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80、第七十九章：软骨散

　　自极乐峰回来后，傅修远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蓝落笙并没有再次出现，他愈发担心起来。

　　淮阳大考虽已落下帷幕，但天都却暗流涌动。玉龙瑶不见了身影，净心和徐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他们早出晚归还时常数日不回，唯一清闲无事的只有熊财一人了。傅修远看着闹心，于是把他撵出去打听阿婆的下落，对于结果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傅修远抬头看了看院门，有些垂头丧气。等了数日，今日终于得到极乐峰的消息，根据消息的方位他急匆匆赶去，一心想着此次见到蓝落笙，定要好好把误会解释清楚。到了位置他却没见到人，那是一处偏僻的小院，看上去空荡荡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倒像是被人遗弃了很长时间。

　　搜寻一番傅修远一无所获只能返回，心中不免失落，走路的步伐都变的沉重。此时他们居住的院子也没人，净心和徐蕴已两日未归了，熊财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傅修远一屁股坐在大门口的石阶前，托着下巴愣愣看着远处的景色，有些百无聊赖。

　　直到太阳西斜，傅修远叹了口气，起身推开院门迈步进去。

　　“啊——”傅修远抬头被眼前的人下了一跳，但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落落！你，你怎么在这！”

　　只见院中，蓝落笙面色古井无波的坐在石椅上，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一套茶具，看样子他并未动过，也不知坐了多久。见到傅修远进来，他才抬眼看了过去。

　　“你很怕见到我吗？”蓝落笙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怎么可能，我怎会怕见到你，想见你还来不及呢。我今日去找你，却没想到你也来找我，早知如此就不出去找你了。”傅修远急着解释。

　　“早知如此？”蓝落笙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落落，你说什么？”傅修远欲举步靠近，但马上被蓝落笙冰冷的眼神止住了。

　　蓝落笙冷笑一声说道：“是啊，要是早知如此，我或许就不该和你相识。”

　　傅修远看着蓝落笙那种冷漠的表情，心中没来由得一阵疼痛。

　　“落落，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别这样看着我，要是有误会我可以解释。”

　　“误会？”蓝落笙脑海中再起浮现起，傅修远杀死那个鲛人的画面：“人族的解释，不过都是谎言罢了，你既然想解释，那就解释吧！”

　　傅修远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但具体是什么他不确定，蓝落笙让他解释，却不知要说什么了。

　　几片树叶在微风中旋转着飘落，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不是要解释，怎么，又不说话了？”

　　傅修远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告诉我，你为何事生我的气，我又该怎么解释？”

　　蓝落笙抬手双指夹住一片飘落的树叶，手腕微微一动树叶凌空激射而出，擦着傅修远的脸颊而过，钉在他身后的门上。

　　“拔剑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蓝落笙偏过头，不愿再看傅修远一眼。

　　一缕发丝垂落，傅修远的心像被狠狠戳了一刀，一股窒息般的剧痛席卷全身。他面露痛苦，弓着腰用力呼吸……

　　傅修远不知道蓝落笙为何会这样对他，他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连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甚至厌恶到不愿多看他一眼。他从来都是个乐观的人，他坚信只要让他再见到蓝落笙，就一定能把误会解释清楚。

　　但现在，傅修远突然有种全身所有力气被抽空的无力感，他不怕蓝落笙生气，不怕他误会他，他甚至不怕他要杀他。但他真的受不了蓝落笙那种冷漠的眼神，那种因厌恶而不屑一顾的态度。原本准备好死缠烂打，准备好低声下气，所有准备好的一切，现在都没一丝施展的力气了。

　　傅修远努力站直了身子，声音颤抖道：“真的要这样吗？”

　　“拔剑吧！”蓝落笙依旧是那简短的三个字。

　　傅修远终于明白，他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蓝落笙的想法。看着腰间那把他为他做的木剑，他缓缓伸出右手握住了剑柄。

　　傅修远身体颤抖着拔出了木剑指向蓝落笙，剑尖止不住的颤抖着。

　　蓝落笙没有动，他在等傅修远出手，在他出手后就是他们结束的时刻。他不着急，甚至想让那一刻来的缓慢一些。不过他也知道，无论多么缓慢的事情，要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

