看着他。

　　姜绵绵是在16岁的时候，被带回了那个神秘而庞大的家族。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被父母遗弃，没人疼爱的孤儿，和他相依为伴的，是19岁的厉云舟。

　　他们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彼此相互陪伴，相依为命，好像天塌了都能为对方顶起来。

　　直到那一天，一群如电影里般的黑衣人来到蓝天孤儿院，甚至没有半点解释，将还在睡梦中的他带走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对，不断的有人告诉他，他并非无父无母，只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下被弄丢了，而他的真正身份，是这个庞大家族的私生子。

　　他的父母在家族中并不算是非常有权势的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托于Mlo，也算是让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他见到了他的弟弟，他并非只有一个弟弟，老爷子年轻时风流无数，子孙也无数，像他这样的私生子并不算少。

　　但真正的大少爷却从来只有一个。

　　他第一次见到Scott，是在这位大少爷16岁生辰的时候，家族为他举办了一场堪称奢华的生日宴会。

　　Scott年纪轻轻，却非常有脾气，他从古老的楼梯上那么一节一节的走下来，身材高挑，模样矜贵，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场。

　　那一眼让姜绵绵明白，这个人和自己，虽同处一地，确是云泥之别。

　　Scott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却颇有聪明，一路跳级直升享誉全球的名校，毕业后顺理成章接替Mlo几个分公司后，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头脑。

　　姜绵绵也并不算愚钝，幼时在孤儿院时他也总是最聪明的一个，可这一切在见到Scott之后，便也没有了。这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是他能比拟的。

　　这是他对 Scott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他对外表现为羡慕，可只有姜绵绵自己明白，那是一种嫉妒，见不得光却异常强烈的嫉妒。

　　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那人的绝望，一点点吞噬了姜绵绵原本单纯的心型，他开始拙劣地模仿着 Scott的一切痕迹，从性格到衣着到品味，可惜这一切只能算是东施效颦，姜绵绵越是努力，便越是无法得到。

　　少年心性一时无法宣泄，使得那段时间的姜绵绵非常的痛苦。幸好厉云舟始终不曾放弃过他，两人相互支撑着，再加上他平日里和Scott的联系实在少之又少，慢慢地，那心魔也渐渐散去。

　　就在姜绵绵逐渐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永远比不上这个弟弟的时候。一次突然的发现，又一次扭曲了姜绵绵的心。

　　那是一张厉云舟的照片，一张毕业照，厉云舟侧对着镜头，穿着方方正正的学士服，正开朗的大笑着，应该是大学毕业时候拍的。

　　而且明显是一张偷拍。

　　一张偷拍厉云舟的照片，被他无意中在Scott的房间里发现了。

　　姜绵绵起初震惊，而后了然。

　　这太搞笑了，那个无所不能的Scott，居然诡异的偷偷爱慕着厉云舟？

　　厉云舟听到这儿顿了顿，问道，“可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又怎么会？”

　　“谁说你们没有见过面？”姜绵绵嗤笑一声，“云哥，当初那群人接我走的时候，他也在。你们是不是碰过面？”

　　这使得厉云舟不得不回想起那段往事，还是让他想出一点端倪来，姜绵绵那天被带走后厉云舟一蹶不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那时候似乎有个少年陪伴在自己身边，现如今能想起来的也只是对方脸上架着的非常厚重的眼镜。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太记得了，厉云舟想到就是觉得匪夷所思，“可就算我们那时候见过，这也不构成爱慕的条件吧？”

　　“谁知道呢？”姜绵绵回忆往昔，又继续道，
　　“云哥，你能想到我当时的心情吗？这太搞笑了，他可是Scott，从小到大处处压我几头，神秘又可怕的scott，可他居然喜欢你，云哥。”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可云哥喜欢的人是我。”

　　厉云舟只觉浑身一颤。

　　厉云舟倾心于他，而scott倾心于厉云舟。

　　他想，原来scott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费尽心思想要渴求的却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得到的。

