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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世 ...

  •   傍晚时分,周鹤在宴席上饮酒半醉回来,来到水榭。

      春光下,女人容貌姣绝,肌肤赛雪,丰腴脂凝,身着雪花缎裙裳,云鬓珠翠流苏,抱着鱼食盒,歪坐在水榭围栏旁,姿态风流慵懒。

      周鹤眼痴痴道:“棠儿。”

      萧澍棠回眸看了他一眼,淡漠回头,抓起一把鱼食撒到水中。

      周鹤心弦一动,道,“你们通通下去,所有人不得进来。”水榭里外的仆人应声退离到月洞门外。

      周鹤走过来,双臂揽住她的柳腰,抱着她坐下,要拿走她怀里的鱼食盒,萧澍棠没松手,抓起一把鱼食丢到他脸上,他手上使力,抢走鱼食盒砸到地上,颗颗粒粒的鱼食洒落一地。

      明日是期限的最后一日,再吃不到解药,萧澍棠就要死了。

      萧澍棠被周鹤如金丝雀般困在这后院之中。为了解药,为了活下去,她被他如姬妾对待。她中的毒,需得每月一粒解药,否则过了期限,便会七窍流血身亡。

      她在位是为大粱国君的时候,周鹤身为摄政王,与赵太后、她,在朝中,可谓是三足鼎立,针锋相对。周鹤是她的表兄,从小他和她一同长大,他带着她念书习字,除了父皇,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后来当上帝皇,坐在皇位上,免不得多疑,再而他大权在手,屡次与她相对,屡次对她阴奉阳违,渐渐的,她和他的关系陷入水火。

      当初叛军攻入帝京时,周鹤承诺定守先帝先后托付照顾她,以表兄情义试图打动,以联盟光复大粱为诱时,她若是没有选择相信,而是独自逃跑,或许如今就是另一番天地。

      逃离帝京后,周鹤并未发现她是女儿之身,就试图控制她,他是想光复大粱,但他不是想辅佐她再登上皇位,而是自己登上金銮殿,成为大梁皇帝。她计划逃离他的时候,周鹤不仅识破她的计划,同时发现她的女儿之身,那个夜晚,他看她的眼神就变了,那是一个男人想要占有一个女人的眼神。

      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她身上有一根线,线的另一端被他拿捏,她总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萧澍棠想尽办法逃离他,可是每一回都会被他追回。有一回七夕节,他来了兴致,带她出来逛夜市,看花灯,她混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了面具戴上,在途中又换了衣服,通过着装打扮改变身高,他还能在人群中认出她来。她好不容易再次逃出来,他派人搜捕,她隐瞒身份在花楼,这回不仅被他发现,还识破了女儿身。她放昏他趁机逃走,他追她到江上,而她乘的船却翻了,同样的船,他的不翻,她的却翻了。老天爷让她和他相对时,运气总跑他那儿去,霉运却向她这儿来。

      她曾假死过,想着下葬后逃出来,他依旧没放过她,要建冰窟把她冻起来。萧澍棠也不是没刺杀他,可是好几次都是对着他的心脏捅下去,他都不会死,仿佛老天设定她杀不死他,他不能死在她手里。

      周鹤指腹摩挲她的唇瓣,吻落,含住,沉迷痴乱。

      萧澍棠扭开头。

      这里可是水榭,虽然他叫人不许过来,叫人在月洞门守着,可是萧澍棠却担心有人闯进来。

      她的抗拒在他眼里反而成了乐趣,男人温香软玉在怀,笑声低沉。

      萧澍棠闻到他身上有胭脂水粉的气息,他的雪白衣襟上,染有胭脂唇痕,他的颈子上,有别的女人留下的齿痕。可能这张此时亲吻她的唇,方才就在宴席上吻过别的女人的唇。

      胸中沉闷反逆,抑制不住的恶心。

      萧澍棠用尽力气推开他,抬脚要跑出去,被他扯回来,她朝他踢了一脚,他搂她在怀里。

      “周鹤,你后院一屋子的女人,你找你的姬妾去,别来烦我。”

      “那些女人怎能比得过你?不过是些东西,无需在意,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萧澍棠眼里讽刺。她们在他眼里不是人,是供他赏玩、可以随意丢弃的把件,她呢?或许比她们好一些吧。

