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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拜见 ...

  •   马车里,萧澍棠左右肩膀和手腕被人押着,靠在车壁上,动弹不得。

      车轮滚滚向前,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

      程元清归顺大渝,萧澍棠可以理解,毕竟这人纨绔不吝,贪图享乐,受不了皮肉之苦,定也贪生怕死,品性确实糟糕。但是,承安侯归顺大渝朝,她是不可置信的。

      承安侯身有傲骨,又冥顽古板,她、周鹤、太后,在朝三足相争之时,都有伸出橄榄枝,各种利益诱惑,试图拉拢承安侯,俱是碰壁,承安侯谁都没有归附。他清正廉洁,对大粱朝向来忠心耿耿,心中装着大粱子民,兢兢业业,为民为国,是最不可能会是贪生怕死,背叛大粱朝的人。如今他居然弯下他挺直的腰脊,归顺大渝。

      谢毅铖到底是如何说服这个老顽固的。

      马车停下,官道往前,已经可以远远看到皇宫的朱红宫门,各有侍卫严格值守。

      萧澍棠被随从扛起来,横在空中。绳子把她勒得很紧,她被绑得很不舒服,她身上穿的这身褴褛衣衫破旧不堪,且布料粗糙,穿惯锦衣细布的身子受不住,后背暗暗发痒,那股子痒意越来越浓,想挠却不能动,颇为难受。

      “程元清,我后背痒,你给我松绑,我自己走,你们三人,我一人,反正我逃不了。”

      “省着点力吧,你还以为我还能像当初被你骗?让你自己走?走到天黑皇宫都没到。”

      就这一眼看到门,几百步的距离。她是蚂蚁,还是蜗牛,能走到天黑,可真是太抬举她了。

      “你给我松绑,我要挠痒。”

      程元清横眉竖眼道,看她横在空中都能像蛆一样扭,不忍直视,“都快死了,这点痒都受不了。”

      萧澍棠心说,这二者有什么关系?死之前挠痒都是罪。她还没死呢。

      在她看来,她很是善待程元清,枉她当初也曾想过,要好好栽培程元清,送他去边漠一番历练,希望能磨掉他身上的纨绔习性,成为一个冷静沉稳、顶天立地的好儿郎,成为大粱的好将军,像他父亲一样,做大粱的忠臣,守卫大梁子民。

      然而。

      ————一番真心与谋划喂了狗。

      萧澍棠眉眼一转,笑出声音。

      “你笑什么?”程元清疑惑,莫不是快要死了,人要疯了,还能笑得出来。

      “程元清,你若把我送到谢毅铖面前,我就把你拉下水。”

      “你说什么?”程元清觉得萧澍棠都到了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全然不能反抗的境地,口气还不小,敢来威胁他,虽然她话里的意思他没听明白,他只听出她语气一如既往的狂妄。

      “到了谢毅铖面前,我就告诉他,你和我实则是一伙的,你们并未归顺大渝朝,明面上归顺,实则是卧薪尝胆,韬光养晦,日后光复我大粱朝。”

      萧澍棠:“你们把我送出去,是为了跟他表明忠心,获得他的信任,我和你们原先是这般计划,不过后面我反悔了,我不想被你们送死,我不要牺牲自己,去成就俨然不知将来是否成功的大业。”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是一伙的,”他昂起胸膛,“我,程元清,对大渝朝定会忠兴耿耿。”

      “你送我去死,我也要拉走你,要死,大伙儿一块死,一个都不许苟活。”

      “你当新帝是三岁小儿,会相信你的话?新帝宽容大量,胸有丘壑,是高明圣主,定不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我若是跟谢毅铖说这番话,他便是不信我,怀疑的种子一定会埋下,有时候,猜忌才是最危险的,或许谢毅铖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在一念之间,直接灭你们承安侯府满门。”

      程元清气得手抖,他就知道萧澍棠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你们,把她的舌头割下来,没了舌头,看你怎么说。”

      一落地面,萧澍棠挣扎,用脑袋撞人,被自己撞得头昏眼花,那二人身怀武艺,倒是没什么事。萧澍棠蹦过去撞程元清,程元清被撞得一鼻子血,气得大怒,走过来,看到萧澍棠大笑的模样,怒极攻心,一脚用了全力,踹向她后背、腰腹、大腿。

      萧澍棠浑身疼痛,不知过了多久,程元清不踹了,她抬起眼。

      楚端昀的脸映入眼帘。

      见到此人,萧澍棠的脸冷了下来。

      身着银色军衣铠甲的楚端昀抓住程元清的手臂,“程元清,把她放了?”

