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53、第五十二章：危机

　　日落西方，火焰般的云朵铺满半面天空，苍茫的森林仿若镀了一层金色，美的惊心动魄如世外桃源——凶兽的桃源。

　　傅修远迎着余晖深深吸气，危险几乎让他忽略了此地的独特魅力，那种苍茫壮阔是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

　　洺坐在一处巨石上恢复体力，看着暖橙光线照在傅修远的面容上，一张明媚的笑颜比此时的云霞还要艳丽，那种纯净洺只在少年时见过一次。

　　这世间有很多能吸引人的东西，洺觉得都不如眼前这张笑脸让人心生向往，一种对儿时纯真的向往。

　　“洺，你怎么哭了？”傅修远错愕的看着满眼泪水的洺。

　　洺连忙低头擦去眼泪，也隐藏起很久以前的记忆。

　　“哈哈，是不是被我俊哭了？你不用害羞，这世上被我俊哭的人多了去了。遇到落落以前，我一直觉得我是世间最俊的男子。”傅修远得意洋洋的拨了拨额前刘海，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

　　“落落是谁？”

　　“落落就是落落呗，他是除了我以外长的最好看的人，当然他还是我的随从，等遇到他你就知道了。”

　　“除了你以外？”

　　傅修远没想洺这么较真，不免有些尴尬：“行行行！不除也行，跟你说话真无趣。”

　　“等虺蛇追来，你就不无趣了。”洺打趣道。

　　“等那条死长虫过来，我就再从裂缝中钻过去。它再追我就再钻，来来回回看我不把它折腾死……”傅修远越说越兴奋，觉得这主意真是不错。

　　洺一脸无语的看着傅修远，觉得这人别的都好就是脑子不大灵光，忍不住提醒：“虺蛇不比寻常凶兽，若真这么做，它定有办法抓到你。比如它若驱使凶兽堵在另一边，它从这边追你，你还能往哪里逃？”

　　“不会吧，不会吧，这死长虫真这么聪慧？”

　　洺无奈点头道：“比你想象要聪慧的多。”

　　“我去！那你还在这看风景，不逃等虺蛇回来给它当夜宵呀！”傅修远一蹦三尺，慌手慌脚就要逃跑。

　　“你这么逃是逃不掉的！”洺扶着巨石吃力的站起身子，他之前所受内伤极重，此刻只能勉强站立没力气逃跑。

　　傅修远疑惑的看向洺，等他指条明路。

　　洺不急着告诉傅修远逃跑的方法，而是问道：“这条虺蛇是不是一直在追你？”

　　傅修远一直强调他如何努力救下洺，不然他就要葬身蛇腹，此刻被点破不免有些尴尬，挠着脑袋说道：“追谁不是追，这个你也甭跟我客气，我可以让给你，追你我完全没意见的。”

　　洺呆立当场，忽觉得他之前看到的那些美好都是幻觉，眼前油腔滑调的小痞子才是真实。

　　“看到河岸边那些小花了吗？”洺指着泛着蓝色荧光的小花说道。

　　“我又不瞎，当然看到了。”傅修远不耐烦，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赏花，果然长的好看的，除了自己都是些悲秋伤春的货色。

　　“把它们采摘些过来。”洺有气无力的说道，此刻内伤一阵反复，他腹中剧痛难忍。

　　“高个子，我忍你很久了啊，这会咱不逃命，还采花。你是不是觉得虺蛇吃起人来不够情调，还要给它摆个盘儿呀？”

　　洺强行压制内伤，好半天缓过一口气说道：“快去，这是逃生的办法，不然你跑多远也会被虺蛇追上的。”

　　傅修远一听和逃命有关，才将信将疑的摘了些许蓝色小花回来。

　　洺让傅修远把这些蓝色荧光小花碾碎，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粉末，瞬间这些被碾碎的小花发出一阵恶臭。

　　“好臭，这是什么东西？”

　　“你能不能逃命，就要看这些东西了？”洺也捏着鼻子，这东西实在太臭了。

　　“这臭东西怎么用，难不成用它把死长虫熏跑？”

