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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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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几张桌子,一面矮墙后,哈尼看了眼其他人桌上的菜,又满脸嫌弃地放下菜单:“这都什么啊。”
科尔曼查看着刚拍的照片:“别端着,你还不是也想知道什么情况才跟过来。”
“我现在想走啊……”哈尼又扭头看向邻桌。
邻桌坐着一对情侣,在一通教科书式的游客狂拍后,两人吃了口刚端上来的鸡肉,对视了一眼,神情多少一言难尽。
在不远处高大侍者的瞪视下,哈尼翻到肉类那页,扫向价格,然后听见隔壁桌的情侣昧着良心说:“还不错哦。”
“快走吧。”哈尼装作在仔细翻看菜单:“反正都拍到照片了,隔这么远也听不见。”
这时,科尔曼看着手机,一下屏息,好似失语,将手机转向哈尼。
他搜索了芭菲同席者的照片。
安杜,知名橄榄球运动员,连续三年获得世界级比赛的MVP最佳球员奖。
“你真不走啊?”哈尼问:“你又打不过他。”
科尔曼点头,不知是回应哪句话。
哈尼起身:“那你留这儿吃柴火吧。”
对面就有家不错的咖啡馆,就是一人吃寂寞了些。
虽然对科尔曼不好意思,也不是对恋爱话题没兴趣,但打死他也不想尝和邻桌一样的鸡肉
不是得给他的牙崩了,就是明天住进医院。
作为百世住民,良心也不允许他吃一口这家店的菜。
所有在这家店吃过东西的人,都应该被开出百世籍!
哈尼哼着小曲穿过马路,余光瞥见路边站着的人。
女人脚踩平靴,套在裁剪利落的宽大黑灰拼接皮衣中,泡泡裙垂落,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一头黑发下,是精致的五官。
哪怕亮了绿灯,她也没过马路,引来行人屡屡侧目,哈尼也是其中一个。
是,是心动的感觉……!
哈尼外形不差,一双遗传自祖母的碧绿眼眸,不少男女都对他着迷。看科尔曼单恋也很有趣,不过他从不会被恋爱脑控制。
——除了一见钟情的这个瞬间。
哈尼大步穿过马路,不加思索上前,并未看到街角演奏着手风琴的艺术家惋惜地摇了摇头。
“真是个好天气,”哈尼开口道,“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咖啡馆,推出了新的夏季菜单。”
听到他的声音,女人侧过头。
手风琴艺人吃惊看去,明明刚才其他人和她搭话,都不见有反应。
然而哈尼堪比中了彩票的兴高采烈,在触到女人的眼神时,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双红眸落在他脸上,就像在看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
她随即行过他身旁,走向他来的方向。
哈尼微微侧头,看到女人走向那家难吃的店铺。他以为她会一脚把玻璃门踹得粉碎——至少她的目光是如此述说的——但她只是轻轻推开了门,留下身后的所有,只为往里走去。
心脏常年浸泡着冰块,就连将全身笼罩的阳光也失去温度。
唯有愤怒,在静静燃烧。
*
芭菲想要笑,没能笑出来。
安杜似乎认为从他口中吐露的话语头头是道,是唯一的事实。
他是如何改变了他自身的记忆,芭菲不知道,但她从没听过比这更拙劣的话。
这样的轻描淡写、胡编乱造,就像是质问,质问芭菲这些年都在别扭什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顾怜自影。
她无数个日夜辗转反侧,迄今依旧折磨着她的梦,也只是无端的妄想。
胃在抽搐,什么都没法吃进去了,简直要吐出更多东西。
安杜吞下了一大口酒,依旧没停:“我被迫和你的母亲定下契约,没法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那之后和霍尔也没了联系,我受的折磨难道比你少?芭菲,我们能不能好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杜猛地后退,撞上柔软的椅背,身体已离了座位,半站着,好似随时都要逃。
芭菲瞬间反应过来,取下夹在衣袋上的墨镜,遮住了眼睛。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侍者赶来问道。
“啊,不。”安杜递出小费,控制着颤抖,重新坐下:“没事没事。”
侍者从善如流地道谢,为芭菲加满了水,点头后退去。
安杜和喝水差不多,吞了杯酒进嘴里:“你的扑克脸还是和以前一样。博物馆的合作不成,我们还可以谈谈其他合作。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找你。”
芭菲握住水杯,抿了一口水。些许柠檬肉沉在底部。
哪怕努力保持镇定,安杜依旧害怕着她。是啊,是人都会怕,恐惧才是人之常情。
要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
时隔这么多年,安杜对她说这些,不管真假,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只问你一件事。”她平静开口。
安杜边将咸派切得更小边点了下头。
“你们做了什么,薛真才把霍尔打到坐轮椅?”
