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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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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屋外传来很轻的关门声,时延才睁开沉重的双眼。
疼痛和昏沉让他整个人都处于像是吸饱水的海绵,身体重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是个负担,他摘下氧气罩,再次艰难坐起来,靠着床头剧烈喘息。
他现在根本不需要氧气罩这种东西来续命,他知道自己不会死的。
这样潜意识的坚定让时延有一瞬间发愣,他闭了闭眼,拔掉手背上的针管,然后死死摁住血管,好一会儿确认它不再流血之后才松开,大拇指一遍又一遍的碾过食指上的血,直至它干涸冷硬。
地上没有鞋子,时延光脚踩上冰凉的地板,脑子都清醒不少。
他步伐缓慢又坚定的走出房间,撑着墙壁的手青筋凸显,客厅内没有开灯,只有属于夜晚的沉寂和铺撒的月光填满这间屋子。
偌大的客厅,在微弱皎洁的银光中,时延勉强能看清屋内的陈设和家具,处处透着一股很不低调的奢华和贵气,和黎尧那个人给他的感觉简直如出一辙,这间房子和他那屋子一比,他住的简直就是贫民窟。
果然是个有钱人啊……
时延在心中感叹完,确认自己穿着挺正常后,到玄关处找了双黎尧的鞋子穿上,有一点大,但是不影响走路。
现在的他每走一段路都会喘一下,心口的伤实在是太严重,甚至痛的都让他额头上布满冷汗。
“时先生你来医院的时候可是救护车抬进来的,浑身都是血。”
“这么吓人吗?”
“何止!你心脏都被捅伤了,但是你居然没死,我的天呐,医院说这都不是奇迹可以形容的!”
“我命真大。”
“肯定是老天爷在保佑你,上辈子时先生你肯定做了不少好事才会得来这样的庇佑。”
庇佑什么庇佑,这么疼还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时延丧气的想着,边走出电梯,夜晚的这个小区安静到只能听见不远处的喷泉声,时延走到外面,下意识往身上一摸,万万没想到真让自己摸到手机,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换衣服时候顺便塞进去的。
这就像是饥渴的人终于找到水源,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解决已经快要干涸枯竭的喉咙。
时延感觉自己出气少进气多,于是坐在路边的花台处休息,顺便打车。
这个地段来往的车辆他看不到多少,倒是进进出出的豪车不少,时延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车子一来,他就坐上车,闭着眼睛开始休息,直接杜绝司机准备和他滔滔不绝的讲话。
时间缓慢过去,时延半梦半醒中,听见司机说道:“到了。”
“谢谢。”
道谢下车关上门,司机很快离开这个旧小区。
现在已经八点半,小区外面多的是乘凉聊天的老太太们,远处篮球场有几个男孩子在昏黄灯光下打篮球,叽叽喳喳的声音配合着路过的车水马龙声,吵的时延有些头痛。
他揉揉眉心,看了眼时间,没想到这辆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他家,依旧是从熟悉的花盆底座下找到钥匙。
开门之后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感觉到片刻安心,屋内的地板上有不少血迹,已经变的乌黑,地上打碎的花瓶和桌椅还都呈现着当时他出事的那一幕。
是谁要杀他?
杀他的人与他消失的重要记忆有关吗?
为什么要杀他?
一连串的疑问让时延头痛欲裂,他慌忙扶住一旁的柜子急促喘息,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从下滑落,因为疯狂思索而想不起到底遗失的记忆是什么而变的越加疼痛的脑袋像是一颗随时快要爆炸的气球,随着他越加迅速起伏的胸膛变的膨胀。
砰———!
炸裂的声响在时延面前变成血色的花,填满他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的画面让他无力后退,整个人快要失重倒下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扶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胸前一带,勾住他的双腿打横抱起。
“联系花凌,把地址发给他,让他速度过来。”
“可是室长,花医生在研究刘民的尸体,让我们都别打扰他。”
“我让你打电话你是听不懂吗?!”
“时延?醒醒,你在看什么?时延?”
“看我,能不能看到我?”
“妈的,老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人!”
…
“打个耳洞吧。”
“也不是不可以。”
“嗯?”
“打之前你给我一针麻药,我怕疼。”
“疼……”
“什么疼?”黎尧听见时延轻如呓语的声音,他擦着时延额头上的汗,“是不是伤口疼?”
时延什么都看不清,他双眸无法聚焦,空洞的看着上方天花板,痛苦道:“耳朵疼……好疼……”
“耳朵疼?”黎尧眉头紧皱,他捧住时延的脑袋,上下查看他的耳朵,但是什么伤口都没有看到,他不得所以,“没有伤口,你确定是耳朵痛?”