　　傅修远眼睛通红，泪水止不住的流出，他想忍住那些不争气的泪水，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我永远——”傅修远控制着声音不再颤抖，深吸一口气将木剑脱手扔到地上，说道：“我永远不会向你出剑的。”

　　蓝落笙缓缓的转头看向傅修远，他虽依旧毫无表情，但脸上细微的肌肉却不住的抽动。

　　“你这样，只会死的更快！”

　　傅修远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声音低哑道：“死在你手里也不算坏，至少你会记住我，对吗？”

　　傅修远抬起头露出个笑容，他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哀伤，慢慢朝蓝落笙走去。

　　蓝落笙突然想到那晚傅修远撞向匕首的果决，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火道：“好，这是你想要的！”

　　一股凌厉气势升腾而起，蓝落笙身前石桌上的五个茶碗突然凌空飘起，飞快的旋转着发出嗡鸣声。

　　傅修远仿佛没见到一般，双眼死死的盯着蓝落笙，眼神坚定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一枚茶碗骤然而出，仿佛一枚旋转的暗器，直接击向傅修远……

　　鲜血喷溅，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出现在傅修远大腿外侧。他身形略微停顿一下，展颜露出一个笑容，走向蓝落笙的步伐更加坚定。

　　蓝落笙面色阴沉怒意更甚，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茶碗依次飞出，傅修远身上依次出现四道伤口，而且一次比一次接近要害。

　　傅修远踉跄着身体向前走去，对于身体的伤口他早习以为常了，蓝落笙四次出手后，非但没有阻止他走向他，反而让他更加坚定。

　　蓝落笙看着傅修远越发深沉的笑意，冷声道：“再走一步，就是死！”

　　傅修远没有犹豫，坚定果断的迈出一步……

　　第五枚茶碗爆射向傅修远的眉心，这次飞射而出的茶碗气势更加凌厉，速度更快。

　　傅修远想也不想，闭上眼睛迎向茶碗……

　　“啪！”一声脆响，就在茶碗快抵到傅修远的眉心时，突然碎裂四散，紧接蓝落笙一声闷哼。

　　破碎的瓷片擦过傅修远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傅修远缓缓睁开眼睛，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蓝落笙，眼中充满了泪水。

　　蓝落笙手指微微颤抖着，面色变幻不定。

　　“我就知道，落落，我就知道！”傅修远张开手臂，一把抱住蓝落笙……

　　蓝落笙想过无数次他杀了傅修远的画面，他以为他可以做到，但被傅修远这一抱，那本就不够坚定的心彻底失防。

　　也许在蓝落笙的内心，他最渴望的并不是杀死傅修远替鲛族报仇，而是眼前这个拥抱。他伪装的冷漠和尖锐，被傅修远的拥抱瞬间融化。

　　“我该怎么面对你？”蓝落笙双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慢慢环住了傅修远的身体。

　　傅修远早已哭成了泪人，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手伸进怀中，一块粉红色的锦帕掉落……

　　蓝落笙突然面色骤变，狠狠推开怀中的傅修远快速向后退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落落！”傅修远伸手去搀扶。

　　“别过来！”蓝落笙怒声道，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傅修远：“你做了什么？”

　　傅修远叹了口气，收回伸出去的手，说道：“落落，你别怕。这是软骨散，你会浑身酸软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危害。我需要一些时间，让你听我解释。”

　　“骗子！”蓝落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人族果然不能被相信！”

　　蓝落笙此刻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鲛元力仿佛消失了一般，无法感知。不消片刻，他就支撑不住了，整个人瘫软倒下。

　　傅修远见状连忙上前把蓝落笙扶住，揽着他的上半身靠进自己的怀中。

　　蓝落笙冷冷的看着傅修远，气的说不出话来。

　　“落落，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傅修远轻轻理了理蓝落笙额前的发丝。

　　“你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了，这段时间我很想你，你不在我身边后，我才发现一切的变的那么艰难……”傅修远呢喃的诉说着这段时间的思念。

　　蓝落笙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在听。

　　“那日在符禺山，咱们一起进入迷雾后……”傅修远开始仔仔细细，不遗漏一丝细节，说起了符禺山中发生的一切。

　　傅修远不知道他和蓝落笙之间的误会到底是什么，但他能猜出定是在符禺山中发生的什么。既然蓝落笙不说，他只能从头讲起，把他在山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