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Golden Key》向山

5、朕与刁民初见

　　“什么东西？”

　　云霄随口问道，望见拉里目光不善地斜了她一眼，顿时意会，“不让问你告诉我干嘛？还有别的要交代吗，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拉里道：“他身边有个孩子，小心一点，我让弥迦和休跟你一起去。”

　　“弥迦……”云霄顿时犹豫起来，“不用避着她吗？不、她没有一起叛逃吗？”

　　在她记忆里弥迦和莫里斯的“友谊”亲厚非凡，情比金坚。

　　如果按照流星街的道德观念，他们彼此或许是对方最重要的“朋友”。不过弥迦来自外界，对于正常社会下长大的人，最重要的事物因人而异，或者对于弥迦这种意外流落到这里的探险者来说，这里的全部都是痛苦的回忆。

　　与自己相比，那女孩对于离开的强烈渴望更加不加掩盖。

　　“叛变发生的时候她不在场。”拉里解释道：“莫里斯受人蛊惑，杀了老科勒和那人一起逃走，见到弥迦他会改变心意。”

　　“如果他不改变呢？”云霄问：“他连那老头都能杀，已经丧心病狂了，我怀疑他的精神是不是受到了控制。”

　　据说莫里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科勒偷蒙拐骗、打打杀杀，即使后来科勒老了，莫里斯长成青年、壮年也没有分开，如果流星街有养父母概念的话，他们应该是家人类似的存在。

　　所以能做出杀害科勒逃走的莫里斯相当于同时犯下了弑亲和弑师两项罪行。

　　拉里摇摇自己的大光头，“除非还有别的能力者，拐走他的人没有这种能力。你带来的人我会安排，你的好奇心等你见到莫里斯自己问他。”

　　云霄没有多做停留，离开房间径直下了楼，刚到门口就遇到了等在外面的弥迦，她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一脸憔悴，干燥枯黄的栗色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

　　云霄走上去笑道：“我正要去找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弥迦抿了抿嘴唇。她已不再年轻，在这里的时光让她更加苍老，迟缓的声音像是生了锈，“恩人……和你说了什么？”

　　云霄微微一笑，“你明明知道。”

　　弥迦不再说话了，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你不说我就去找休啦，这次行动应该是他主导？毕竟你和我都不是战斗型。”云霄借机拉伸了一下手臂，勉强当做战前准备。

　　老实说，她对弥迦和莫里斯的事感触不是很多，虽然两人都帮助过她许多，主要原因大概是没有实感——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打动过她，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在这里永久生活，所以一切悲惨的故事都隔着“不真实”的膜，包括来到这里后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

　　“我想请你……能不能……”

　　弥迦说这段话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似的，沉着脸近乎哀求的望着云霄吐息，“能不能放了他，假装没找到？”

　　“呃…我不知道长官大人想怎么处理，照理来说，他应该是个死人了才对。”云霄自认为非常有耐心非常亲和地解释说：“你也知道做出这种事基本就等于被盯上了吧，即使不是我，也只是晚些被找到而已，区别只是快与慢。他是个死人了，可以这么说。”

　　弥迦急切恳求：“可是他以前帮过你许多，你和我一起……”

　　云霄抬手打断她的话，了当询问：“除非能马上逃出流星街，否则没有希望，你要赌一把这个可能性吗？那样的话你也很危险。”

　　“我……”弥迦明显十分犹豫和迷茫，云霄道：“我不杀人，你可以慢慢想怎么做，我要先去做一点小小的准备。”

　　从弥迦身旁绕开，云霄径直去了自己在这里的另一个据点——说是她的据点，其实是许多和她差不多的人公用的一小块区域，她几乎不在那里停留，只用来存放一些物品。

　　吱呀作响的木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伴随着腐烂潮气的汗味、尿味扑面而来，高低不一的床架零散地立在房间各个角落。

　　云霄踢了一脚门，对着里面躺尸的人群怒骂：“干您娘，能不能别在睡觉的地方撒尿？”

　　死气沉沉的房间里顿时响起几声零星的笑声，一个似乎认识她的男人翻身扒着床沿，探出脑袋乐呵呵望向她，“喂，要不要玩一会？”

