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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永恒 ...

  •   第二章 . 永恒 . 如果说死亡有意义,那只会存在于它可以被利用的时候

      .

      卡卡西收到晋升上忍的通知书,是在奔赴战区的前一天。

      在事务区走廊碰面的时候,山吹塞给了他一把糖。

      糖是她时常揣在怀里,用来诱捕隔壁族长家小团子的,眼下正好顺带充当下「礼物」。

      “恭喜恭喜。”

      “……”

      卡卡西看着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眉毛打起了结。

      哪怕是粗神经如同凯都知道,旗木卡卡西讨厌甜食,时常去卡卡西家里蹭饭的山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口味喜好。

      卡卡西把糖果塞进怀里,冲着山吹的背影喊道:“可别死了,山吹。”

      山吹头都没回,抬起手来挥了挥,慢悠悠地留下一句,“彼此彼此。”

      那时已是黄昏,窗外的天色介于藏青和橘黄之间,一层一层地顺着办公楼的入口染进来,山吹本就纤细的背影被晚霞镀上了一层光,涣散得模糊不清。

      返回木叶的路上,卡卡西的左眼一直在疼,哪怕琳用了百种方法,痛感还是肆无忌惮地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啃噬得只剩下烛火一般奄奄一息的灵魂。

      他从怀里摸出一颗糖,剥掉沾了血的糖纸塞进嘴里,却只尝到了满口的苦味。

      .

      时隔几月再见面时,依旧是缱绻的黄昏。

      油画一般的光影,倒是和战争即将结束的时期很是相宜。

      两人都像战前分别时所说的那样,没有丢掉性命,但活着的人,开口反而万般艰难。

      宇智波族地里的街道,交错铺着青石板,巷间传来烧饼店的叫卖声,裹着卡卡西的话一起撞到了山吹耳中。

      山吹睁大了眼睛,这些嘈杂的声音像是在咬着她的耳膜,鲜血滴滴答答地往里砸,把脑子搅成嗡嗡的一片。

      写轮眼的勾玉在卡卡西的眼眶里轻微地颤动,他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塞进了刀片。

      “我会照顾你,这是你哥哥希望的。”

      他强迫自己对上山吹的视线,却发现她早已经收敛起了刚才那几秒钟的失态,沉寂得如同一滩死水,亦或是一株零知觉的草木。

      “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卡卡西。”山吹略微抬头,赤色的双眼里旋转着三枚勾玉,“你看起来真是糟透了。”

      写轮眼红得像血,勾玉浸在里面,是黑洞洞的墨,对视似乎带着引力,让视野扭曲起来。

      没有眼泪也没有质问,留下这句话,山吹转头便离开,背影如同几个月前那样,被黄昏的柔光包裹得纤细而静好。

      卡卡西陷入了死灰般的沉默,但很快尚未痊愈的伤势又令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语焉不详地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说了声「抱歉」,然后像是认命一般,踉跄着扶住了墙。

      .

      回到家的山吹给自己煮了一碗红豆饭。

      这是带土曾经告诉她的——宇智波一族的人,都要在写轮眼开眼或是进化的时候,吃上这样一碗饭作为庆祝。

      山吹不会下厨,一碗饭被煮的底部焦黑,内里夹生,但她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山吹」这个名字,是带土给她取的。

      她出生在四月底,正是南贺川河岸边上,大片的山吹花盛放的时节。

      那时的带土,摘回来大把的花插在花瓶里,然后捧到她身边。

      「就叫山吹吧——」

      彼时带土也不过三四岁,后来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山吹名字的来历,只当是奶奶根据时节来起的。

      山吹自己却记得很清楚,甚至连当时捧着花的带土亲她时,留在她脸上的湿哒哒的口水,她都记忆犹新。

      “真是个操蛋的世界。”

      山吹把碗扔在厨房的水槽里,垂下眼骂了一句。

      .

