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良善（重生）》霍妮

57、第 57 章

　　二堂伯和五堂婶两家离开后，徐牧看时间还未到晚饭，便叫来家中所有仆役，拜见封茗玥。

　　“秦府上下奴婢杂役共计五十九人，拜见夫人。”徐牧和一些有头脸的下人站在厅里行礼，其他人则在外面跪了一地。

　　“起来吧。”封茗玥道。

　　“谢夫人。”徐牧起身，将一只箱子放在封茗玥面前的案几上，“这是府里所有下人的身契，以及府里所有田庄的地契。”

　　徐牧又递上另外一个箱子，“这里是对牌和大小库房钥匙，以及钱粮总账本。分账册现存于账房。”

　　封茗玥扫了一眼，示意杏儿和红叶将东西收了。徐牧立刻对着外面的众人说道：“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们的身契、月银全都掌握在夫人手里，日后若敢有意怠慢，夫人一句话，就能将你们发落了。”

　　“是，我等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徐牧这才介绍起身边的人，叫什么名字，负责何种事务等等。

　　“我等见过夫人。”一群人依次上前见礼。

　　章嬷嬷是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见礼的，那丫鬟名叫玉锦，是章嬷嬷认的干女儿。

　　此时的章嬷嬷，脸上虽然带着笑，嘴上也说着见礼的话，但行礼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就扶着玉锦站起。

　　徐牧立刻呵斥一声，“章嬷嬷。”

　　章嬷嬷仿佛这时才意识到不对，立刻谄笑着说道：“老奴年岁大了，腿脚不好，夫人勿怪。”

　　封茗玥笑道：“嬷嬷客气了。您既是夫君的奶娘，又带大子戈小叔，操劳半生，说一声劳苦功高也不过分，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她转头看向徐牧，“不知府里可有规定，多大年龄可以荣养，月例如何？”

　　章嬷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徐牧略微沉吟一下，“年过五十，在府里伺候主子超过二十年的，可以荣养。荣养时月例一两，年节另算。”

　　红叶这时已经将章嬷嬷地身契找了出来，递与封茗玥。

　　封茗玥接过，淡淡扫了一眼，说道：“虽然嬷嬷还未满五十，但毕竟伺候了两位主子长大，如今既然腿脚不便，那特准你荣养好了。往后将军府每月出二两银子给嬷嬷养老，直到寿终正寝。如何？”

　　章嬷嬷脸上早已经不是刚刚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而是讪讪地充满讨好，“夫人言重了，老奴照顾三少爷多年，许多事情已经是做习惯了，又有丫头做帮手，平日里也不是那么累。”

　　“那怎么行呢，嬷嬷这般勉强，我看着也是难过。”

　　“没事，真的没事。想来是昨日因为夫人过门，老奴太过兴奋以致夜里没睡好，这才没了精神头。待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一定利利索索地给夫人见礼。”

　　“既然嬷嬷不愿，那就罢了吧。徐先生得空了去找位擅长医治的郎中来，务必看看嬷嬷的腿上到底是什么毛病，趁着还能走路，赶紧治好去根要紧。”

　　“是。”徐牧低头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佩服，如此不动声色就压制住了章嬷嬷，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

　　但凡是下人，都要看主人脸色行事，见到最老资格的章嬷嬷吃瘪，神色立刻恭敬起来。

　　章嬷嬷退到一旁，接下来给封茗玥见礼的，是厨房管事孙才家的，旁边跟着她的女儿孙小娘。

　　母子两人都是矮胖身形，比起旁人要宽上不少，倒是不愧厨房管事的名头。

　　封茗玥对此倒不在意，俗话讲“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在京城，甚至觉得唯有胖厨子，才是好厨子。

　　她在意的是这两人的面相。母女两人全都一脸贪婪之气，两双小眼睛乱转，似乎有点心虚。

　　“厨房采买可有账本？”

　　“有，有。”孙才家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账本，双手捧到封茗玥面前。

　　杏儿上前接过，递与封茗玥。

　　封茗玥只翻看两眼，便将账本扔到地上，“你就是这般记账的？”

　　“夫人是闺阁小姐，或许对着京城菜价不太清楚，这越是新鲜水灵的，就越贵。老奴掌管厨房已有三年之久，从没出过差错。夫人大可放心。”