　　这个事实给姜绵绵带来一种极大的快感。

　　他再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攀比的恶潮中，开始频繁地向厉云洲确认心意。

　　“云哥，你喜欢我吗？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是不是不管有一个比我优秀千倍百倍的人摆在你面前，你也仍然会选我？”
　　“是的，云哥最喜欢我。”
　　“云哥是我的。”

　　他一遍一遍不断地向厉云舟确认着他对自己的喜欢，这使得他的自尊与骄傲得到极大的满足。

　　可不够，这根本不够。
　　这根本不足以撼动Scott。
　　他需要做得更过火。
　　于是他开始糟蹋厉云舟的喜欢。

　　他开始频繁的和其他人约会，无论男女，轻率的和对方说爱，身体上抑或心灵上。

　　同时他还得在厉云舟面前保持着自己纯洁无瑕的形象，因为这样厉云舟才能更爱他。

　　他甚至开始在厉云舟面前各种诋毁Scott，无所不用其极的在他身上泼脏水，成功的在厉云舟心中树立了一个大魔王的形象。

　　厉云舟对他毫不起疑，对此深信不疑。
　　一方面他保持着厉云舟对他的爱慕，另一方面，他又不断背叛着厉云舟。

　　他利用厉云舟，向Scott进行着最为狠厉的报复。

　　看呀， Scot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珍宝，在他姜绵绵眼里却只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罢了。

　　这多可笑？

　　可知道现在，当他看见厉云舟决绝离开的背影，姜绵绵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抓着厉云舟的手，哭泣着自我忏悔，“我知道错了云哥，从头到尾我有真正喜欢的只有你一个，这些人只是我用来气Scott的工具而已。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好不好？我保证我再也不做那种事了。”

　　厉云舟足足反映了片刻，才终于把姜绵绵这长长的一番话消化完成。太荒谬了，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原来姜绵绵并非白月光，而薄岚，也并非是真正的大魔王。

　　角色互换，却在厉云舟的世界掀起波涛骇浪。

　　他看着眼前，自己护了好多年的人，却是无奈，他能够理解姜绵绵的行为，却实在无法坦诚的做到原谅。

　　“绵绵 ”厉云舟摸摸他的头，“或许从前也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你还像从前一样，总以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你只是朝前看了，只有我还停在原地。”

　　“其余的也不用多说了，我永远是你的哥哥，但也仅止于此了。”

　　“云哥……”姜绵绵哭花了眼，却也明白，厉云舟看似好说话，但一旦下定决心便是百只牛也拉不回来。

　　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和厉云舟，是真的完了。

　　事实上，当那天在芝加哥厉云舟决绝离去的时候，姜绵绵便早有预感。从前他仗着厉云舟的喜爱肆无忌惮，可人只有在失去时才会追悔莫及。

　　三天后，厉云舟亲自把姜绵绵送到了机场，临行前，情绪早已稳定下来的姜绵绵朝他说道：
　　“这段时间我想的很清楚了，从前的确是我错了。盲目的攀比，求而不得的心态让我越发迷惘，甚至还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想来，我和Scott一年见不上5次面，他又对我做过什么呢？不过是自己杯弓蛇影，被害妄想罢了。他的一个眼神扫过来，我便觉得那是轻蔑，他一个不经意间的抬手，我就觉得那是一种威胁。”

　　“云哥，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 Scott虽为清冷人高傲，但并非是一个可恶无情的人，他能为了你那样贬低自己，足以可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坦然的喜欢Scott了，我这样说，是因为我亏欠云哥你太多了，也希望你能早点觅得良人，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的确半点也比不得Scott。真讽刺啊，我居然会在这点上输给他。”

　　姜绵绵说到这儿嗤嗤一笑，“算了，多说无益，我先走了，云哥。以后毕业回国了，咱们一起回孤儿院吃那家牛肉面。”

　　最后，厉云舟也只是沉声说了句，“保重了，绵绵。”

　　也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与爱护的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