      止水在返回木叶后,因为大战中的表现,迅速被擢升成为了上忍,继而像同为上忍的卡卡西那样,被继续派遣出去收拾战争的残局。

      此时战力已不再稀缺,除了少数医疗忍者之外,大部分中忍都被留在了村子里修生养息。

      止水在离开木叶前,来见了山吹一面。

      山吹正在修葺宅子。

      在奶奶过世后,带土因为小队任务,很少住在家里,山吹又是个对琐事相当惫懒的人,任凭庭院的植株长得比人高,她也没闲心去修剪,至于因为梅雨季节而破损的房梁院墙,只要不塌,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撩着袖子坐在房顶上的山吹,止水只当她是借此来忘记带土的死,便也不去多问,只是对着她招手。

      “山吹桑,下次见面的时候,一起去河岸边烤鱼吧。”

      “好啊。”山吹放下了手里的锤子,望了望天,“可别死了啊,同桌。”

      听着止水的应声,山吹想,当时她也应该对带土说上这么一句话才对。

      死亡会让人敬畏生灵,敬畏因果迷信,上一世的山吹本是不信的,但毫无寄托的时候,只是一句话,也会像江河里的浮木一样,让溺水的人暂时喘口气。

      人又怎么能对生死做出承诺呢,不过只是祈愿罢了。

      就像卡卡西对带土许下的,「要保护好琳」这个承诺,也不过两个月,便被打破了——

      还是用他自己的手。

      .

      说要照顾山吹的卡卡西,却是在回到木叶之后一病不起,反而是前者搬去他的公寓里住了一周。

      虽然几乎把厨房给拆了,但至少没让他饿死。

      即便是睁着眼睛,卡卡西的意识也并不清醒,嘴里喃喃地喊着「带土」和「琳」,除此之外的词句却是破碎不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大战中牺牲的人数过多,三代火影猿飞日斩因此引咎辞职,对于即将继任的四代火影,一时各方猜测此起彼伏,不过人选大都是在波风水门、宇智波富岳和大蛇丸之间跳跃。

      山吹并不关心最后谁会坐上四代火影的位置,她只是因为卡卡西的状况有些焦虑——

      即便是被转送到了木叶医院,卡卡西的烧也一直没退,并且就各种检测报告而言,他的身体并没有感染或是发炎的情况。

      发烧的原因,无论是以这个世界医疗忍者的角度,还是以山吹上辈子作为一个研究者的角度来看,竟都找不到头绪。

      直到某天,卡卡西突然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天花板喊山吹名字的时候,山吹在他的左眼里,看到了并非勾玉的花纹。

      花纹不过出现了几秒便沉寂下去,恢复了普通的三勾玉,但山吹想她大概是找到了答案。

      关于「万花筒写轮眼」,木叶图书馆的书籍上并没有任何记载,但宇智波一族的各类卷轴里,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零碎的描述。

      可是据山吹所知,写轮眼的进化只会发生在拥有宇智波一族血脉的人身上,这样的变化出现在卡卡西身上,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无论如何,高烧大概都是因为卡卡西对带土的眼睛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排异反应,这样的状况即便是在科研技术相对完善的现代社会,也是个难题,更不要说在这个几十年前还处于战国时代的忍者世界。

      舍弃掉带土留下的眼睛其实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但山吹觉得卡卡西不会接受这样的提案。

      山吹扎进了木叶医疗部的研究室里,并把记录的大量文件数据带回了她在修葺宅子时顺手修建的地下室。

      与她和止水同队的医疗忍者卯月伊织的父亲是木叶医疗部的高层。

      当年在知道山吹对成为医疗忍者的执念时,伊织的父亲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却对山吹提出的很多想法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山吹在医疗部研究所里查阅资料并进行实验的权限。

      山吹所作出的各种设想和研究,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转回了木叶曾经进行过的「柱间细胞」实验上。

      这种细胞在性质上十分接近于山吹前世尚未被人类攻克的「癌细胞」,它拥有极端的活性和分裂速度,但在查克拉的压制下,却具有一定的可控性。

      山吹拟了一份报告书,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说明,然后将它交给了伊织的父亲,并希望他可以申请取得一份柱间细胞的样本让她进行研究。

      伊织的父亲应下了她的请求,但还是告诉她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木叶曾经关于柱间细胞所进行的实验,结果都十分惨烈,当时也是因为「有违人伦」而告停,如今的高层并不支持这项研究,即便以他的名义去进行申请,结果大概率也不会是山吹想要的。

      所幸卡卡西虽然高烧不退,身体机能却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山吹也不是太急。

      即便没有实验样本,理论却是可以先在纸上被完善的。

      .