      水榭中,雕栏玉柱,四面通风,若是有人过来,定能看到水榭中的情景。萧澍棠想要离开,可周鹤却为了一己私欲而丝毫不顾忌。

      长椅吱吱呀呀的声音,裙裳翻飞。

      春光水榭中,浮沉颠簸,荒唐迷醉。两只鸟雀飞过,停落水榭亭的屋檐上,叽叽喳喳。

      湖水波光粼粼,咚的一声,绣鞋被甩落到湖水中,涟漪一圈圈扩大荡漾开去。盈光刺得眼睛不能直视,萧澍棠感觉自己眼眶盈了泪,心里的酸涩痛楚铺天盖地。

      后来他抱她回到卧房。侍女们各自服侍两人沐浴。她沐浴出来,周鹤坐在桌旁。

      萧澍棠走过去,神色冷漠:“我要解药。”

      周鹤挑眉笑道:“棠儿,好好伺候我,明日自然会给你。”

      “你明天就替我收尸吧,我不吃了。”

      他漫不经心笑道:“那挺好,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见女人的眼神倔强不甘,周鹤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前。

      她的腰带滑落,衣裙掀开,腹部平滑柔软,雪肌中纹有‘周鹤’两个字,是他的名字。意味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东西。

      “棠儿,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还是不愿意说吗?”他的手指点在刺青上。

      “周鹤,如果你想要我的心?”她砸了茶壶,从地上捡起锋利的碎片,伸到他面前,摸着自己的胸口:“就从这里捅下去,掏出来,来啊!”

      周鹤捏住她的下颌,对视她倨傲的眸子。

      萧澍棠扬起脖颈,冷笑道,“你倒是快杀死我啊,要不然,哪天我心血来潮,一刀要了你的命。”

      “那就一起死吧。”他挨着她的脖颈,咬牙切齿道。

      丫鬟守着门外伺候,屋里叫三回水,将近寅时才消停。

      翌日清晨。

      用过早膳,周鹤拿出一副翡翠水晶项链,给她戴上,把项链压住的头发撩出来,在她额头落下吻。

      萧澍棠眼睫动了动,神色淡漠:“解药,给我。”

      周鹤拍拍腿,“过来。”

      萧澍棠坐到他腿上,被他拢在怀中,他先是亲了亲她唇瓣,“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这么乖。”他倒了一杯水,拿出白玉瓶中的解药,挑开她的唇喂她吃下,再给她喂水。

      ***

      谢毅铖率军攻入帝京,登上皇位,成为新帝,大粱朝改为大渝朝。周鹤带着萧澍棠逃到邕州,招兵买马,凝聚实力。新朝整顿平稳后,谢毅铖率军攻打邕州。

      这天,萧澍棠心神不宁,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慌感。

      萧澍棠再见到林豫清,是在马车中。她在厢房里被人敲晕,醒来已经离开周鹤的府邸。帝京攻陷后,到现在,这还是萧澍棠第一次见到林豫清。

      “圣上,微臣来晚,您受苦了。”林豫清愧疚道,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

      “如今早已经没有大梁,你不用叫我圣上,也不必自称微臣。”萧澍棠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战乱纷争,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到处可以看到离开邕州的车马。

      “这是去哪儿?”

      林豫清:“我要带你离开邕州。”

      “我不能离开周鹤,他给我下毒,要每月吃解药,否则七窍流血身亡。”

      林豫清替她诊脉后,松了口气,“是‘三十散’,你不用担心,虽然不能解掉此毒,不过我有办法先缓解毒性,至少不会三十日后就毒发身亡,先延缓时间,日后再好好打算。”

      “你怀了孩子,是周鹤的吧。”林豫清眼里有着痛苦的情绪,他拉紧她的手腕,“新帝攻打邕州,带了十万兵马,周鹤只有五万兵马,邕州必定会被攻下,周鹤定会兵败死在新帝手中,邕州不能久留。”

      萧澍棠愣怔住,一动不动。她多么厌恶的那个人,她却怀了他的孩子。

      “萧澍棠,你跟着我走吧,你若是想留下孩子,就留下,我和你养,若是不想留下,我来安排,我会想办法尽量减轻它对你身体的伤害。”

      男人眼里有着真挚的情感,一如既往。萧澍棠还未回答时,马车外传来慌乱。

      萧澍棠预感,周鹤的人追来了,之后证明,果然是!

