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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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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言到头来也没管江小杉叫姐姐。江小杉算明白了,这小狼崽子除非有求于自己,否则是绝对不肯开口叫这一声姐的。黎景言就是这样的性子,她看了他好几年的演唱会,关注了他好几年的成长,这小孩儿向来又野又嚣张,除非他自己愿意做的事,否则想让他听话,门都没有。
她就是有点想不通,这满桌的人他哥哥姐姐都叫得毫无压力,为什么到了她这,就只喝酒一句话也不肯说,行吧,她认了,当年抱着养小爱豆的心思,谁知道结果养出个小白眼狼。
酒足饭饱,周一笑作为这部剧的总制片人,今晚格外欢腾,在一众主创人员们的玩闹起哄下,非要献唱一曲,说是要送给今晚在座的一位美女。
当伴奏音乐响起《月亮代表我的心》时,江小杉差一点打翻了面前的酒杯。这哥们不会是要给沈棠表白吧?可千万别啊!她昨天就随口提了一句你不会是要杀青宴表白吧,难不成她这位领导就真的这么干了?
她太了解周一笑了,作为娱乐圈里最老土的年少有为制片人,他会唱的歌就那么几首,能拿得出手的,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她想求求他,就算表白的话,去学个《告白气球》或者《专属天使》之类的,再不济的话就隐晦点,唱个什么《词不达意》也行啊,都什么年代了,表白还唱月亮代表我的心,能成功才怪!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果然,一曲终了,周一笑举着麦,饱含深情地开口:
“我想用这首歌来表白一个爱慕已久的人,她就是……”
忽然间,正在摆弄着手机的沈棠,电话铃响了,在周一笑话说了一半、全场安静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晰,这一次江小杉真的一不小心把自己的酒杯碰翻了。因为沈棠的手机铃声是:
“一不该呀二不该,你不该偷偷摸摸把我来爱……”
上个世纪父母们年轻时候的歌,她记得这完全不符合沈大经纪的品味,虽然沈棠平日里简单朴素不刻意打扮,但能带两位流量艺人,至少说明了是行走在时尚前沿的姑娘,对音乐的鉴赏也是一流。
此刻江小杉手忙脚乱接过身边同事递来的纸巾,收拾翻倒的酒杯时,沈大经纪在一桌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下,从容温柔地接起了电话:
“您好,我经过了一些深思熟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不太合适,我也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合作打算,实在是真的对不起了。”
沈棠接电话的时候,江小杉所在的位置一眼就瞄到了,沈大经纪的手机桌面是某家音乐平台APP,根本就不是来电的界面。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棠这一手拒绝表白,还是拒绝得相当高明,放一首歌,接个电话,既保全了周一笑的颜面,还没人知道周大制片要表白的人是谁。
并且,沈棠选的那首歌,实在是太符合“年少有为”周老板的上世纪年代感了,为了找一首周大制片能听懂的歌,也真是难为沈棠了,这个笑话江小杉觉得她可以笑一整年。
沈棠这边假装接完了电话,江小杉赶紧顶上去,提议大家组局玩狼人杀,生生把周一笑表白这个事给岔过去了。
此时夜已深,不少人喝多了酒,三三两两地侃大山休息去了,能凑到数玩狼人杀的不多,沈棠找个借口离开了,不过把安童和黎景言留下来凑数,人总算齐了。
只是江小杉有点闹心,跟黎景言一块玩游戏,她觉得别扭。毕竟是她当年少女心泛滥,飞蛾扑火般上赶着关注这么一个小爱豆,结果合作的时候临门一脚被人家坑惨了,还碰得一手好瓷。
她以为自己今晚喝了不少酒,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无论黎景言还是小替身的各种糖衣炮弹,但事实上她发现不行,抬眸一对上黎景眼那双水汪汪的明澈桃花眼,她就能想到这么清俊好看的一小男生,当初是怎么就能把拍戏骨折了的锅,往她身上甩的?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她终于隔着遥远的舞台,藏着说不出的告白,受着无数人的嘲讽与白眼,踏平了万水千山,终于拼尽全力离他近一点了,更近一点了,快要能和他说句话了,结果他要搞死她。
借着酒意想了想,她还是难受,没办法跟黎景言像平常人一样交流,更别说是好好玩游戏了。
不回踩是她最大的温柔。
刚刚周一笑被人家沈大经纪碾压式地拒绝了一回,兴致也不太高,哪怕是在场没什么人知道他周大制片要表白的是谁。
不过好在这已经是周一笑第108次向姑娘表白失败了,作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专业人士,他很快调整好心情,投入一桌十二人的狼人杀游戏中。
开局游戏,江小杉拿到了预言家,带领团队作战时,她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挨个把一桌人点评了一遍,唯独到了黎景言的时候,她跳过去了,她不打算跟黎景言互动。
结果下一轮,她就以原本大半壁江山的优势,被当成狼人投出局了,轮到黎景言发言,她明明白白地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小杉姐姐聊到了所有人,唯独对我的身份没有定义,所以她一定是坏人,大家跟着我投她就好了。”
“……”
于是,她就出局了。行吧,她认栽,这年头玩狼人杀都不讲逻辑,而讲人气的吗?所有人跟着黎景言这个大明星投票,那要她这个预言家还有啥用!
