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周（随笔）》周晚欲

2、不怀念，不忘记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讨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
　　因为它的第一句是，“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正因为今天还没有幸福，所以才要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幸福。

　　我可以理解“希望明天变有钱”，“希望明天变瘦”这样直白而世俗的欲望，但是当一个人的期待是“希望明天幸福”，“希望明天快乐”，我总会觉得难过。

　　如果你也等待过什么，热烈的爱过什么，渴望拥有又不确定是否抓得住的时候，那么我想你一定不难懂我的意思。

　　其实我真的很少想起从前的事了。
　　除非命运偏偏提醒我。

　　那天我在酒吧里，听到一个男生在唱《可惜不是你》。

　　那个人声线不是很好，唱功也不是很稳，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写出这行字的这一刻，他的歌声仍然在我脑海里回荡。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故事，但是因为他唱得实在是太投入了，那么的撕扯，那么的遗憾，那么无可挽回。仿佛我自己又失恋了一回似的。

　　我坐在那，光影交错，蜡烛照耀着我的脸庞，我知道我神情惬意，表现得很好很平常，可谁也不知道我心底的死海早就掀起惊涛骇浪。

　　我永远也忘不掉，那时候还没在一起，我和同学去唱K，他就在隔壁，他发消息给我说“你过来我唱歌给你听”，然后我过去，看到他们一帮男生腿翘在桌子上，瘫在沙发里用特堕落的姿态唱着《明天会更好》。

　　现在想想，歌词诚不欺我，春风真是不解风情的，它吹动了少年的心，却留不住少年的心。

　　后来的故事乏善可陈，我们和其他人一样，像发了场高烧似的，痛痛快快，晕晕乎乎爱了一场。

　　后来分开的并不愉快，再后来我还咳着，他早就痊愈。

　　痛过之后，我选择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满不在乎的人。

　　就是那种，非要表现得我比你先放下，我一点儿都不难过，我根本不觉得你重要……甚至还会特别希望你痛苦，你放不下。如果你回头，那我就更开心了，因为我绝对会趁机伤你一把，亲口对你说，我早忘了。

　　倔强而敏感，把自尊大于一切的女孩应该都懂这种感觉吧，我们自诩坚强，实际上每天都在敬业的扮演着自欺欺人的角色，不知道哪天会输于一场风吹草动。

　　前几年还泥足深陷的时候，我有审视过自己的态度，最后我问了一个问题，至今没有解答——如果在那个当下，知道从此之后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你还会如此刚烈吗。

　　我有时候给自己的答案是会，有时候是不会。

　　因为好像时至今日，早已经千帆过尽，我再提起过去的种种，诚恳的说，我仍然会感到不甘，感到遗憾。

　　不甘的是，为什么伤得深的久的是我不是他。遗憾的是，我被坚定选择过，可是他没有坚持到底。

　　李宗盛唱过一首歌——她的爱在心底埋藏了，磨平了，几年了仍有余威。

　　如果非要形容，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所有人都以为你忘记了，连你自己也是。

　　可是某一天，某一个场景，某一首歌，某个气味儿，某个人的某个动作……都会猝不及防把你拉扯回过去。

　　你掉进十七岁时的盛夏，发现当年的青春根本没有消失，它至今仍然长在你身体里，像器官一样。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那年秋天我去听柳爽的演出。

　　我记得很清楚，在唱到《你是他人无法抗拒的糖》时，有人哭了。现场的气氛还不错，她默默啜泣以为没有任何人发现。

　　伴随着“至少告别我比你擅长”的歌声，大家轻轻晃，好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那一刻我也想起我的故事。

　　但我不会哭的。

　　我已经往前走了那么远那么远了。
　　如果我还是哭了，那么我和这茫茫人海中，那些为别人哭泣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后来那天的演出在一首低缓地民谣里结束。
　　大家从情绪里走出来，只有对热闹的不舍，没有对情绪的纠缠。

　　就像曲终人散。
　　今夜的酒今夜醉，酒醒了，我们还要去追求明天的幸福不是吗。

　　幸福不一定会有，但明天一定会来。如果明天起我还不是一个幸福的人，明天的明天，或许就是了吧。

　　这真令人难过，但也真令人期待。

　　——周晚欲
　　2022.06.19
　　发表于《花火》22年黑白版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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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Y，后来我写出了《等风》，并且出版了这本书，卖得还行，于是又签约了有声书。
你一定想不到，我用你不要的那份爱，投资了我的梦想，我早已比你想的更加闪光。世界之大，我的目光终于不再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