      这人兵败谢毅铖,逃跑时依旧不肯放走她,阴魂不散。

      林豫清和萧澍棠分两路,他来引开周鹤的人,她戴上帷帽,朝另外一个方向,跟随他安排的人离开。不想被周鹤的亲卫识破,她在城中四处寻地方躲避周鹤的人。

      邕州城被攻陷后,周鹤命丧谢毅铖手中。谢毅铖没有对邕州城的百姓赶尽杀绝,反而整顿人心,建粥铺,分粮食,清周军。邕州渐渐稳定之时,萧澍棠想要趁机离开城内,不想在近城门时遇到一个熟人,皇妹当初的未婚夫,楚端昀,如今大渝朝的大将军。那日,就是他打开帝京城门,迎入谢毅铖的大军。

      楚端昀身旁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顺着楚昀端的目光看过来。

      萧澍棠整颗心又悬起来。仓皇逃离。

      听到身后有人追来,呼唤她停下。萧澍棠转头看去,见乌黑高大骏马之上,男人一身黑色铠甲气势凌人,身后的披风飞扬,他搭弓射箭,箭指着她的方向,她顿时愈加惊慌,策马奔腾。

      当利箭从她的后背穿到胸膛,疼痛剧烈。萧澍棠失了力气,摔下马匹,头顶白色帷帽翻飞落地,她摔到地上,满头乌黑青丝散落,阴沉沉的天空映入眼帘,一滴一滴雨落下来,她闻到了血腥味。

      一个男人走过来,是方才站在楚端昀身旁的男人,在骏马上朝她射箭的男人。远看时见他身形高大英武,气势不凡,近看时他俊美非凡。

      萧澍棠自己都要死了,居然还能去注意别人的容貌和身姿,大概是这个男人生得太卓绝了,此时她心里对于死亡没那么恐惧,这段被周鹤控制的日子,暗无天日,日日折磨她的身躯和灵魂,她无数次想死却没敢死。心里生起终于解脱一切的情绪。

      她听到有人叫他圣上,原来他就是大渝朝的新帝,谢毅铖。

      楚端昀见谢毅铖持着剑过去,“圣上!”

      若不是因为他提醒谢毅铖,萧澍棠根本不会受伤。刚想替萧澍棠求饶一命,便见谢毅铖在萧澍棠身旁蹲下身子,撩开黏在她脸颊的青丝,掏出帕子擦她脸上的血,盯着她的脸。

      楚端昀搭在佩剑的手一动,震惊的看着。他何时见过谢毅铖会垂怜一个女人。谢毅铖仿佛是一个看透生死的人,生死不惧,无欲无求。攻入帝京,坐上金銮殿堂的皇椅,他无一丝喜色,不喜不怒不愁,只有疏离冷漠。

      “萧澍棠。”谢毅铖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眼里情绪复杂,冷漠的呵笑一声道,“大粱的国君,原来是个女人。”

      他眼里并无汹涌杀意,深邃沉静,似波澜不惊的死海,然而不知怎的,本要做好死的准备的萧澍棠,突然起了求生欲,临死之际,莫名其妙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谢毅铖会救她,他明明要杀死她,她却对他生不起恨。

      眼前是他俯视的脸,明明一双冷漠的眼,恍惚中,脑海却闪过一双深情款款、温柔似水的眸子。萧澍棠抓住他的袖子:“谢毅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不想死,救我。”她的胸口中箭疼得声音细弱。

      谢毅铖的目光落下来,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靠近过去,手指动了动,忍不住伸手过去。

      “谢毅铖。”萧澍棠抓住他伸过来的拇指,“求你。”

      谢毅铖盯着她的脸,这张脸很漂亮,倾国倾城,却并没有迷住他的心,可是看着她,莫名其妙的,他觉得熟悉,有一种宿命感,入骨的心生不忍,仿佛下一刻她如果消失在眼前,他必定会痛彻心扉。

      温热的手掌扣在她拉住他拇指的手上,包裹住,谢毅铖神色和声音冷沉沉的,“朕答应你,可以救你。”

      脸颊贴在冰冷坚硬的铠甲,男人忽然把她拦腰抱起,急步匆匆,耳边是他大声叫人去喊太医的声音,她的眼皮异常沉重,谢毅铖端起她的脸,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她,“要想活命,就给朕坚持住。”

      “好。”萧澍棠声音微弱道。

      见她脸色愈加苍白,太医还没有来,他把她抱上那匹高大乌黑的汗血宝马。

      脑子昏昏沉沉,声音渐渐离去。

      黑暗如洪水般把她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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