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70、第六十九章：脱困

　　漠北深处边荒之地一片无尽沙漠之中，在太阳无情的炙烤下沙子变的滚烫，空气都被炙烤的扭曲。

　　这里就是连常年居于漠北的人，也避之不及的地方——死亡沙海。传说这是一片移动的沙海，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也没人知道里边还有没有别的生灵。人们只知道从古至今，只要进入其中无论是人还是凶兽，就没有再走出来的。

　　即使是夷人，对死亡沙海也充满了敬畏，没人敢轻易涉足其中。

　　枯寂、空旷、无尽的黄沙，仿若永恒的时空也被封锁。没人能在这里活下来的原因不是黄沙和炙热，而是嵌入每粒沙子中的死寂，像一种毒药渗入每个进入的生灵灵魂深处。

　　一条漫长的脚印尽头站着一个男子，衣衫破旧不堪仿佛十几年没有换过的乞丐。

　　男子微微抬头看向远方，一张如刀削般坚毅的面容从兜帽中露出，那是一张明显带着漠北人风格的脸，只不过嘴唇要比一般人都要轻薄些，脸上每个转折都如钢铁捶打一般刚毅。高挺的鼻梁坚毅如山，一张尽显疲态的脸上嵌着一双永不熄灭的眸火，任凭岁月变迁双眸中的希望之火从未熄灭过，哪怕半分微弱也不曾有过。

　　从这张脸就能看出，这个男人拥有坚不可摧的强大意志。

　　这张脸不比江南的柔美，漠北的野性和张力在这张脸上完美体现出来，一道斜的刀疤嵌在脸颊上，不仅没让这张英俊的面容产生半分缺失，反而平添几分动人心魄的阳刚气势。

　　心智坚毅不可摧，性情温润如春水。

　　男人身材高大健硕，每一步都走的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即使前方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黄沙。

　　一个古朴的铃铛挂在男子腰间，每一步都伴着一声轻微的铃铛震颤声。这个破旧的铃铛并不悦耳，但听在男子耳中仿若仙音，这声音就像是一股清泉滋润着他几乎干涸的魂魄。

　　“阿朔，你还好么？”男子轻轻抚摸着铃铛，喃喃自语。

　　很多年以前，一个男孩手中高举一个铃铛，一边欢跑一边回头笑道：“抓我呀，快来抓我呀，哈哈哈——”

　　另一个男孩追在他身后，也是不住的笑。

　　那时，他们是漠北最快乐的孩子，多年后他们是整个大梁威名显赫的白家双狼。

　　男子刚毅的嘴角挂上一丝柔和的微笑，这些美好的记忆是支撑他的灯塔。他不允许自己死在这里，他曾对弟弟的承诺绝不能食言。

　　“咔嚓”！一声轻响，白崇低头挪开脚步，一颗残破干枯的头骨出现在脚下。

　　看到这个头骨后，白崇脸上再次浮起笑意，那是一种看到希望的愉悦……

　　就在漠北狼烟遍地，到处遭到夷人蓄谋已久的袭击时，突然冒出了一个振奋所有漠北战士的消息——白狼再现！

　　天都泰安城。

　　一个昏暗的房间内，灯火映照着白朔那张过分苍白的面容，灯光的映照下高挺的鼻梁、纤细的微卷翘的睫毛、殷红如血的红唇、轮廓分明的下颌如同艺术品一般，散发着一种危险而致命的妖异美感。他半垂着眼帘眼神没有焦距，也不知有没有在看眼前的东西。

　　一个清秀的少年恭恭敬敬的托着托盘，躬身站在白朔身旁。

　　一头足訾凶兽被锁链捆绑着四肢和嘴部，躺在宽阔的房间中，粗重的呼吸声从它的鼻中发出，嘴部虽被锁链捆绑但依旧能发出沉闷低沉的声音。

　　足訾眼神凶焰滔天，狠狠盯着眼前的白朔。

　　白朔像是在走神，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抬了抬眼皮，但眼神依旧涣散无焦。他挥手从托盘中拿起那把特制的匕首，缓缓走到凶兽面前。

　　足訾一阵剧烈挣扎，想要扑咬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人，但锁链牢固它只是在原地动了动。

　　白朔面无表情，手中匕首缓缓插进凶兽的咽喉，瞬间鲜血喷涌……

　　足訾又是一阵剧烈的挣扎，喉咙里发出沉重的闷响。一旁的少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但马上反应过来，偷偷看了一眼白朔脸上一片红晕。

　　白朔依旧是那副冷漠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依旧缓缓地进行着，不多时一颗鲜血淋漓的凶兽头颅被他切了下来。他的动作缓慢却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一般，即使是在走神的状态下。

　　“堂主！”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少年连忙跑过去开门，门外之人没有进屋也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上的几个竹筒递到少年手中后转身就走，仿若这里是幽都的入口一般让人避之不及。

　　少年把竹筒一个一个打开，开始轻声念起里边的消息……

　　白朔依旧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手却不停的动作，少年念的消息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姜思南探查镇界碑，出城时十二人，回城后算他在内仅三人，且身受重伤……”

　　白朔的手突然停住，少年连忙闭嘴抬头看向他。

　　凶兽尸体还温热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宽大的房间，但就连少年都似早习以为常一般。

