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背面》苇间风

33、第 33 章

　　一连几天，每当出门，雨荨就会神经质地四下张望，但那个人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她感到心在坠落，就像行走在黑夜里的旅人，看见远处的灯火会冲动，但没等接近，那希望之光却又突然熄灭。
　　她消沉了好几天，等到意识到这种没结果的期待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底的深渊，她放弃了。
　　那张云海递过来的卡片，并非名片，上面只有手写的号码，其它信息一概全无。即便这样，她仍然觉得很珍贵，因为那上面是他的亲笔字。她把它放在贴心的口袋里，但从未想过要打过去。
　　打过去会怎么样呢？自己开不了口，也没有勇气与他交谈。如果他只是出于礼貌才给的电话号码，那自己打过去只会让他觉得困扰吧……
　　想得越多就会越觉得那只是没有下一次的偶遇，两个人的轨迹在短暂地交叉后，又各奔东西了。

　　重新调整自己的营销步骤后，雨荨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游说W市最大的电器制造商身上。
　　她先通过电话预约，但对方让秘书代为回绝。接下来，她亲自跑去公司请求给个见面的机会，再次遭拒。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连雨荨也觉得对方会把自己看成不受欢迎的牛皮糖。
　　可是，这个客户她却必须想法拿下，如果能得到他的订单，这将是相当可观的成绩。
　　她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正在招聘经理，这次招聘是直接与老板面谈。于是她决定冒险一试，以应聘者的身份去接近不愿见面的老板。
　　那天的面试，她拿到的号码是第十三号，不是个好兆头。为了避免那家公司的人认出她，她还特意做了伪装。戴上了一个黑色边框的平光镜。
　　面试等了很久，从昨天就有些感冒的雨荨因为坐在走廊里的时间太长，越发觉得不舒服。她强打精神支撑到了自己进去的时间。
　　“您好。”
　　她打招呼的时候，老板正埋头写着什么，根本没看她。
　　雨荨稍稍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豁出去了。
　　“对不起，我是朝代软件公司的推销员，因为一直无法跟您见面，所以只有出此下策，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介绍我们公司的办公软件，我觉得它很适合贵公司。”
　　老板抬头看她，突然一指大门，“出去！”
　　“我知道您很忙，也不想耽误您现在的时间，只希望您能另外给我个时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猛按铃，两个秘书冲进来，把她强行赶了出去。

　　这似乎是彻底的失败，她现在想踏入这家公司的大门都不可能。
　　雨荨在石阶上徘徊，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只要能让他听我说完介绍，哪怕他不用，也没关系……
　　她像根钉子一样钉在了那家公司的门外。
　　风吹得很厉害，像刀子在割一样生疼。雨荨不停地跺着脚等着，时不时用双手猛搓冻僵的脸。她感到脸上热乎乎的，却没怎么在意，因为那个让她盼了好久的老板终于出大门了，好像是送某位客人。
　　她小心地等他和客人道别完，立刻冲过去。
　　“先生，能不能请您给我个机会……”
　　“不是说了吗，我不需要！”
　　对方粗暴地一挥手，正好无意间将她推了个踉跄，她文件夹里的文件散落一地，人也差点绊倒。
　　老板好像也有些意外，但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又进公司了。
　　雨荨的身子微微发颤，她也不知道是冷风的缘故，还是对自己失败的痛心。她俯下身子去捡吹得到处乱飞的纸张。
　　“你在这里干什么？”
　　有人带着怒气问她，她身子一僵，却不想回答，也不敢看他，怕见到他的脸自己会脆弱得哭出声。
　　云海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把所有纸张都找了回来，他强行把她拖入了一辆轿车，车里的暖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我刚好看见那个男人推你，为什么？”
　　“是我不好，我在向他推销软件，他没兴趣，可我还在烦他。”
　　雨荨脸朝向车窗外，夜幕正在降临，外面刚刚亮起的霓虹灯落在她的脸上，寂寞地闪烁着。
　　“如果那人这样顽固，你还是放弃好了。”
　　“不，如果放弃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一阵静默，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和暖气的声响。
　　雨荨很想问云海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是像上次那样仅仅是偶遇吗？但她又觉得问了也是没意义的事，所以什么也不问。
　　“送你回去吧，天已经晚了。”
　　“不，我想再等等，等那个老板下班的时候。”
　　云海呆了半响，“好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其实我不应该麻烦你，你有事的话先走吧，我可以在外面等。”
　　她转头看着云海，对方脸色很冷。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同学，我不会连这点关系都不顾及。”
　　他沉着脸出了轿车，很快消失在街口。
　　雨荨像木头一样呆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伤了云海。他始终有颗热诚的心，即使面对如此伤害他的自己，也没有绝情到底。
　　她把脸埋在双手间，让眼泪默默地流淌。
　　她多么想要他的温暖，可她早已不配这份深情。

　　云海回来的时候，雨荨已经把自己伪装得像没事人似的，她需要这种伪装来支撑自己。
　　两个人吃了云海买来的快餐，接下来又是默默地等待。当看见那家公司老板所在的办公区的灯火已熄灭，雨荨连忙出了轿车。云海没有跟她，继续呆在车里。
　　漫长的等候终于到了终点，老板再次出现在大门口。
　　“对不起，今天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太失礼了。”
　　看着满含歉意的雨荨，老板第一次没有发怒，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一直等到现在？”
　　“是，今天总是在您最忙的时候打搅你，我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但我还是想您能给我个机会介绍我们的产品，我觉得它对贵公司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如果您听后觉得不好，不愿用也没关系。”
　　老板沉吟了片刻，“进来吧，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执着的推销员，精神可嘉！”

　　云海在车里等了约一个小时，时间似乎比实际的更长。他有些焦虑，可又感到这也许会是好事，肯听雨荨介绍这么久，那至少表明对方有兴趣。
　　他第一次目睹雨荨在职场上的表现，心中有一种很特别的感动和自豪。
　　我没看错她，她还是那么倔强，有干劲！
　　自从上次和雨荨偶遇后，他再度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那里离W市有约一百公里，即使想再见面，也不那么容易。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公事出差，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遇上。
　　他一直在等雨荨的电话，但始终没有接到。心里会有期盼是自然的，这个女孩在他心里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就是被她伤害，还是会觉得，在曾经空白的脑海里，她是除母亲外第一个让他觉得没有过去的人生也可以变得亮丽。
　　我想要和她成为什么样的关系呢？云海在犹豫。那道看不见的伤依然横亘着，他不清楚雨荨的想法，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坚持着她断然决绝时所说的那些理由。
　　如果能看清她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那该多好……可我并不具有那种敏锐。
　　他在黑暗中游走着奔腾的思绪，直到雨荨靠近车窗才发现。
　　“顺利吗？”
　　“他答应先留给他看看，以后再给我电话。”
　　雨荨在发抖，从她一进来他就发现了。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冷，麻烦你送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倒在了后座。
　　“雨荨！”
　　云海的心脏差点停跳，他急忙探她的额头，像火炭一样。他立即发动汽车，向最近的医院急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