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194、第一百九十三章：磬

　　鲛岄国北方陆地多水泽，除各种小的河流湖泊，还有一条宽广浩瀚的沧水贯通南北。

　　沿沧水一路北上，途径险峻俏丽的群山，沧水在群山间蜿蜒回转，山水相容组成一种奇特的景观。

　　这处群山山石洁白如海盐，在碧水和天色之间相互嵌套，远远看去洁白与碧色相织美丽至极，因此鲛人称其为白碧宵。

　　白碧宵再向北就是苍梧之野了，而此时姑射族大军已推进到苍梧之野。白碧宵横切沧水贯穿东西，形成北方最坚固的一道防线，同时也是苍梧之渊北方的最后一道防线。

　　白碧宵山水相融，一座座水潭点缀其中。此时山中有少数鲛族身影掠过，看上去平静祥和。

　　但只有真正了解的鲛人才知道，这是狂风暴雨前的平静，白碧宵的水下阵法聚集着巨大的能量，要给入侵的姑射族以致命打击。

　　此时白碧宵内一处山巅水池旁，一名面容沉稳的鲛人正打量着手中的三叉戟，此人正是驻守北方战线的墨族族长磬。

　　墨族不似赤族强悍，用身体当武器。墨族自小修习乱魂曲，此曲能让敌人迷乱心魂自相残杀。

　　墨族为了近身防护，一般都会选择使用武器，而最常用的就是三叉戟。

　　磬的三叉戟格外沉重巨大，全部由精金打造，其中还加入一种极其罕见的材料，使得这把三叉戟更加坚固。按照人族标椎，这三叉戟已是灵器品质了。

　　磬坐在水池旁，拿起一块洁白的岩石，在三叉戟上用力打磨起来。坚固无比的白岩很快磨损碎裂，但三叉戟的戟刃似乎只是提亮一丝，几乎微不可查。他默不作声继续拿起白岩打磨……

　　半晌之后，磬终于停下露出些许满意神色，伸手拿起身旁一枚青色海果，狠狠一口咬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就在此时，一名鲛人快速向这边游来，到了磬面前慌慌张张的行礼。

　　磬抬头，看着这名年轻鲛人慌乱紧张的神情，斥道：“慌什么？”

　　“族长！”年轻鲛人开口，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

　　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有些愠色道：“遇事不要慌，我告诉你多少次了！”

　　年轻鲛人似乎在磬坚定的目光中找到一丝依靠，用力定了定神，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

　　“族长！白族族长白宇身陨！”年轻鲛人终于用平稳的语气，说出了这个消息。

　　但此时，磬却如同被人在头上狠狠的敲了一击，脑中骤然轰鸣，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四周的虫鸣声突然变的格外响亮，磬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气息。

　　沉默良久，磬缓缓抬头看向年轻鲛人，开口问道：“宇族长的任务呢？”

　　“红云海藻已倒入北海海湾，宇族长在返回时，被姑射族发现。”年轻鲛人回答。

　　“这事传回苍梧之渊了吗？”

　　“已派人传了，应该过不了几日就能传回苍梧之渊！”

　　“嗯！”磬点了点头，半晌后再次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姑射族统帅耶律??吴??元亲自出手的！”

　　“耶律??吴??元！”磬眸光冷厉，他对姑射族有所了解，也知道耶律??吴??元其人：“他有这个本事？”

　　“不止是耶律??吴??元出手，还有姑射族数名战将围攻，而且耶律??吴??元驱使一傀儡，级别难测！”年轻鲛人声音中带着恨意。

　　“级别未知？”磬眉头微皱，以宇的实力就算不敌，若要逃走也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的，耶律??吴??元到底驱使了什么级别的傀儡？

　　姑射族善于锻造各种器械、傀儡，但能让傀儡达到鲛族族长实力的，却是极其艰难，甚至几乎不可能。磬此时不由得猜测，耶律??吴??元这四爪怪物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后手。

　　“宇族长战死之事，有没有传出去？”磬问道。

　　“还没有！”

　　磬低眸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此事不用隐瞒，你去告诉守在这里的战士。”

　　“是！”年轻鲛人转身快速离去。

　　磬拿着三叉戟，转头看向远处苍茫天际，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他知道这场战争对于鲛族意味着什么，也做好了会死很多人的准备，甚至是自己战死的准备。但宇的死，依然是那样错不及防。

