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心》南毓

20、安慰

　　郑文斌等了许久，也不见金慈佑回来。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恍惚间，他透过窗外，似乎在楼下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倒在地上，连他的身影都变得格外模糊。
　　郑文斌几乎是下意识就冲了出去。
　　夜色间，金慈佑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他指尖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被主人抛弃了的破败娃娃。
　　“慈佑！慈佑！”
　　郑文斌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刚想掏出手机叫救护车，金慈佑却在这时扯住了他的袖子。
　　他费力地睁开了双眼，拼尽全力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
　　“哥，我没事，麻烦你…背我回去吧…”
　　“好，好，哥背你回去。”
　　金慈佑靠在郑文斌的背上，他发觉自己现在就连几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或许他会后悔，会难过，会自责…
　　但他绝不会让自己毁了朴智旻的前途。
　　只要他的未来是光明的，那么无论他现在有多痛，这就是值得的，是有价值的。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决绝，也是一种爱。

　　————
　　“智旻！智旻！”
　　金泰亨用力地敲着门，他都快要急死了。
　　“你不是去见慈佑哥了吗？”
　　“怎么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啊！”
　　突然，金泰亨想起客厅的储物柜里好像有这间卧室门的备用钥匙。
　　他连忙跑过去翻起了抽屉。
　　“找到了…找到了…”
　　“智旻啊！你——”
　　金泰亨刚打开门，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就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说出来。
　　朴智旻坐在床边，双手抱膝，哭得天昏地暗。
　　金泰亨从未见过朴智旻哭成这样。
　　他向来倔强，凡事都要做到最好。
　　他说他不喜欢哭，因为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见他这样，金泰亨这才意识到，他的亲故，他最好的朋友朴智旻…
　　不过还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智旻啊，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可以向我倾诉啊，不要把事情都憋在心里，会很难过的。”
　　金泰亨坐在了他的对面。
　　“智旻啊，我们可是最好的亲故啊！”
　　过了许久，朴智旻终于开了口。
　　“我，我向他表白了，但是他拒绝了我…”
　　“他说他不可能会喜欢我，他还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生。”
　　“泰亨…他要离开我，他不要我了…”
　　拒绝也好，不喜欢也好，但是，但是……
　　他怎么可以不要他了呢？
　　他说过他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啊…
　　他怎么可以说谎呢…
　　朴智旻全程都没有提过那个人的名字。
　　但是金泰亨知道，不会再有别人了。
　　朴智旻喜欢的人，他所爱的那个人，只会是金慈佑，只有他。
　　“他是骗你的。”
　　“他不可能会喜欢上别的女生。”
　　金泰亨的话让朴智旻暂时忘记了哭泣。
　　他没想到金泰亨居然会为了安慰他而撒谎。
　　可是金泰亨他并没有撒谎。
　　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过那一幕。

　　回忆————
　　礼堂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不留神，金泰亨就和其他人走散了。
　　他来到了吧台前，随便挑了一个空位子坐下。
　　“这东西好用吗？”
　　“这可是我特意为了待会儿的特殊环节搞来的夜视仪！这东西可贵着呢！”
　　“快让我试试…”
　　没过多久，那几名学生就开始向身边的人分发夜视仪了。
　　还美其名曰等一下会有惊喜。
　　或许金泰亨的确是个幸运儿。
　　他也被分到了一个夜视仪。
　　虽然他已经向那名学生明确地表示过了他只是路过，但那个夜视仪还是被塞到了他的手里。
　　这……
　　金泰亨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个迷你夜视仪，有点好奇，还有点紧张。
　　“呀！又是你们几个！”
　　“惊喜环节是用来让你们搞恶作剧的吗！”
　　见有管事的学长来了，刚刚还在分发夜视仪的那些学生立马如鸟兽散，跑得比谁都快。
　　金泰亨见状，不禁感觉自己手中的这个夜视仪变得越发烫手了起来。
　　他刚想要把这个夜视仪交给那些管事的学生们，可就在这时，礼堂内的所有灯光突然消失。
　　眼前完全是一片黑暗。
　　是停电了吗…
　　金泰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那些学生们口中所谓的惊喜环节。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手里的这个夜视仪。
　　出于好奇，他举起了那个夜视仪。