　　“所以一车青菜就要一两半的银子？”封茗玥冷笑，且不说一两半银子已经够普通的四口人家好吃好喝地过上一个月，就是只买青菜，十车也买来了。

　　“红叶，你拿上一两半的银子，带人上街买菜，专挑新鲜的水灵的买，我看看到底能买多少。”

　　“是。”

　　“夫人息怒。”孙才娘赶忙拦了，“这个……这菜吧，它，它……”她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章嬷嬷，却不曾想章嬷嬷根本不看她，气得她干脆说道：“章嬷嬷，我买菜时可是你过目的，我嘴笨，你快替我说说。”

　　章嬷嬷心里将孙才家的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里却说道，“夫人且莫动怒。这京城里的菜贩子最会见人下菜碟，这几日知道咱们府里要办宴席，约好了一起涨价也是有的。想必孙才家的也是无奈，这才买了高价菜。”

　　封茗玥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她们，直到孙才家的和章嬷嬷头上见了冷汗，才幽幽说道，“嬷嬷是将军的乳母，你既然开口，想必不会诓骗于我。看在将军的份上，这件事也就算了。”

　　“是，是，多谢夫人。”孙才家的赶忙上前捡起账本，往怀里一揣，狼狈地往后站去。

　　章嬷嬷却是脸上火辣辣的，同时心里懊恼不已。情分这种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这次饶了，下次就未必这么容易了。

　　接下来封茗玥没有再发难，一直静静地听着徐牧的介绍，末了任命桂枝为内宅的管事，总管二门内的仆妇丫鬟，兼沟通内外。桂枝原本也是内宅的管事，倒也不算突兀。

　　然后又发了半个月的月银做赏钱，便让她们下去。

　　待到众人离去之后，封茗玥叫来徐牧，“这身契上显示章嬷嬷是府里的家奴，还有一个儿子，可刚刚似乎并未听你介绍到？”

　　徐牧惊讶封茗玥的心细，略去了方福禄在小院里做的龌龊事，推说是办事不利，罚到了庄子上。

　　封茗玥却是恍然，原来那天夜里小院里的男人就是章嬷嬷的儿子。而且听徐牧介绍，这个方福禄之前还曾陪着秦子戈上下学。

　　有这么个人围绕在秦子戈身边，秦子戈没彻底长歪，堪称祖宗保佑。

　　回到主院，桂枝将四个小丫头领到封茗玥面前。

　　“因着老夫人去的早，府里只有将军和三少爷两个主子，是以主院之前大多是小厮为主，如今您来了，将军怕您人手不够，特意让我提前买了四个小丫头回来。已经教导半月有余，虽然还不成事，但做些粗活不成问题。您不妨看看，若是满意就留下，若是不满意就打发她们去外面。”

　　封茗玥笑笑，“虽是将军吩咐，但想来操办此事的还是徐管家和桂嫂，让你们费心了。”

　　桂枝立刻露出一个笑容，“夫人言重了，能给夫人办事，是我们的福气。”

　　“我身边的事情，都是杏儿和红叶在管，就让她们暂且跟着她们两人吧。”

　　“多谢夫人。”四个小丫头喜滋滋地行礼，她们在牙行里也受过一段日子的训练，听说能在主母身边当差，月钱都要比在别处高一些。

　　“桂嫂在这府里也有些年头了吧？”封茗玥示意小丫头们下去，独留桂枝一人说话。

　　“是，跟着我家那口子来的，一晃，也有五六年了。”

　　封茗玥想起徐牧曾经是军师，便多问了一句，“徐先生气质不凡，怎么会在这府里做了管家？”

　　“唉，”桂枝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夫人有所不知。我家男人有个弟弟，也曾在军中任职，最初还算勇敢坚毅，可后来不知怎的，竟受了北狄人的贿赂，到他哥哥那里偷情报卖给北狄人。”

　　“竟敢如此大胆。”封茗玥惊讶。

　　“可不是么，好在发现得早，没造成什么大的损失。但军法就军法，他被喀嚓一声砍了头，我家那口子也受了牵连，被判了奴籍。本应留在军中做苦役，是将军不忍心他就此受苦，想办法将他买下，入了将军府，做了管家。”

　　“如此说来，倒是将军捡了个大便宜，有个军师做管家，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封茗玥笑道。

　　桂枝也笑道：“夫人过奖了。其实就算没有小叔子的事情，以我家那口子的身体，在战场上也坚持不了多久，来京城这些年，也算享福。”