刀叉刮蹭出了刺耳声响,安杜对上芭菲的墨镜,忽而露出松弛的笑,沾染了邪恶。
“你们住一起了?果然啊,霍尔说也只有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他的声音高昂起来,手肘压在桌边,竖起刀叉:“话说他穿得和女人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奇怪?芭菲,我告诉你,他的父亲——”
移动着的身影闯入了芭菲的视线,晃动着的裙摆转瞬来到她的面前。
薛真将手中的袋子放到芭菲怀里,他转向安杜。
安杜张大嘴巴,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消失的笑容随即回到脸上,安杜昂起下巴要打招呼:“唷——”
拳头旋风般砸向他的正脸。
安杜摔倒在地,血涌上鼻腔,他才反应过来。薛真已一脚踩上他的胸口。
餐厅里响起惊叹,在拱形上空回荡。保安从门口赶来,但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倒下的都比他高,何况打人者还是女性。保安只处理过喋喋不休的闹事游客,一时不知要如何动作。
芭菲抱着袋子,敞开的袋口里露出便当盒的一角。
她也呆了。不说薛真怎么会突然出现。若不是亲眼看到,她没法想象他二话不说就动手的模样。
安杜以大字形趴在地上,脸部抽痛,脱离了他的控制,这家伙不过是踩着他的胸口,他就只能和石像一样动弹不得。
薛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的新地综合症好了?!可恶!
在对上视线的那瞬就结束了,竟然会忘记,他被警告过多次,但果然是会忘记啊。
椅子往后挪动,芭菲起身拉住薛真的袖子:“阿真。”
薛真微微侧头,没看芭菲,脚上却更加用力。
鞋跟正顶在安杜的心脏位置,肋骨已断了几根。
安杜被迫望着他,为什么给他喘息机会,这家伙从来没将别人放在过眼里吗,简直就和当年的芭菲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杜发出成串的笑,带着无可奈何之下的嘲讽与恶意,从他的嘴唇中漏出只有听觉最敏锐的人才能捕捉到的声音:“被弃的恶魔之子。”
红瞳火焰般燃烧,薛真的声音在安杜的脑袋里炸开。
“去死吧。”
安杜脸部的肌肉抽动,脑袋里震动着的频率要掀翻他的头盖骨,视线里的薛真的身影不断增加。
啊,这张漂亮到和女人一样的脸,恶魔与人类肉身,吸血鬼的转化物,缺少的只有神的血。
灭亡触手可及,却要叫安杜扯开嘴角笑出来。
残酷的恶魔杀手无法掩盖本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就让他化作尘土,在这个世间洒下猜忌与恐惧,今天发生的一切将会成为导火索,也是战争的前奏——
带着些许温度的白色落下,安杜脸上温热一片。
袋子被塞到薛真的怀里,他下意识抱住它,侧头看向芭菲。
“安杜,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芭菲握着装了奶油汤的汤盅手柄,安静地看着它落下了最后几滴:“现在看来,我错的只有一件事。”
她将空了的汤盅放回桌上。
“我应该让你从开始就彻底闭嘴。”芭菲跨过安杜,走入两边桌子拼成的通道,扬声:“走吧,阿真。”
薛真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抱紧了袋子。他迈出了一小步,随即像通过平地般踩过安杜,大步追上了芭菲。
除了开始的一拳,没人看到激烈的冲突,因而就算不见搭起摄像机,也有人以为是在做节目。
要散架的身体重新拼接成原状,灰烬凝聚起来的过程,却更加令他疼痛难耐。
薛真的新地综合征说不定没好,也不知道他是恶魔,却依旧将最折磨人的灭亡方式施加在他的身上!
“一直不把我放眼里……”安杜强迫自己坐起身。他从侍者手里扯过毛巾,一把抹过脸上的糊汤,扭头吼道:“拒绝合作,我会要你付出比死还痛苦的代价!”
木塞打在安杜的脑门上,无异于最后一击。他的脑袋再次晃动,往后倒在地上。
安杜眼花缭乱,望着天花板,咬牙切齿:“战争……就要开始了……!”
百世从不缺故事,侍者们终于发出惊叫:“先生?先生!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