　　————
　　他紧紧地握着那个人的手。
　　他和那个人相拥亲吻。
　　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
　　金泰亨看着朴智旻，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智旻，你相信我，慈佑哥绝对不会有喜欢的女生，他一定是在骗你。”
　　和他接吻的那个人，明明就是个男生啊！
　　那样的短发，怎么可能会是个女生呢…
　　朴智旻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就这样直接掉了下来。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金泰亨不敢把金慈佑和其他人接吻的事说出来。
　　因为他怕朴智旻会因此而更加伤心。
　　“你认真想一想啊，他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
　　金泰亨双手捧着朴智旻的脸。
　　“他只是怕耽误了你的前程而已，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吧，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都是为了你啊！”
　　“慈佑哥他平时那么忙，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谈恋爱呢。”
　　“智旻，他拒绝你，完全是因为他在乎你。”
　　金泰亨很快便接受了朴智旻喜欢金慈佑的这件事。
　　他甚至觉得，像金慈佑那样的人，一般的女生根本就配不上他。
　　他就像是一个天使一样。
　　不，或许这世上的所有人都配不上他。
　　像他这么好的人，就应该离那些没有用的情情爱爱远一点。
　　可这次被拒绝的人是朴智旻，是他最好的亲故。
　　他的那点私心，只好被他再一再二地藏在心底，罚它们永不见光亮。
　　“是真的吗？他，他真的还在乎我吗？”
　　在金慈佑的面前，朴智旻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自信与骄傲。
　　他知道自己贪心，有了他的宠爱，还想要让他只爱他一个人。
　　这实在是因为，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爱会刻上属于他金慈佑的名字。
　　而这样贪婪，这样不懂得满足的自己，真是令人厌恶。
　　“是真的，智旻，他在乎你，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金泰亨抬手擦干了朴智旻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不要难过，这一次的告白失败了，还有下一次，你会成功的。”
　　“我相信你。”

　　————
　　“慈佑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郑文斌将金慈佑给扶到了床上。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像是突然生了重病一样。
　　“哥，我没事…”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朴智旻离开时的背影，还有那停留在他眼角的泪珠。
　　他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他是不是…
　　“哥，我决定了，我明天就走。”
　　郑文斌一怔。
　　“明天？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金慈佑故作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
　　他只是想逃走而已，逃得越远越好。
　　因为他怕自己会心软。
　　他怕自己在无意间的行为会让朴智旻再次陷入错觉。
　　他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他只是习惯了自己对他的照顾。
　　他只是无法接受在他今后的生活中会缺少自己这个知心哥哥的存在。
　　习惯并不是爱，他还年轻，他会明白的。
　　“我只是想早点去舞团报道而已。”
　　他的弟弟不需要这种毫无用处的爱情。
　　他的弟弟就应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而他，金慈佑，并不需要被包含其中。
　　“哥，什么是爱情？”
　　金慈佑笑着看向郑文斌。
　　从他指尖上冒出的血珠早已经凝固。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朴智旻付出了些什么。
　　他爱他，但他也可以选择不爱他。
　　“习惯就是爱。”
　　金慈佑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只大手猛地抓紧。
　　“当你已经习惯了有这个人陪在你的身边，当你再也离不开他时，你就已经爱上他了。”
　　“哈哈哈哈————”
　　突然，他像是疯了一般地大笑了起来。
　　接着他便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眼角的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金慈佑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点。
　　“哥，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他根本就不懂爱，又何谈让朴智旻去认清现实呢。
　　原来他就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