　　“玩你妈，你也配？你个被人舔屁股的小基佬。”云霄鄙夷地朝那人竖了个中指，在其他人对那人的嘲笑中走向自己存放的那堆废品，翻出自制的两副“甲胄”。

　　一副由铁皮穿上几根鞋带制成，防御力和覆盖面都很差，优点是轻便好穿戴，云霄多穿了几件里衣将铁皮甲胄往身上一套，手脚分别绑上铁皮手护腿护，捡起另一副橡胶轮胎改造而成，只能遮挡前胸后背的“护甲”往身上套上，再穿了件秋冬季节的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最后再往腰上捆两个灌满水的塑料瓶子，晃晃荡荡出去了。

　　所以和休汇合的时候，对方惊讶得差点怀疑起流星街的天气，“你打算明天热死自己？”

　　“我这是夜里怕冷。”云霄一脸纯真地望着那名有着女性脸庞、实际却是彪形大汉的魁梧男子。

　　对方显得不太想和她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随手抛来两件长型的物体都给她，“能确定位置吗？”

　　云霄轻松接过丢来的两件物品，一把手.枪和一把匕首，嫌弃地撇撇嘴，直接将枪丢掉了，朝休甜甜一笑，“当然，毕竟人家和那位叛徒认识也有半年多了嘛，不然敬爱的长官为什么让我来呢。”

　　休严肃地点点头——很多次云霄看着他那张脸都在怀疑，究竟是天生长得严肃还是刻意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威胁？

　　“你来之前其他人去追过，今天白天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上面不止一种伤口，敌人可能不止情报里的一个。”

　　云霄大惊失色，当时就打起了退堂鼓，“那还不多派点人，我们三个够吗？”

　　休扫了眼一言不发很是哀伤的弥迦，一点没有避讳的意思，“够了。”

　　弥迦的定位是人质啊……云霄顿时了然于心，拍拍胸膛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休冷哼一声，掉头坐进一辆破旧的皮卡车，扭头对云霄道：“带路。”

　　“东南方向。”云霄爽朗回应，看了一眼弥迦拉着她一起爬进车斗，靠着护栏面对面坐下。

　　流星街没有规范的道路划分，靠人踩出来的石子路面弯曲而陡峭，车走得很慢，时不时需要绕路，云霄无聊地打着哈欠，偶尔指示休调整追踪方向。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沉默了整夜的弥迦终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开口了，云霄无聊地将手臂搭在护栏往，让它随车辆起伏而晃动，“我还以为你已经接受了呢。”

　　“怎么可能接受！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一次盗窃就要！他是我……”弥迦似乎难过得说话都困难了。

　　“我说过了，你可以选啊。”云霄抽回悬在车斗外的手，挪到她旁边，双手捧起她的脸，笑容纯真地问道：“你可以选和他一起死，怎么样呢？这个提议你满意吗？”

　　“怎么可能满意！”弥迦愤怒地打开她的手，眼眶里飞快地涌现出泪水，“你为什么可以说这种话？你忘记了我们一起的事么？他以前救过你，你来这里时也是我教你识字，我们认识很久，为什么你养了那群小孩回来后就可以说这种话？为什么你要接受？你不是也想从这里出去吗？！”

　　云霄撇嘴道：“你怎么不去问为什么莫里斯可以杀掉老科勒，他们几十年的感情可比跟我亲多了呢。”

　　弥迦顿时颓丧地泄了气，“我不知道……我会去问清楚。”

　　云霄乐呵呵安抚道：“哎呀，问清楚又能怎么样？结果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差别？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在我看来，事情简单得很嘛，把人和东西带回去，要怎么处置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

　　弥迦无比沮丧地垂着眼，攥紧的手微微发抖，“你为什么可以说的这么轻松……你好像从来不会伤心？为什么？”

　　“因为事情没有落到我身上，我不在意呀。”云霄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有情皆孽，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我其实很喜欢你这种人情味浓厚的人，应该说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但是如果你选择和他一起死，那我就没有办法。这是我和拉里的一笔交易，帮他把人找到。”