她点了杯酸酸甜甜的梅子酒,轻啄着杯中粉红色的液体,心思渐明。她江小杉是谁啊,她可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女制片人,身边小鲜肉无数的社交悍匪,黎景言这样年纪的小男生,她赌定了玩不过她。
第二局,她拿了女巫牌,首夜黎景言中刀,她没救,她猜他绝对是自刀骗女巫解药的,要不然谁敢开局就刀他啊!
复盘亮身份的时候,她猜对了。借着小桥流水旁的灯光夜景,她百无聊赖地欣赏着梅子酒中绚烂的分层,中场休息时,黎景言离开了一会,周一笑悄悄地溜到她的座位旁边,压低声音开口:
“杉子啊,哥跟你说,一会儿你不能像刚才那么玩了,你拿女巫那局,黎景言自刀,那你也不能不救啊!还有上一局,黎景言已经站队那么明显捞你了,那投关键票的时候,你咋能让人家出局呢?这要是平时咱自己玩,这都随便,问题是,黎景言这不不是咱自己人么……”
“你也知道他不是自己人啊?”她冷笑。
“那当然知道了,我让谁的团队给搞到今天这地步的,那我也不能傻到全忘了吧……这不是你们俩……嗯……那个……”
“打住!”
周一笑话说了一半,被江小杉立刻打断了:“我们俩什么都没有,我就是刚毕业那年找不着工作,碰巧给他当了俩月厨子而已。”
“行行行,什么都没有,你不喜欢黎景言那类型的,你喜欢安童这类的。”周一笑别有深意地笑笑。
“这就对了!果然你懂我!”江小杉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大一会功夫,黎景言回来了,他们玩游戏这地方就在酒店大院,隔了一座石桥的距离,刚才休息的功夫,黎景言回了趟酒店,此刻重新出现的时候,换了身衣服,没再穿着刚才那套某家大品牌的风衣外套,而是换上了他之前在剧组当替身的一套普通卫衣,脖子上还跨着先前的相机。
小替身重新上线?江小杉一口梅子酒差点把自己呛着,她这是喝多了眼花了?
周一笑看见他过来,赶紧迎上去了,没深没浅地又去搂人家肩膀:
“哟,小言回来啦,这相机不错!你平时还玩相机啊!哎呀,我年轻时候的梦想……”
“周总,再来几局啊?”
黎景言清眸浅笑,一点也不像先前清冷疏离的样子。江小杉惊呆了,换了身衣服,连人设都变了?这到底是在玩cosplay呢?还是玩她呢?
还有,凭什么他换了衣服周一笑还能认出他是黎景言?而她就不敢认。敢情儿别人是真的看脸,只有她是看衣服的吗?
此刻黎景言拎着相机回到游戏桌前,明澈清透的大眼睛闪啊闪的,双手撑着桌边,带着那份骨子里独有的野痞神情,轻笑着看着江小杉:
“姐姐,再来一次?”
江小杉把杯子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来就来!
