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83、第八十二章：出事

　　极乐峰顶小院中，桃花漫天飘舞，美的仿若仙界。

　　张玉轩苍白的脸色在这铺天盖地的桃粉中，绽放出世间极致的病态美。他慵懒的卧在粉色软塌上，一旁的琼花小心翼翼剥了一颗葡萄，轻轻送入他口中。

　　“还是你最得我心！”张玉轩伸手在琼花府主那张清丽的脸上，缓缓摩挲了一下。

　　琼花低头垂眸，看不出表情。

　　一旁端坐于塌上的姬子期面沉似水，一只手紧紧握成拳，目光阴郁地看向院子中央。

　　院中赫然陈列着十三具女尸，几乎摆满整个院子。

　　每具尸体都拥有动人的面貌，若是她们都还活着同时聚在一处，可以想象那是怎样让人赏心悦目的场景。但此刻，再美的桃花也不能遮掩尸体的冰冷。

　　“嘭！”的一声，姬子期终于没忍住，将身前的桌子拍的粉碎。

　　在场的人除了张玉轩，都吓的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姬子期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一字一顿的问道。

　　“殿下！”一个锦衣青年上前一步行礼，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昨晚殿下与公子外出后……”

　　“也就是说，你们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姬子期怒急。

　　锦衣青年跪地不语。

　　“废物！”姬子期一掌挥出，灵力化掌啪的一声抽的锦衣青年摔出老远，嘴角瞬间流出血来。

　　张玉轩不以为意笑眯眯的张嘴，接住琼花倒下的桃花酒。

　　琼花看着张玉轩那俊美无比的侧脸，不由得一阵恍惚，手中的酒也跟着抖了抖。

　　“嗯？”张玉轩扭头看向琼花。

　　“公子恕罪！”琼花急忙躬身跪了下去。

　　“把头抬起来！”

　　琼花缓缓抬起头，两行泪水早已布满双颊。

　　张玉轩放声大笑，仿佛是见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整个院落只有他张狂放肆的笑声。

　　姬子期面色阴郁的看向张玉轩，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后，张玉轩笑累了，慢慢止住笑声道：“怎么，怕了？”

　　琼花的泪水已经止住，张玉轩这一笑她反而平静了，此时淡淡开口道：“妾身自上山立府那日起，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死不死都不是妾身能做主的，更遑论怕？”

　　张玉轩笑意玩味的看着她。

　　“妾身一生孤苦，唯独遇到芍药妹妹，妾身——”琼花看向院中的一具尸体，说不下去了。

　　张玉轩慵懒的躺回软塌上，抬手拿起酒杯。

　　琼花见状连忙起身，上前为张玉轩斟满一杯酒水。

　　院落中，芍药府主的尸体早已冰冷僵硬，和其他十二位府主一起躺在地上，此时看上去弥漫着凄美的氛围。

　　姬子期早把极乐坊视作自己的势力，此时极乐坊一夜间造此重创，也怪不得他如此恼怒。

　　“去查，无论是谁，我定让他付出代价！”

　　“是！”锦衣青年答应一声起身快速退下，其他几人也跟着退出了院子。

　　“去，叫人把她们都好好安葬了吧！”张玉轩道。

　　“是！”琼花躬身行了一礼后，也退出了院子。

　　此时院中，除了满院的尸体，只剩张玉轩和姬子期二人了。

　　“太子殿下，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张玉轩随意的说道。

　　“你想说什么？”

　　张玉轩轻笑一声道：“这两年太子来极乐坊的次数可不少，天都有些本事的人物，自能猜出极乐坊是殿下的。而此次一夜间杀我十三位花府府主，这人本事可不小，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姬子期眉头微皱，低头思索着什么。

　　“知道是殿下的势力有能力做的人不少，但真正敢这么做或者说愿意这么做的人，可就屈指可数了。”

　　“你是说，宫中？”姬子期心思电转，瞬间明白了张玉轩所指。

　　张玉轩笑而不语。

　　姬子期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殿下是什么人，那是将来要坐拥整个大梁的人，有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和殿下过不去？除了宫里我还真想不出什么人来。”

　　姬子期心中发堵，极乐坊造此重创他已不爽，此刻联想到宫中那些势力间的相互争斗，就连他也有种大石压在心头的感觉。他虽有冉后为依仗，但冉家并不强大，当年连出自蔚家的蔚后都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他又怎会觉得自己的位置就高枕无忧呢。

　　况且陛下子嗣不少，个个文韬武略。各个依仗母家背景，经过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谁也不难猜出他们的心思。

　　当年蔚后一死冉妃被封后，而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按当时那种动荡的局势，他当太子更多像是一个靶子而已。

　　至于皇帝的心思，当今天下还没人能猜的透，姬子期更是不敢妄自揣测。所有自作聪明妄自揣测天意的人，最终没一个好下场，冉后一直在告诫他。

　　姬子期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别人看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风光无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太子之位是多么战战兢兢，多么艰难。

