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14、十三章：璇珠不祥

　　文轩书肆许掌柜这几日心情不是很好，这阵子书肆生意惨淡，他上交娘子的银钱明显下降，以至于娘子的脸色越发阴沉，就算他拼了老命去讨好也不见效。他知道想让家里婆娘的脸色好起来，捏脚捶肩是万万不够的，多上交几两银子比什么都管用。

　　不光书肆生意不好，美人图画单也好久没人定制了，再这样下去娘子的脸色还是其次，伙计们的月银可是快到结的时候了。况且经营这间书肆开销不小，光是每月房租都得一大笔银子。

　　许掌柜边往书肆走边叹气，这个季节清晨的阳光并不毒辣，他还是走出了一身汗。

　　“这该死的天气，晒死人了。”许掌柜摸了一把脸，到了书肆门口阳光被书楼挡住，他总算能喘口气了。

　　许掌柜心中暗自思量，要想把书肆继续撑下去，哄好家里的娘子，说不得要动用他辛苦积攒的小金库了。一想到这他越发觉得浑身燥热，开锁进屋后急忙找到茶壶，猛灌了几口隔夜茶。

　　“傅修远这小兔崽，都多久了没接到画单了。要是再接不到，早点滚蛋得了。”许掌柜一想到傅修远更来气，大把银钱的画单不接，偏说什么风险大。这天下赚银子的事，哪有不承担风险的，只知张嘴向他要钱，再这样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哪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许掌柜骂骂咧咧的照常收拾着屋内物品，随后把窗户一个接一个打开。

　　当开到第四个看到已被撬开的窗户，他愣了半天，突然“哎呦！”一声连滚带爬的往二楼跑。他跑到二楼发现自己小金库没有被盗时，才使劲喘起了粗气，刚才跑的太急了，上楼时还摔了两跤，这会才发现膝盖疼的钻心。

　　“嗷——”一声嚎叫从文轩书肆中传出。

　　此时书店伙计们刚到门口，被这声嚎叫吓的不轻，有人猜想莫不是楼里来了歹人，不由得就想转身跑路。虽然他知道最近书肆进账微薄，还没街对面买烧饼的多，但不代表歹人也知道。

　　作恶歹人最爱找这种楼高门阔的店下手，说不定此时许掌柜已惨死歹人手中了，越想越害怕，这个伙计脑中几乎上演一部精彩的话本故事了。当看到许掌柜出现在楼道口时反而一愣，有个伙计情不自禁道：“许掌柜还没死呀！”

　　听那语气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吓的其他伙计忙去捂他的嘴。

　　嘴是捂住了，话早已说出去了，虽声音不大，但在耳听八方的许掌柜面前，就是蚊子放个屁都逃不过他耳朵，怎能听不见？

　　“好你个薛三，想着我死呢是吧？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许掌柜破口大骂，连带其他人也一起骂了起来。

　　正在许掌柜骂的起劲时，暗室的门被推开，傅修远顶着两个熊猫眼，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大早上的，嚎什么丧呢？”

　　整个书肆里，只有傅修远敢和许掌柜顶嘴。此时看到他出现，伙计们都大喜，他们当然不会认为他能怼过许掌柜，只是希望他吸引火力罢了。只要傅修远在，许掌柜就有了目标，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许掌柜一瘸一拐的下了楼，拿起角落的扫帚就往傅修远身上招呼，一边追打一边骂。此时他哪里还猜不出窗户是被谁撬开的，往常这时候傅修远无论如何都到不了书肆，他家住在城外村子里，这个许掌柜是知道的。

　　许掌柜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今日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也不听傅修远喊叫什么，就算他躲进暗室，他也不打算放过他。

　　伙计们都嘿嘿暗笑，傅修远果然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见到原本火冒三丈的许掌柜，进暗室不久后就悄无声响了。又隔了一会，许掌柜与傅修远勾肩搭背从暗室出来，只见他满脸油光的脸上好似开花一般，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快眯成两条线了。

　　伙计们都惊掉一地的下巴，此时许掌柜不仅是笑脸相迎，甚至有些阿谀谄媚了。

　　许掌柜可不管伙计们有什么想法，一边给傅修远陪笑脸，一边在众人面前夸他年少有为未来可期，让伙计们都学着点。

　　傅修远彻夜未眠画好唐芊芊的画像，此时早困的不行了，哪还有心思听许掌柜的奉承，也不打招呼直接出楼回家去了。

　　伙计们看着傅修远的背影，觉得无比潇洒，只是他身上罩的那身，看上去不是那么合身。

　　许掌柜笑呵呵的看着傅修远走后，回身对着伙计怒吼道：“还呆着干嘛，不用干活啦？再不干活，今日午饭不要吃了！”

　　伙计们一哄而散，许掌柜龇牙咧嘴、一瘸一拐的又进了暗室。

　　傅修远一路专捡偏僻的胡同走，出城后不敢停留一路小跑赶往云来村。到了村口路过柳寡妇门前时，特意猫着腰快速窜过去。不过片刻后，后方还是传来了一声“俊哥——”