　　“哦？徐先生身有旧疾？”

　　“可不是。夫人没去过边关，那地方到冬天特别冷，尤其夜里，像是刮刀子一般。他那腿曾被北狄人砍过一刀，一到夜里就疼得钻心。就是回到京城这些年，哪怕是夏天，遇到阴雨连绵的时候，也经常疼得睡不着觉。”说到这里，桂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没找郎中看过？”

　　“怎么没看过。将军甚至动用关系请了御医给他看。可都说是旧疾，寒毒沁入骨髓，除了时时保养，没别的方法。倒是有个游方郎中说过，要用极烈的酒泡上极毒的蛇，将那毒蛇泡成醉蛇，然后每天涂在患处，用力揉搓，至少挫上一年，方能彻底解了寒毒。”

　　“可着京城里的酒坊我都跑遍了，不管多少钱的酒，别说毒蛇，普通的蛇都都不醉。”

　　封茗玥听到这儿忽然笑了，连忙对外招呼，“红叶，把我上回做实验的酒露拿来。”

　　“是，这就来。”红叶在外间应了一声。

　　桂枝立刻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夫人的意思是……您有烈酒？”

　　“待会儿你且闻闻看。”封茗玥笑道。

　　不多时红叶拿了个瓷瓶进来，递给桂枝。桂枝刚一打开瓶塞，就闻到一股冲鼻的酒味。浅浅地倒出来一些在手背上，用力搓了搓，不但酒味散开，皮肤上也立刻传来一股灼热之感。

　　“好，好，太好了，这酒够烈，一定能行。”桂枝欢喜得要跳起来，立刻向封茗玥道：“夫人这酒哪里买的，快告诉我，我这就去买，可不能让它卖没了。”

　　红叶笑道：“这酒满可没地儿买去，满天下也就只有我们夫人有。”

　　“我的好夫人，你还有多少，都卖给我吧。这些年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攒了些银钱，我这就取来给您。”

　　“好了好了，”封茗玥作势打了一下红叶，“就你调皮。”

　　“桂嫂且放宽心，这酒露虽然制作不易，但用来醉蛇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且去让人找蛇，若是银钱不够，就开找我。我这便让人传信，给你留出一大瓮的酒露来。”

　　“诶诶，好好好。”桂枝喜不自胜，又对着封茗玥一通感谢，拿着那个瓷瓶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她身后，红叶和杏儿笑得不行，“还是第一次见到桂嫂这个样子。”

　　“你们啊，坏心眼。”封茗玥也笑道。

　　却说桂枝拿着瓷瓶直接找到徐牧，“孩他爹，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徐牧接过酒葫芦，拔开壶塞，刚一闻，脸上就立刻变色，“你这是哪儿来的？”

　　“夫人给的。”桂枝吓了一跳，“怎么，这酒不好？”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药。”徐牧虽然是管家，但消息灵通。最近整个朝堂都因为长公主献的方子而议论不休。

　　“对，就是药！”桂枝立刻说道，“刚刚夫人找我闲聊，刚好聊到你的腿，听说我需要烈酒，就给了我这个。上次那个郎中你知不知道在哪儿，赶紧问问他需要什么样的毒蛇，咱好买来制酒。”

　　徐牧几乎是立时想明白了里面的关隘，心里高兴，刚转身要出门，又顿住脚步，“你刚刚说夫人找你闲聊？”

　　“诶呦！”桂枝立刻一拍大腿，“夫人肯定是找我有事，结果我说起你的事，就把后面的事全忘了，不成，我得回去，问问夫人有何吩咐。”

　　刚走到主院，就看到先前送去的四个小姑娘都站在院子里，伸长脖子往屋里看。见到桂枝来了，立刻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道：“桂嫂，不好了。”

　　“干什么呢，慌慌张张地。”桂枝板起脸。

　　“桂嫂，”其中一个小丫头道：“章嬷嬷来了，带着玉锦姐姐，说是送她来服侍夫人的，还说我们毛手毛脚不中用，要把我们撵走。”

　　“那是该把你们撵走。看看你们几个，站在院子里偷听主人墙角，成何体统。”

　　四个小姑娘被说得讪讪的，不敢抬头。

　　“行了，看你们这幅丧气样，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夫人是个有决断的，既然说了让你们留下，就不会因为别人随便说了什么就把你们撵走。”

　　有了这话，四个小姑娘放心了不少，开始在院子里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