　　不多时，年轻鲛人回来禀报，已将宇战死的消息传了出去。

　　磬点头，弯腰从盘中拿起一枚海果，丢进年轻鲛人的手中。

　　鲛人采集的海果一般不会分给别人的，因为分食海果意味着这是一种赏识，是对手下的肯定。鲛人从来不刻意强调等级，甚至还有意弱化。因此分食海果这古老的传统，已很少有鲛人会做了。

　　年轻鲛人接到海果，明显有些激动。得到族长分食海果，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誉和肯定。

　　磬似乎没看到对方的激动，面无表情的拿起一枚海果，一口咬下。

　　年轻鲛人见磬的动作，也连忙咬海果，只是他咬海果的瞬间，脸上肌肉跟着抽了抽。

　　鲛族的海果都是各自随喜好采食，但各族长和鲛皇，他们的海果却是特供的，并不是一般鲛人能品到的。因此年轻鲛人一口咬在苦涩无比的海果上，由不得脸直抽搐。

　　鲛人喜食酸甜海果，尤其是酸海果，更是鲛人的最爱。本以为族长的海果会格外酸，没想到却是鲛人最难以忍受的苦涩。

　　“年轻人吃些苦没什么不好！”磬说道。

　　年轻鲛人强忍不适，为了这份荣誉，硬是把这枚海果吃了干净。

　　磬看到后，满意的微微点头道：“给我吹一段家乡小调吧！”

　　年轻鲛人一愣，然后马上点头，摘下腰间一枚薄如蝉翼的叶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一阵婉转悠远的曲调响起，将磬的思绪拉回到那片偏僻的海域……

　　磬为墨族族长，受到所有鲛人的尊敬，尤其是墨族鲛人更将他视为长辈。鲛族没有家庭观念，种族观念却极强，因此鲛人会把同族之人看做是自己的家人。

　　磬并非是天赋极高的鲛人，他的出身甚至算不上多好，作为第一批送往苍梧之渊的鲛卵，磬是落选的。

　　因此磬出生在鲛岄国西北方一处偏僻的海域，他就是从那片相当于人族村落一般的地域，一点点的成长起来。靠着强大的意志和异于常人的刻苦，终于成为墨族修为最强大的人。

　　巧合的是，年轻鲛人和磬来自同一片海域，对于这点年轻鲛人并不知道。那片海域有种小调流传，相当于人族的民谣。每个生活在那里的鲛人，都听过这个小调，而磬对这个小调尤有一种特别的情怀。

　　磬当年就是在这个小调中，离开那里前往苍梧之渊。但没想到的是，这一走就是数百年的时光，他本以为自己再没机会听到这种家乡小调了。

　　八百年的时光转眼而逝，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要步入老年了。在族人面前，他一直是少言寡语的沉稳族长。但他也曾年轻过，吵闹过，和同伴一起做过荒唐事……

　　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少年时那些意气风发，不堪回首的往事，却突然历历在目起来。曾几何时，磬也是一个肆意大笑，纵情快意的少年。那年跟随墨黎进入人族，也曾经历过无数凶险，也曾深深爱上一名人族女子……

　　但不知何时开始，磬慢慢变的沉默，变的威严，他知道那不是她喜欢的样子。但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又如何还能笑的起来？

　　这次磬镇守北方，拦截南下的姑射族，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坐镇白碧宵之前，他曾数次派遣上万战士前往苍梧之野，对姑射族进行阻击，却都以惨败告终。

　　在陆地上不能发挥鲛族的最强战力，因此磬收拢兵力坐镇白碧宵，要在此地和姑射族的大军打一场硬仗。

　　其实从双方的兵力，姑射族投入战争的傀儡数量和级别，磬已知道了结局。只是为了守护苍梧之渊，为了整个鲛族，他要在此处尽最大的可能，消耗姑射族的兵力。

　　北方海湾已被红云海藻侵蚀，形成了一道封锁线，姑射族短时间内难以再次派兵进入鲛族。此时补给出现问题，只要能击溃姑射族南下的这股锐气，姑射族的士气会瞬间崩溃，也就成了瓮中之鳖。

　　磬要做的，就是利用白碧宵这里的地形优势，挫掉姑射族的士气。

　　当小调停止时，北方天际尽头，出现了姑射族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