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背面》苇间风

1、第 1 章

　　你是谁……
　　你的名字……
　　脑海中无数脆裂的画面像刀锋划过，刺骨之痛激起遍身冷汗。
　　用力地挥动手臂，却发现眼前依然昏暗无边，清冷的风从微开的窗缝中丝丝透入。
　　“原来，还是梦……”
　　云海翻身从床上坐起，两眼迷茫地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斜斜的屋角，熟悉却又陌生。
　　我是慕容云海，但又不是……
　　因为属于我的记忆已一片空白……
　　就像那个女孩……
　　她知道我是谁，我却无法想起和她的一切……
　　心中的空洞开始慢慢地侵蚀扩大……
　　“小海，你醒了？”
　　一回头，看见唯一还记得的人的面孔，被救赎的感觉让他得到了片刻的解脱。
　　“妈，你怎么来了？”
　　“我很担心，怕你做恶梦。”
　　沈含枫抱住了儿子的头，她很怕看见儿子眼中的失落，尽管他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乖巧听话，但是他身上原有的像火山喷发一样的活力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这个安静的孩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可失去了她才明白，那个让她头疼不已惹祸连连的儿子才是她的宝贝，因为那是云海真正的灵魂。
　　“你又做恶梦了吗？”
　　她摸着儿子的脸，手掌上留下的汗渍刺痛了她的心。
　　“没有，今天第一次没有。可能……”云海扬起头，极力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可能重新上学让我有点兴奋。我不知道我还记得几个同学。”
　　“其实你不用着急，等你养好病……”
　　“妈，我们不是说好了，我迟早都需要面对我自己的生活。”
　　云海挣脱了她的怀抱，笑容里多了不容拒绝的坚持。沈含枫抿紧嘴唇，她没有忘记违背她意愿放弃去美国的云海面对她斥责时的表情，“我不想放弃我的过去，那是我的生活，我经历的一部分，没有它，我将永不完整。”
　　他再一次违背她，但她却轻易地第一次屈服，因为，她也想要回那个完整的儿子。
　　“妈，上官和叶烁说好会来接我，你不用操心啦。”
　　“好，我不操心。但时间还早，你不想再多睡一会儿？”
　　“不了，有点小小的兴奋，所以想到院子里跑几圈。”
　　“那衣服穿厚点，外面有点凉。”
　　“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已经向更衣室走去的云海回过头，“妈，我已经是大人了。”
　　“啊？”
　　“我会成为你和爸爸希望的男子汉，所以，请相信我。”
　　眼泪在儿子的身影消失的瞬间流下。
　　我希望你幸福，只是幸福，儿子。

　　“雨荨。”
　　银色跑车旁的男孩冲她微笑，云淡风轻般怡人。楚雨荨有些讶异，又有些感动，尽管自己如此坚决地拒绝他的感情，他还是毫不在意地愿意继续做朋友。
　　“端木，你来得好早啊。”
　　“我想你今天会比任何时候都更想早一点见到云海，不是吗？”
　　端木拉开了车门，灰色V字领薄毛衣、浅蓝牛仔裤让他看起来比平时随意许多。
　　“其实我可以自己骑车去，不用麻烦你。”
　　“但是我很担心太心急的你会撞上路边哪颗树。”
　　端木在笑，温暖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忧伤。
　　雨荨迅速上了汽车后座，她不敢面对这个男孩的脸，虽然曾经的迷恋早已随风逝去，但隐隐的愧疚仍挥之不去。
　　“那，谢谢了。”
　　“不客气。”
　　车子平稳地驶出，从家里院墙探出头来的大簇花头退到了视线之外，在那个半个小时车程之外的爱丽丝顿学院，她的恋人在等她吗？
　　雨荨的手紧紧地攥着，几乎发白。
　　我会让你记起我的，记起我们的一切！
　　她向窗外的天空祈祷，也向她的命运抗争。

　　“阿姨放心，云海就交给我们了。”
　　叶烁在和絮絮叨叨的沈含枫交谈着，已经坐上车的云海呆呆地张望。上官一来就很自来熟地捶他的肩，和他很哥们很亲昵地开玩笑，而他除了微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如果我能想起点什么就不会这样尴尬了。
　　湖水一样平静的面孔下有的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叶烁终于也上了汽车，沈含枫再一次隔着车窗抓住了儿子的手。
　　“小海，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回家，听到了没有？”
　　“相信我，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又答非所问了，但他相信妈妈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爱丽丝顿是新的一切的开始，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要拥抱它。
　　“那，叶烁，你有没有觉得云海现在的状态好像某个人啊？”
　　长久沉寂的氛围憋坏了上官，他开始摇动着身子和开车的叶烁咬耳朵。
　　“你说的是……”
　　叶烁从反光镜里观察云海，他安静得连空气也凝结。
　　“端木啊，难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像端木附身吗？”
　　“哪有，”
　　叶烁顿了一下，他再次看反光镜里的云海，微微垂下的眼帘，忧郁迷茫的波光一闪一闪。
　　叶烁仍不住咳了一声。
　　“说真的，一个端木就够了，如果再出了个比端木还端木的，我怕我会变成端木第三。太压抑了！”
　　“就是啊！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哥儿四个就是崭新的郁闷四人组。”
　　“所以说，一定要把那个霸道的云海找回来，我情愿被他揍也不愿意他变成低气压。”
　　“同感同感！我爱酷酷的云海啊！”
　　忍不住放大了音量，终于引起半沉思的云海的注意。
　　“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啊，在想念以前混世魔王般的你。”
　　“我有那么讨人厌？”
　　“哪儿呀，兄弟，你那叫酷！让全校女生疯狂尖叫追着看是多大的魅力！”
　　云海皱起了眉头，“我怎么觉得这样很白痴呢？”
　　叶烁噗地一笑，上官忍不住翻白眼。
　　“云海，你记不记得你跟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不记得，你说说看。”
　　“就你刚上爱丽丝顿的第一天，我跟端木叶烁正在练篮球，我们正兴致勃勃地聊起我的新球鞋。就在这时，你走了过来，很拽很拽地朝我的新球鞋踩了下去。”
　　“哦，”云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惹我了吗？”
　　“没有，但你就是很蛮横地践踏了我的新鞋子。”
　　云海捂住嘴，半天才说了句“抱歉，我那时真混蛋。”
　　“OH！MY GOD！他真的转性了！明明是让人又气又爱的超级霸王的举动，他居然会为此道歉！”
　　“难道我该再踩你一脚？”
　　“上官，别说了，你没看云海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是受虐狂似的。”
　　叶烁笑到浑身都在颤抖，不管怎么说，他觉得现在的云海也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