      胳膊被拧得老疼,像是脱臼的感觉,程元清怒道,喝声对他,“人是我抓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何事,松手!”

      萧澍棠被五花大绑滚在地上,被程元清踹到的地方疼痛不止,在地上忍不住像个蛆一样扭动蜷缩,以缓解身上的疼痛。

      她冷漠的看向楚端昀:“不用你救,我宁愿死都不用你救。”

      如果说程元清背叛大粱,背叛他,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接受,没有丝毫难过,不过是觉得世态炎凉,人性如此。可是,楚端昀不行,当初她可是有好好栽培楚端昀,屡次给他加官,还赐婚皇妹与他。

      而他呢?前世今生,都是他打开帝京城门,迎入谢毅铖的大军,前世,她本应该安然无恙逃跑的,是楚端昀阻断她的路,她因为他命丧,命丧在他面前。

      如今这副模样,她看了只觉得他惺惺作态,满腔的怨怒席卷而来,“楚端昀,我不想看到你。”

      程元清扬手:“把萧澍棠给我抬起来,跟我进宫。”

      随从把萧澍棠抓起来,楚端昀走上前拦在面前。

      程元清:“让开。”

      楚端昀:“放人。”

      “萧澍棠是遗朝余孽,楚端昀,你如今是大渝的将军,却要把大粱余孽放走,你安何居心?别忘了你忠诚的圣上是谁?莫不是还是萧澍棠?”

      楚端昀:“我送她去。”

      “凭什么你去,萧澍棠是我抓的,要去也是我去。”敢跟他抢功劳,门都没有,程元清抬脚就走两步:“别理他,我们走。”

      楚端昀拔剑对向程元清的随从,冷冰冰道,“凭我手里的剑!”

      程元清呵呵笑了两声,嘲笑道:“呦呵,楚端昀,你居然跟我耍起威风来了。”

      不理他的冷嘲热讽,楚端昀拉开绳子,一刀把萧澍棠身上的绳子割断,萧澍棠摆脱了五花大绑的束缚,全身舒服。

      楚端昀看向萧澍棠:“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救不救你,是我的事,你不接受,我也要救。”

      萧澍棠冷笑,“是啊,背叛我就是你的立场。”

      眼睁睁看着楚端昀不顾及他就站在这里,就敢放人。程元清瞪眼道:“楚端昀,你居然敢冒犯到我头上。”

      他看向随从:“还愣着干什么,你们给我打死他,出了事,本世子负责。”

      随从上前与楚端昀一番缠斗,最后被楚端昀打趴在地,楚端昀伸剑对向程元清的脖颈。

      “楚端昀,你敢,我是承安侯世子,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楚端昀手腕一转,扬起剑一划,程元清吓得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割断,飘到脸上,落到地面。

      萧澍棠笑看。这可不只是一根头发呢。她笑道:“程元清,你说你爹会不会放过楚端昀。”

      程元清拢住头发,咬牙切齿道:“闭嘴。”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门撒野。”一道沉冷清厚的男声传来。陈岸迈起长腿直直走过来,长靴踩在地上,稳重有声。

      “陈大统领,救我啊。”程元清哀嚎。

      陈岸扬起笑容,拱手行礼:“原来是承安侯世子。”

      “是我,是我,”程元清喊道:“陈统领,承安侯府如今归顺大渝,我对圣上忠心耿耿,今日我抓到了萧澍棠,本要送给圣上处置,楚端昀却不让我把她带去见圣上,还要我放了萧澍棠,我为了拦住楚端昀,就与他打起来。”

      “你看我的人,都被他打成这样,伤势惨重啊。”程元清指着趴在地上的随从,凄凄惨惨,好不可怜的模样。

      萧澍棠看他这副模样,就他这担惊受怕卖可怜的脾性,会归顺大渝,是不用质疑的。

      陈岸看向楚端昀,露出笑容,皮笑肉不笑,拱手道:“楚将军,今日你可是又威风了。”

      “不及陈统领。”楚端昀拱了拱手回应。

      陈岸与楚端昀,一个笑面虎,一个冰封狼。两人原本就不太对付。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出自军营,具有谋略,不相上下,受谢毅铖赏识重用。

      陈岸看向萧澍棠,走过去,“你就是萧澍棠?”