　　白朔缓缓地抽手，一颗鲜红的心脏被他从尸体中拿出，此刻整颗心脏似乎还在微微震动。

　　少年连忙把托盘上的一个玉匣子送上，看着白朔缓缓把这颗心脏放入其中后，少年赶忙合上匣子，然后继续去读其它的那些绢布上的消息。

　　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凶兽尸体向外蔓延，灯火照在血液上显得格外的妖异瘆人。白朔靴子踩在其中，已被鲜血慢慢的浸染成暗红色。

　　白朔没有停下来，依旧不急不缓用手中的匕首，刨开尸体其它部位。匕首锋利流畅的切割着尸体，巧妙避开所有骨骼，仿佛是在卸下一件衣服一般，把内脏骨肉全部分离开。而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眼神涣散仿佛在走神。

　　“漠北消失十年的白崇突然现身，只身一人杀夷人一千两百骑……”

　　白朔突然停住手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少年。

　　少年被白朔这一看吓的差点跪下，他伺候堂主的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眼神不再游离的样子。一时间吓的不知所措，磕磕巴巴的想要继续读下去，但终究没能成功。

　　此时白朔浑身上下都溅满了凶兽的鲜血，半个手臂都是暗红色的，一滴黏稠的血滴在他发丝间稍稍下滑了段距离停住了。殷红的唇色配上他那惨白的皮肤，此刻的白朔仿若一个刚从九幽爬出的恶鬼一般，阴森且妖异。

　　白朔走到少年身前从他手中接过绢布，再次确认了上边所写的消息后，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十年了，原来你真的没有死”白朔的声音干涩阴郁，仿若厉鬼。

　　白朔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件事，早已枯死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波动。十年前他经历了人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从那个被家人宠爱被兄长疼惜，白家最不可一世的天才，沦落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凄惨模样。

　　白朔之所以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为了能再见白崇一面，那个早已不是他兄长的男人。他不恨白家，甚至对那个曾经的父亲也没有立场去恨，但就是如此才真正让他生不如死。若是他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

　　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和痛苦，但现在都是值得的，只要他还活着。世间所有人都会抛弃他，唯独他的兄长不会。

　　“长生九堂中，还有哪几个堂主在天都？”白朔问道，眼神再次涣散起来。

　　“乌堂、云堂、暗月堂。”少年回答。

　　“让他们来见我！”

　　“是！”少年答应一声，快步走出房间。

　　空旷的房间中白朔突然觉得有点冷，那是多少年不曾出现的感觉了，他几乎都快忘记了。他缓缓躺在地上，身体被尚有余温的血液包裹，他再次感觉到了温暖，虽然很微弱但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血腥暴虐如九幽鬼王，怒火沸腾唯一人可平。

　　符禺山山腹禁地中。

　　岩浆池中一个巨大石柱上，符文闪烁幻灭不定。蓝落笙面色晦暗，身上到处皮开肉绽，湛蓝的血液浸染了衣服和石柱。

　　一枚蓝色印记不断在蓝落笙的眉心闪烁，这枚印记帮他支撑到了现在，不然在这种天生克制鲛族的环境中，他很难支撑下去。

　　石柱之上一条条符文锁链刺入蓝落笙的血肉中，将他牢牢钉在石台之上，这些符文神秘古老他也认不出来，更没有应对的办法，只能依靠自的身修为和血脉苦苦支撑。如果一直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他早晚会耗尽修为被折磨致死。

　　一开始被困此地，蓝落笙心中有过巨大的恨意和痛苦，他能忍受身体的痛苦，却几乎被心中的痛苦击溃。慢慢的他终于恢复平静，让自己不去想傅修远，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一切，甚至不去想鲛族。

　　无论周围的环境怎样恶劣，剧痛如何折磨着他，蓝落笙都尽可能保持着心中的平静，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长时间的坚持下去。

　　蓝落笙无数次用心去体会那些符文，想从上边找到破解的方法，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他有了一种明悟，若能把符文烙印入体内，或许就能找到破解的法门。只是这些符文幻灭不定，即使修为再高也难以捕捉记忆，至于烙印入体内就更不可能了。

　　蓝落笙尝试了很多办法，多次失败后他也不再强求，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命运是不能被改变的，鲛族对于命运从来都深信不疑。

　　就在蓝落笙达到物我两空之时，突然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佛他不去感受符文，符文却来感受他。但当他试着去迎合，瞬间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存在了。

　　等蓝落笙再次达到那种意境之时，又产生了那种感受，这次他不再理会这些符文。符文虚影闪烁着向他的身体中汇聚，时间慢慢的流逝，流入他体内的符文越来越多，成百上千仍然没有停止，仿佛没有止境一般。

　　突然蓝落笙心中一动，试着把自己的身体当成这些符文中的一个。顿时光华闪耀，他的身体仿若一轮红日般刺目，所有符文瞬间消散不见，周围的岩浆剧烈翻滚起来。

　　光华敛去，蓝落笙体内赫然出现一枚神秘古老的符文，明灭不定无法捕捉查看，它只是那么存在着仿若隔绝时空。

　　刺入蓝落笙身体中的符文锁链早已消散，就连石柱上的符文也在慢慢消散，他起身抬头看向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