　　“你把这些东西抹在身上，过一阵气味就不这么臭了，它能遮蔽你身上的气息，虺蛇就很难追踪了。”洺解释道。

　　傅修远看着手上黏糊糊带着荧光的黏稠物，阵阵恶臭从中散发，只觉得这就像一坨粪便，他小时候玩过尿泥，这么刺激的却还从未玩过。

　　“你没耍我吧？”傅修远哭丧着脸说道。

　　“现在就只有这个办法，能遮蔽你身上的气味。你赶快抹上，再耽搁下去虺蛇寻来，咱们可真插翅难飞了。”

　　傅修远掂量了半天，最后一咬牙，闭眼把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从头到脸抹了上去……

　　“呕——呕——”傅修远扶着巨石一阵狂吐，等他吐完抬头看见洺笑吟吟看着他。

　　傅修远上前就要给洺也抹上这些臭东西，被他慌忙制止。

　　“你为啥不抹，是不是在整我？”傅修远心中怀疑。

　　“我不需要这个，一来虺蛇不是在追寻我，再者我身上气味早除去了。”洺解释完后，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你把这些东西抹在身上就行，不用抹在脸上，毕竟它的效果过于强烈。”

　　“你怎么不早说——”傅修远气的直想打人，扑上去就要给洺脸上也抹一些。

　　洺见傅修远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慌忙中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又是个白眼狼，你就这么对待恩人的？”傅修远揉着胸口爬起时，突然看到洺脸色极为难看，似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傅修远连忙跑过去，把洺搀扶坐下，问道：“你的内伤这么严重吗？”

　　洺好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你这样强行压制，不把淤血吐出，反对伤势更不利！”傅修远眉头紧皱劝说道。

　　“我，我没事！”

　　“死要面子活受罪！”傅修远见劝不动，又不知如何帮忙，只能在一边等洺调息。

　　过了半盏茶功夫，洺缓缓睁开眼面色依旧极其苍白。

　　“我们走吧，再耽误下去，怕真要被虺蛇堵上了。”洺此时说话的气息都很虚浮。

　　“你这样还能走吗？不如我背着你吧。”

　　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咱们从河中逃走，不然以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河里？”傅修远看了看山涧内的河流，咽了咽口水：“我可不会水，下河会被淹死的，不如还是我背着你逃跑吧。”

　　洺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别说你背着我，就是独自一人逃跑也逃不掉。那些小花虽能遮蔽气息，但虺蛇不是一般的凶兽，就算蛛丝马迹都能被它追踪到，只有从河里逃走才能不留痕迹。你放心，我水性还可以，不会让你淹死的。”

　　在洺的坚持下傅修远只能接受，他没别的好法子，若是再让虺蛇追上，就算他运气再逆天怕是也够呛了。

　　当傅修远咬牙跳进河中后马上开始后悔，一种本能使他不由自主就要往岸边扑腾，被洺一把拽了回来。

　　在洺的帮助下，两人趁着夜色顺流而下。山涧河水湍急，好在洺水性极好，数次从高处落下，在洺的帮助下傅修远才不至于撞到岩石上……

　　一夜的逃亡让傅修远受尽了折磨，洺又要压制内伤还要帮他，最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傅修远努力拉拽着洺，二人才没被河水冲散。

　　清晨阳光散落，一处平缓的河流上波光粼粼，傅修远二人仰面躺在河中，两人的手被一条布带绑住，顺着溪水缓缓向前。

　　傅修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当看清周围状况时，瞬间惊叫出声。

　　河流前面不远处传来轰隆巨响，前方是一处瀑布，听声音就知此处瀑布不低。现在他浑身到处是撞伤，后背伤口被河水泡了一夜惨不忍睹，体内气机几乎消耗一空。

　　傅修远拼命向岸边扑腾效果甚微，两人还是被河水带着向瀑布流去。此处河水虽缓慢，但按照他这个扑腾速度，不久就要掉下瀑布。瀑布越来越近他心中无比焦急，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那种焦急和恐慌难以形容。

　　突然傅修远不再向岸边扑腾，而是狠命摇晃着昏迷的洺。只要他苏醒，相信以他的水性或许能脱离危机。

　　“洺，快醒醒！你再不醒，咱们都要死了。”傅修远看着越来越近的瀑布，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洺昏昏沉沉转醒，发现眼前情况时脸色巨变。他内伤极重，经过一夜逃命，现在简直如陶瓷做的一般，真要摔下去水性再好也要完蛋。

　　“别看了，我们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傅修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两人此刻已到瀑布边缘几乎就要跌落而下，他都能看到坠落而下瀑布了。