      见她身子单薄,瘦不拉几,一副风吹两下就能刮走的模样,身上毫无惊艳之处,平庸至此,他嘲弄道,“大粱的国君不过如此。”

      陈岸朝萧澍棠伸出手,萧澍棠见他手臂粗壮有力,手掌宽大,真担心他一个手掌过来拧断她的脖子,她往后一退,陈岸往前一步,楚端昀挡住他,“你想做什么?”

      陈岸笑道:“楚端昀,你想想你现在尊的是哪位圣上?还念着你的旧人呢?”

      “可不是嘛,为了救这个旧人,对本世子动刀动剑。”程元清道。

      陈岸笑了笑,“既然萧澍棠已经抓到,就把他带去见圣上。”

      “陈统领,我意是如此,可是楚端昀……”程元清看向楚端昀。

      “我跟你们一同进宫,楚将军既然念念不忘旧人,可要跟来?”陈岸笑眯眯道。

      旧人,旧人,谁同意她是楚端昀旧人的。她和楚端昀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仇人。

      萧澍棠看着他们。这么多人跟着一起来,就是为了送她进宫见谢毅铖,这回,逃是没法逃了。前世,谢毅铖朝她射箭,最后却在她哀求下答应救她。这一世,若是她真到了谢毅铖面前,她再哀求,是不是也能逃离被他处死的境地。

      他们行到宫门,侍卫一番仔细检查有无暗器毒药,才放通行。在太和门前的官道上,陈岸派宫侍前去通报圣上,一行人在原地等候。

      傍晚,天空空旷辽阔,一片仿佛炽热的火烧云,层层叠叠的云层,中间团团相聚,厚实赤红,越往外云层越单薄,金色与紫色越浓郁,落下来的霞光红彤彤,照在屋檐宫墙檐柱,交相辉映,光芒四射,辉煌耀眼。

      程元清被霞光照着,身觉热燥,便打开腰带的折扇,搁在头顶遮挡,地上的人影拉得斜长,见折扇太小,根本挡不住,他摇起折扇扇风。

      “萧澍棠。”程元清摇着折扇对向萧澍棠,笑嘻嘻道,“你也有今天。”

      折扇扇起的风把青丝吹过来,在萧澍棠的鼻端拂动,一股子痒意冲袭而来。

      哈秋!

      萧澍棠一个大大的喷嚏打起来,全身舒畅。被直直当面喷到的程元清额头青筋隐隐暴动,他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程元清得意起来的嘴脸真是令人厌烦,叫他得意,便是她动不了,无法反抗,她也要他不好受。

      “你想都别想,就算要死,我什么时候死,我在哪儿死,我怎么死,也只能是谢毅铖决定,”萧澍棠撇了撇唇,哼笑一声,“碎尸万段?千刀万剐?留给你自己吧,这话说的,别等哪日发现,实则是说给你自己听的。”

      程元清抬起胳膊就要打来,萧澍棠拿眼睛瞪他。

      公公明亮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宫墙内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跪下,萧澍棠的左右肩膀各有一人的手压着,他们跪下的同时,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萧澍棠不得不跪在地上。

      萧澍棠突然肩膀被压,下跪在地,膝盖生生的疼,她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眼。

      赤红霞光万丈中,整洁平稳的宫道上,一架龙辇步入眼帘,随行的人左右排开,好有气派。

      龙辇八人抬架,稳稳当当,无一丝摇晃,左右各有宫女手执屏风扇,宫女身着同等宫裙,衣带飘飘。

      再往外一左一右,跟随走来两位身姿颀长的男人,身着丞相应有的紫色官服,自有气度,俱是不凡。

      左相孙蔺书,右相章晋墨。

      龙辇车盖金漆涂饰,珠玉镶嵌,华丽庄严,在红彤彤的霞光下,熠熠生辉。后左右三面金纱飘落,左右两面各有珠帘垂落。龙辇行走之间,大和门前的宫道上空旷寂静,宫墙内风徐徐而来,金纱飘扬,珠帘摇晃,珠子碰撞,嘀嘀咯咯的声音清脆入耳,打在座椅上,嗒嗒嗒连续不断。

      谢毅铖端坐龙辇之上,前臂靠在龙头扶手。

      萧澍棠的目光越过前面的程元清等人,直直的往那龙辇之中望去。

      她看不清座上男人的神情,但浓厚的帝王气质扑面而来,威压冲顶。

      令人心生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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