　　见她没有释怀的迹象，隔了几秒，云霄又极不情愿地补充道：“我最多只能做到不出手，反正战局有我没我都差不多。”

　　她无奈地望着对面哭丧脸的女孩儿，“我们那位长官啊，从来没有说过要杀了他，只是说追回来而已，追回来的方式不一定只有躺着回去这一种嘛。你努努力，说不定能站着回去呢。”

　　她真的很讨厌看着别人露出一张快哭出来的脸，每每看见就觉得头痛，仅仅是待在旁边就觉得要得抑郁症了，更别说万一真的哭出来，那她会感觉烦躁得不得了。

　　“所以说啊，你能不能别哭丧着脸，如果一定要哭丧着脸，能不能离我远一点？”云霄皱着眉头，嫌弃的往角落挪了挪位置，干脆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我平等的讨厌所有不开心的人。”

　　“能请你帮我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吗？”弥迦请求道。

　　“可以啊。”云霄一口答应下来，对她眨了下眼睛，补充说：“只要有机会。”

　　说完她越过车身，对着驾驶车辆的休喊道：“往右边调一下方向，我们快到了。”

　　休沉默地转动方向盘，他们行驶已超过一天一夜，如果再不到就需要抛弃车辆徒步行走了。幸好当天夜里，在云霄的提示之下，他们在废弃的荒原中找到了对坐在一间棚屋前的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其中那名壮年男性，正是他们追捕的目标，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粗糙，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长着一张沉默坚毅的脸，另一个是一名只有十六七的少年，空荡荡的袖管里缺了一条胳膊，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休盯着那条沾满血迹的空袖管，“新伤。”

　　那名少年很晦气这个话题似的，边唾边站起来，“遇到个变态人妖。”说着他又开心地笑起来，“你们的人也是他杀的。”

　　“无所谓。”休率先亮出刀，不由分说朝那名少年攻上去。

　　“看起来他接到的命令和我不一样。”云霄看了眼瞬息之间战成一团的两人，缓缓退至一面建筑残骸身后，将石墙护至身前，问向弥迦：“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弥迦仍然犹犹豫豫，两边都下不了决心，看了眼黑暗中正熄灭火堆，站起身的莫里斯，终于说道：“我想去劝他。”

　　“随便你怎么劝落跑甜心，我要待在这里。”云霄缩在石墙后，掏出藏在衣服里的小零食撕开包装袋往嘴里塞，摆明了不想干涉他们的事。

　　弥迦点点头，慢慢走出去，走到一半又忽然回过头说道：“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你是这里唯一的好人，如果能换个地方认识就好了。”

　　“喂喂，干嘛给我发好人卡啊？”云霄顿时慌了，从墙后站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不会不打算回来了吧？我说你去死是开玩笑的啊，办法还有很……”

　　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话，嵌入墙壁溅出火花的子弹就留在云霄藏身的石墙上。弥迦双手握着枪，手臂发颤，犹豫迷茫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别再过来。”

　　云霄眉心微蹙，脸上闪过一丝不解，旋即明白过来，带着些许遗憾些许无所谓地靠着墙壁缩回墙后，“无聊的人。”

　　居然在这个时候想好叛变，并且表现出来，这样不就死定了么？为什么不再聪明点呢？为什么笨蛋总是这么多？

　　不过算了，和她没关系，她的任务完成了，休会完成其他任务。

　　外面打得火热，光听声音就知道非常激烈。休一向以破坏力大著称，另一个虽然是个残疾，但看起来不是什么好鸟，弥迦和莫里斯似乎在说什么，好像发生了争吵。

　　但这都没有激起云霄看一眼的欲望，她只想待到结束。

　　就在她等得不耐烦，疑惑怎么还没打完的时候，身后的石墙忽然倒塌了，云霄往旁边滚了一圈，好险躲过砸下来的碎石，抬头看向袭击她的人，却发现是一张不认识的脸。

　　“爸爸——————！！！”

　　云霄猛地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不能怪她没骨气，任谁大晚上看见一张惨白的脸近距离对着自己笑都会吓到心脏骤停，本能地呼喊起认知里强大的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