      一直昏迷不醒的卡卡西,就连彻底停战后在慰灵碑举行的哀悼会都没能去参加。

      山吹倒是去了,手里牵着隔壁族长家的团子。

      说是「团子」,但根据归档里的报告,在这次战争里死在他手里的敌方忍者,甚至比死在山吹手里的还要多。

      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是些程序化的流程,除了站得脚酸以外,并没有给山吹留下什么别的认知。

      她或许的确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又或许是心里的那块地方,狭窄到只够放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流程结束,再是悲戚的氛围也很快就散了,忍者们零零散散地离开,慰灵碑周遭又是一片寂寥。

      山吹寻到刻着带土名字的那块碑,蹲下身告诉他:“你放心,他会带着你的眼睛好好活下去。”

      她手里仍旧牵着鼬,鼬也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半点四岁孩子会有的不耐和吵闹,反而带着几分探究。

      此刻一旁传来了一阵嘶哑的笑声。

      “对死者哀叹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死亡有意义,那只会存在于它可以被利用的时候。”

      这样的话,前世的山吹也经常从研究者们的口中听到。

      不过是最普通的道理罢了,但大多数人都会因为这样的说法太过无情而感到无法接受。

      山吹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对着说话的人欠身,“大蛇丸大人。”

      三忍之一的大蛇丸,在木叶的风评毁誉参半,但在山吹这样的研究者眼中,无疑是值得敬意的存在。

      大蛇丸还没有继续开口,听到了他刚才那句话的鼬却抓紧了山吹的手,对着大蛇丸问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有,那也得是在生命是「永恒的」这个前提之下。”

      大蛇丸的话,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显然太过深奥,即便他是个百年不遇的异才。

      山吹抬手摸了一下陷入沉默的鼬的发顶,垂眼道:“可惜世上并没有永恒的生命。”

      “谁知道呢。”大蛇丸又笑了起来,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世人总是活在偏见和世俗里,被人伦这样的笑话约束,真理可不是被笼子关起来的人能追求到的——”

      山吹自然也听出来大蛇丸是意有所指,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便切入了正题。

      “说起来,你提出的那些研究方向,很是有趣,可惜……”大蛇丸绕着山吹走了一圈,叹息着摇了摇头,“那群朽木一样的老古董可看不见里面的价值,医疗部的那堆破铜烂铁也早就是已经过时的玩意儿。”

      “所以您是想邀请我加入您的研究基地么?”

      大蛇丸的研究基地,独立于医疗部之外,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此人行事捉摸不透且百无禁忌,只是奈何他是三代火影的弟子,又是闻名遐迩的三忍之一,木叶高层其实对他很是容忍。

      “不,我是想收你做我的弟子。”

      大蛇丸摊开了双手,显得很有兴致,“柱间细胞的样本,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而且——”

      他的神色显得有些狂热。

      “你和我一样,是追寻世间一切「真理」的人,我不会看错。”

      他的确没有看错,前世的山吹直到死前,都还在实验室里进行着数据的演算和模型的构建,是实打实的追着「真理」直到了最后一刻。

      对山吹这样的人来说,大蛇丸的邀请无疑极具诱惑力,大蛇丸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言语之间才带着十足的把握——他并不认为山吹会拒绝。

      “可是,大蛇丸大人。”山吹抬起了头,面瘫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难得的带上了类似「困扰」的表情,然后慢吞吞地开口道:“我讨厌蛇。”

      看着行了个礼便牵着鼬离开的山吹,大蛇丸轻笑了一声。

      “真是讨人厌的小鬼。”

      .

      拒绝大蛇丸,并非是山吹对「追求这个世界的真理」不感兴趣,相反,她心动极了。

      但她也清楚,大蛇丸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安安分分待在木叶的。

      如果村子用「四代火影」的位置将他绑住也就罢了,若非如此,他必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

      只是暂时加入研究基地,倒是双赢,但收作弟子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山吹不可能离开木叶——带土留给卡卡西的话,其实也是留给她的。

      她并没有为木叶奉献人生的觉悟,但卡卡西,她必须得护好——

      然后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看着他带着带土的眼睛,戴上那顶印着「火」字的斗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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