江小杉也不说不清为什么,黎景言以小替身的身份重新亮相,她心里竟也不把他当黎景言了。新一轮游戏她坚持自己的战术,咬死了把他往狼坑里打,她就不信了,看谁心态先崩!
她拿平民牌的时候,死不悔改地铁头沾边安童,生生把黎景言这个真预言家给投出去了。她拿猎人牌的时候,倒牌开枪,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把一个小男演员给带走了。
连同生共死都不选他,黎景言有点不乐意了。
尤其是最后一轮,她结束发言时,还拍着邻座周一笑的肩膀,豪气万千地说着“狼人一生一起走,谁打倒钩谁是狗”!
黎景言下桌后转身就跑了。
的确,他心态先崩了。
她跟剧组里那么多人都玩得好,唯独不乐意跟他玩,尤其是跟周一笑走得更近,黎景言觉得相当难过。再说了,谁知道周一笑刚才宴会上想要表白的人是谁啊?
沈棠的手机音乐他没听懂,他虽然是个歌手,但也不是什么中华小曲库,年代太久远的音乐他没听过。
看见他跑了,周一笑察觉不对,起身就追上去了,还一边追一边朝着江小杉连使眼色,那意思仿佛在说,“看吧看吧,说好了哄孩子玩的,给人玩生气了,这咋办……”
江小杉十分不情愿地起身,撇了撇嘴,一个游戏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小孩就是小孩,输不起。
原本她没打算追上去,只是双手抱臂倚着桌边,远远地看着黎景言转身跑过了石桥,周一笑拔步便追。原本黎景言只是一路小跑,扭头看见周一笑追过来了,立刻加速,最后给周大制片累得扶着桥头弯腰大口喘气,也没追上。
她望着那远处奔跑的身影,若有所思。安童还不迭地安慰她:“姐,没事没事,他一会儿就好了,我去看看。”
不过她还是决定亲自过去,因为她看见黎景言甩脱了周一笑后,一转弯就跑进一个类似密室逃脱的复古建筑里去了,那是她剧组搭建的一个布景,前两天拍摄用的,杀青宴之前拆了一半没拆完,此刻里面黑漆漆的,也未必牢固安全,她想了想,只身追上去了。
“黎景言!”
江小杉站在狭长昏暗的密室门口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想了一会,埋头钻进去了。
突然间,肩膀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她吓得差一点跳起来,扭过头看见周一笑的身影气喘吁吁地站在眼前,这哥们明明办了□□身卡,也天天去健身房,跑起路来还是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她指着狭长密室中的另一处岔路口,推了推周一笑:“你去那边找。”
周一笑抬眸看了看从天顶的缝隙中洒进的一丝月光,皱眉道:“乌漆嘛黑的,你自己不害怕啊?”
“没鬼就成。”
江小杉转身就走,这个拆了一半的密室现在就是个危楼,谁知道黎景言躲哪去了,别再出点什么意外碰瓷儿她就行。
周一笑一边摇头,一边往另一个岔路口走去了,还不忘故作深沉地长叹了口气:
“鬼有什么好怕的,人最可怕……”
黎景言站在昏暗狭小密室的角落,那双明澈灵动的大眼睛里带着些许茫然,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轻薄的月色透过天花板的缝隙洒下。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清醒,恍惚中仿佛看见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奔跑,追逐着前面的身影,那个一身白裙,披着长发,扎着蝴蝶结的女子,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
他疯了一样地奔跑,疯了一样地喊着:“江小杉!姐姐!你不要走!”
他就快要追上她了,就快要抓住她的衣袂了,可是恍惚的记忆中,仿佛有两个男生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木棍、铁锹、棒球杆如暴风骤雨般落下,他的身子触到冰冷的地面,听到封闭的小黑屋外重重的落锁声,而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数次重复的记忆晕散开来,他最怕黑了,也怕被关起来。他觉得心慌头晕,心脏难受得喘不过气,像是跌落在无尽的深渊,全身冷得发抖。他摸索着扶着密室的墙缓缓地蹲下来,想要从衣服的口袋里拿药,恍然想起刚刚换了衣服,药没带在身上。
恍惚间他缩在密室的角落,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