宋小君捧着拧干的毛巾站一旁心急如焚:“室长,他好像很不对劲啊,怎么办?”
相比较宋小君,黎尧冷静得多,他拍拍时延的脸,确认他陷入自己的梦魇中无法自拔,却又喊不醒他,徒劳之下,他两只手,一边捏住一只耳朵,在上面轻柔的摩擦。
“还疼吗?”黎尧轻声问道。
宋小君见鬼似的看着这个有些温柔的室长,尽管此刻不合时宜,他还是在心中疯狂吐槽自己今天何德何能居然看到自己室长如此温柔的一面,真是告诉调查局那群牲口估计都不敢相信。
冰凉的耳珠因为指尖的碾磨开始发烫,像是一条冒着浓烟的滚滚河流,灌溉时延全身上下冰凉的血液,将躁动的疼痛淹没在温暖之中。
时延的双眸逐渐聚焦,血红从眼前褪去,模糊的人影慢慢变清楚,属于黎尧的气息突兀的灌入鼻尖,莫名其妙的让他感觉到十分安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能找到我……”
“像你这种不安分的家伙,我能不知道你会把我话当耳边风?”黎尧一秒变脸,双手抱胸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看着时延,“我说过的吧?拿下氧气罩这种找死行为,我不想看到第三次,你似乎真的很喜欢和我作对。”
时延默默看着他,下颚突然被黎尧一把捏住:“死都要回家死,你可真是有意思。”眼看他呼吸都平缓不少,黎尧松开他,“不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正在苟延残喘吗?如果你想死,那就等我搞清楚短信的事之后再死。”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想死必须经过我同意,懂吗?”
时延不懂。
他大病初愈回到家,莫名其妙来了个长得好看却性格极差的男人找上门,说有人要杀他。在时延应付掉之后,没想到真的来了个要杀他的人,而保护他的还是黎尧。
人生二十五载,时延清楚记得自己记事以来的所有事,但是唯独少了某些空白的时间以及自己一个月前的所有记忆。
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时延想不起来,一遍遍想打开自己大脑寻找那些梦中出现的碎片拼凑在一起,结果却是在鬼门关结结实实走了一遭。
然后现在他的命居然被眼前这个张狂的男人牢牢握住,说什么死也要经过他的同意。
时延根本不想死,但也对黎尧的说法感到荒谬。
在时延瘦削的下颚上有黎尧刚才不知轻重掐下的红痕,让他这张惨白的脸看起来有那么一丝血色,他依然不喜欢这样仰视别人:“黎先生,我身体不舒服,能麻烦你站开一点吗?”
“嗯?”黎尧正‘教育‘时延,突然听见他这么说,眉头微皱,“干什么?”
时延闭上眼睛,平复呼吸:“我氧气不足。”
“嗯???”黎尧一下反应过来,大小姐脾气瞬间上来,不管不顾就想上前捏住时延的脸问他是不是成心和自己救命恩人过不去。
宋小君深知黎尧脾气,赶紧手忙脚乱的拦住他,连哄带骗的:“室长消气,消消气,时延他肯定是太缺氧,所以说话不过大脑,你别生气。花医生来了,花医生花医生!”
花凌正带着助手从破开的大门进来,一抬头就看见宋小君拦着炸毛的黎尧,他侧首对助手说道:“黎室长既然还能发脾气,那么证明病人问题应该不大,联系生命研究所不需要火急火燎送雪兔的营养液过来,直接送到黎室长家里。”
“好的花医生。”
助手到一旁打电话,花凌提着医疗箱来到沙发边,仔细检查了下时延胸前的伤口,确认没有崩裂后,他才看向时延:“喘的过气吗?”
时延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可以。”
“那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你身体没好完,从黎尧家来到这里路途太长,对身体消耗大,睡一会儿吧。”
时延并不想睡觉,他虽然很难受,但是却异常清醒:“我想喝水,想吃东西。”
花凌问他:“你想吃什么?”
无数美食佳肴掠过脑海,到头来时延说出口的也不过是五个字:“皮蛋瘦肉粥。”
“可以。”花凌点头,对黎尧说道,“让你家厨师把粥熬稠一点,米一定要软,一个半小时后送到你住所。”
黎尧舌尖轻顶上颚,努力克制自己脾气:“你不是说他不能吃流食?”
“这是昨天我说的话,没想到过了一晚,他身体好的还挺快。”
黎尧:“……”
“我要吃皮蛋瘦肉粥。”时延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