　　“殿下何须如此忧心！”张玉轩醉眼迷离。

　　姬子期沉默不语，他的艰难不好与外人道。

　　“殿下不是还有我吗？就算整个极乐坊都没了，又有何妨？”

　　姬子期猛的转头看向张玉轩，眼中神采奕奕。他一直都没想过，张玉轩会愿为他所用，他视极乐坊为他的势力，却从来不包括张玉轩，他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摸不透他的能力。

　　自上次施禅送出天峰令后，姬子期更是对此事不报希望，别说他是个太子，就算哪天真成了皇帝，对于天峰走下来的人也要以礼相待。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张玉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不过我需要殿下把宫中安插的人，分几个给我调遣，毕竟那里我还没能力渗透进去。”

　　姬子期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向我母后要，只不过陛下那里——”

　　“放心吧，我还没蠢到这种地步，况且陛下和这事没什么关联！”

　　“玉轩，那就依靠你了！”

　　张玉轩挑了挑眉算是答应，重新卧进软塌里，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扩大。

　　数日后，一个身穿玄衣的小太监站到张玉轩面前。

　　张玉轩抬眼看去，这小太监长相普通，脸上有很多雀斑，站在那里低眉顺眼，但在眉眼间可以看出他的机灵劲。

　　“你叫什么？”

　　“回公子，奴才没有名子，娘娘赏赐叫做小雀斑。”小太监声音清脆。

　　张玉轩笑了，觉得他还真适合这名字。

　　“你在谁手下当差？”

　　“回公子，奴才在松廉松公公手下当差。”

　　张玉轩想了想又问道：“以前还跟过谁？我说说吧！”

　　“是！”小雀斑顿了顿道：“奴才刚进宫时跟着张公公，后来不久张公公出了事，奴才就跟着李公公，再后来李公公告老还乡，奴才就一直跟着松公公了。”

　　“张公公？”张玉轩突然想到什么，笑道：“哪个张公公？”

　　“张空樽张公公！”

　　张玉轩原本微笑的脸，在听到张空樽这个名字后突然僵住，苍白骨感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这个反应要是被别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

　　多少年了，张玉轩终于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那个让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他因那人而活着，却也因那人生不如死，这么多年终于让他找到了吗？

　　沉默良久，张玉轩突然满脸灿笑，从软塌上坐起身子，笑道：“小雀斑，过来！到我这来。”

　　小雀斑被张玉轩的话吓了一跳，此时才敢微微抬眼看向眼前的公子，只一眼顿时被他的相貌吸引呆住。

　　“来，过来！”张玉轩伸手。

　　小雀斑愣愣的迈步向前，最后被张玉轩轻轻拉着袖子坐在了软塌上。

　　张玉轩看着小雀斑稚气未脱的脸笑意蔓延，只不过谁都察觉不到，那份笑意深处却隐藏着无限的悲凉。

　　张玉轩听着小雀斑讲起张空樽的往事，而他自己却回忆起自己的身世，那个被他永远尘封在记忆深处，不会拆封的童年。

　　张玉轩八九岁时被人卖进青楼当跑腿的小厮，在那之前他是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他记不清自己为何会流落街头，只打记事起就跟着一个满脸脓疮的老男人行乞。

　　他是被这个老男人捡来的，这个老男人驼着背跛着脚，见人就点头哈腰行乞，但只要没人时就会龇着仅剩的几颗黄牙，一脸凶恶的骂张玉轩。那时他没有名字，老乞丐管他叫小乞丐。

　　小乞丐在老乞丐的打骂中，长到七八岁的样子就被卖了。他一开始捡了他也不是好心，只不过是想在别人面前再多加几分凄惨，这样行乞更容易些。

　　张玉轩进入青楼后虽能吃饱饭了，但日子并没好过多少，青楼里的腌臜苟且，他第一日就目睹了个遍，能买他的地方也不会是什么上档次的青楼。

　　青楼的老鸨只想多赚银子，里边的人被她恨不得使唤死，青楼里的姑娘自己都是辛苦求活，哪会有人乱发善心照顾一个刚买来的小乞丐。青楼的恩客更是来快活潇洒的，银子花在姑娘身上还不够，更不会多看小乞丐一眼。

　　不被关注其实反而是最安全的，小乞丐在青楼当小厮地位是最卑微的，活儿从早做到晚。但能活着就好，总有长大的一天，或许有脱离的机会。

　　小孩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有个快点长大的愿望。直到张玉轩长到十二岁时，他才知道长大对他来说不是愿望而是诅咒。

　　因为他那惊人的容貌已露出端倪，小小的一丝端倪招来了无尽的肮脏。

　　老鸨不关心其它，她只想着赚钱，她倒觉得张玉轩给她多开辟了一条发财的路子，老鸨从没想过喜好这口的人竟这么多。

　　其实不是好这口的人多，只是喜好张玉轩的人多罢了，于是老鸨把他打扮一番，准备拍个好价钱。

　　但那晚张玉轩遇到那个叫张空樽的人，从此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