　　洺面色一正手上用力，一把死死抓着傅修远，压榨体内最后的力量，直直带他冲到河岸边缘。

　　傅修远大叫一声，等他回过神来连忙抓住岸边岩石，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了上去。然后回身把再次陷入昏迷的洺，艰难无比的拖上岸边，等做完这一切他已经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了。

　　傅修远趴在地上，看着眼前奔腾而下的瀑布，几乎要痛哭流涕了，真是阎王殿走一遭的感觉，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死在这鬼地方了。

　　“老天待我不薄啊！”傅修远感慨道，就在他说完这句话时，不远处传出一阵响动吓的他心惊胆战，这会要是出现一只凶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了。

　　傅修远决定以后还是少说话，正所谓言多必失，艰难转身他看到前面不是凶兽而是一个人。

　　当那人走近后，傅修远怪叫一声：“赖二？”

　　此时赖二简直都没人样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唯一能让傅修远认出的，是他那双阴狠的眼神和头上的赖疮。

　　傅修远心中哀嚎，碰到赖二和遇到凶兽也没啥区别了。虽赖二也是叶阑队伍中的，但他们自乐安城就结下了梁子，后来又多有摩擦。他知道赖二是什么人，此人极其记仇睚眦必报，现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完了。

　　对于这次任务，叶阑带上赖二傅修远很不理解。原本他以为赖二不过是叶阑身边，端茶倒水打杂跑腿的，但一路走来叶阑似乎什么事情都带着他，就连这次任务也带上了他。

　　原以为就算带赖二来了，他也走不过山脚的迷雾，就算侥幸走出多半会被山中凶兽吃了，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傅修远万分震惊。

　　“是你！”赖二声音沙哑，咧嘴阴狠一笑。

　　“赖，赖二！不是，赖公子！你听我说，咱们好歹是老乡，虽有些小过节，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大不了回头我让你也打一顿，两顿也行！”傅修远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老乡？”赖二提着一把鲜血淋漓的砍刀，显得格外狰狞恐怖：“傅修远，你何时把我当老乡了，在你眼中我不过是别人家的一条狗而已。”

　　“你怎会这么想，我绝对没有认为你是叶阑的走狗！”傅修远刚说完察觉不对，连忙闭嘴。其实在他心中虽不喜赖二，但真不至于鄙视到这种地步，他自己的出身也不好没资格鄙视别人。

　　赖二看着傅修远瘫软无力的样子，一声冷笑：“你既然没有这么想，为何不让我接近婉瑜？”

　　傅修远没想到赖二会提此事，突然沉默不语。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嘴脸，你们喜欢一个人就是纯情真爱，我喜欢一个人就是耍流氓不要脸？”赖二眼中的血色越来越重，声音更加沙哑难听：“我喜欢婉瑜怎么了？”

　　“嗯？为何我不能喜欢她，你们所有人都像撵一条恶狗一般，把我从她身边撵走。你们有没有问过婉瑜，怎知她不喜欢我——”赖二歇斯底里状若疯狂。

　　傅修远突然哑口无言，他还真没问过张婉婷，只是觉得她不会喜欢赖二，他只是想保护她不被赖二骚扰，但这一切在赖二眼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样子。

　　赖二身体停止颤抖恢复平静，提着砍刀走向瘫倒在地上的傅修远，一脸狰狞阴森：“现在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怕告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进了这山我就没打算出去，没想到最后还能有你这个意外之喜。”

　　傅修远此时才看明白眼前之人：爱憎分明，性情极端。

　　傅修远心中绝望，赖二杀他之心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这种情况解释什么都没用。

　　傅修远突然有点不甘心，自进山后一路凶险他躲过好几次死局，就连凶狠异常的虺蛇追杀他都逃了出来，峰回路转之际却要死在赖二手中？

　　赖二一步一步走到傅修远身前，提起砍刀就要砍向他的头颅时，傅修远突然冲他身后大喊：“蓝落笙快救我！”

　　赖二听傅修远叫出蓝落笙后，悚然一惊回头查看。

　　就在赖二转头之际，傅修远猛然扑向赖二双腿一把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向身后抛去……

　　傅修远身后，正是那个悬崖瀑布。看着跌落其中的身影，他浑身颤抖不止，双腿一软再次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