　　傅修远浑身一哆嗦，不敢停留飞奔回家。

　　快到了家门时，傅修远发现阿婆正拄着拐杖在门口张望，他连忙上前搀扶问她怎不在屋里歇着。

　　“你昨晚一夜未回，去干什么了？”阿婆不回答，而是质问起他。

　　“昨不是在吴老爹家吃饭嘛，喝醉了。吴老爹担心我，就强留我住了一晚”。傅修远扶着阿婆回到屋内。

　　阿婆盯着傅修远好一阵，看的他心里发毛，好在她没再追问，叫他先去洗把脸出来吃饭。

　　傅修远答应一声，忙进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洗漱一番。当他再出来时，发现阿婆已把早饭准备好，正坐在桌旁等他。

　　“我马上就好。”傅修远把换下的衣服放在木桶中，跑过来吃饭。

　　阿婆知道傅修远是骗她的，人回来她也就不计较什么，其实她也能猜出大概。他这样没日没夜的，无非是为了赚钱给她买药，其实就算把天下最好的药拿来，也治不好她。阿婆心疼他，从不说破只为他留一丝念想。

　　“阿婆，一会我补一觉，在吴老爹家没睡好，他家床太硬了。”

　　“嘴里塞满饭别说话，跟你说多少遍了。”阿婆不像傅修远那样狼吞虎咽，慢条斯理中带着一丝优雅。

　　“还有，在吴老头那过没过夜，我还能看不出来？你不想说就不说，别扯谎了，我听的牙疼。”阿婆白了一眼傅修远，他无话可说只能疯狂往嘴里塞饭，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吃过饭，傅修远收拾碗筷，阿婆走到放衣服的木盆边，准备放些水在里边。

　　“阿婆您别管了，一会我睡醒了自己洗就行。”傅修远一边刷碗，一边扭头喊道。

　　阿婆没理会傅修远，端起木盆走到水缸旁。在倒水之前，阿婆为避免衣服中夹带东西，习惯性提起来抖了抖。

　　“啪嗒”一声，一个东西掉在地上，果然衣服中夹带了东西，傅修远这些小毛病阿婆最清楚了。

　　阿婆一边摇头一边捡起了这颗水蓝色的珠子，凑到眼前观看。

　　当看清这颗珠子的样子后，阿婆心神巨震，身体晃动不止。

　　“崇光，你过来！”

　　傅修远听到阿婆喊他的语气顿觉不对，阿婆平时虽也多疾言厉色，但那不过是阿婆故作声势，像现在这样沉稳凝重的语气却很少出现。

　　“怎么了，阿婆？”傅修远走过来疑惑问道。

　　阿婆依旧死死盯着璇珠，没有转头看他：“这是哪里来的？”

　　傅修远见阿婆对这颗珠子如此在意更加疑惑，犹豫的说道：“不小心从一个人身上拽下来的。阿婆，这珠子很值钱吗？”

　　“值钱？是要命啊！”阿婆惨淡的笑了一声，知道问他也是白问，这颗璇珠既然出现，她最担心的事情怕是已开始发生了。

　　“阿婆，这颗珠子到底是啥，您告诉我呗。”

　　阿婆叹了口气，拾起倒在地上的拐杖，在傅修远的搀扶下回到屋中坐下：“这是璇珠。”

　　“璇珠？有什么来历吗？”

　　阿婆摇了摇头她也不知璇珠的来历，之所以能认出璇珠，还是曾在巫族时偶然看到一部典籍中记载了此珠。但书中也没说明璇珠的来历，只是介绍了璇珠的特征，怀疑其关系甚大，最后告诫璇珠不祥。

　　“你没让这颗珠子沾过血吧？”阿婆突然紧张问道。

　　“沾血？没有吧！”傅修远回想一番，不记得这珠子沾过血，于是摇头道。

　　阿婆见傅修远说没沾过血松了口气，虽说璇珠还没沾过血，但它现在出现在傅修远手中，由不得她不多想。

　　没人注意的是，此时璇珠内流动的水蓝色雾霭中，有一丝极细的红丝肉眼不可见。

　　“阿婆，没事吧？”见到阿婆忧心忡忡的样子，傅修远也有些担心。

　　“哦，没事，你去休息吧，璇珠我先帮你保管着。”

　　傅修远见阿婆不肯说出璇珠来历，只能作罢。他心中虽对璇珠好奇，但既然阿婆这样重视璇珠，那个神仙公子也这么重视璇珠，足以说明它不简单，说不定涉及阿婆的过往。为避免阿婆伤心，他从不主动问阿婆的过往。

　　傅修远准备老老实实在家躲几天，这些天唐府的人定会满城找人，他不会傻到现在去城里招摇，至于归还璇珠的事过些天再说吧。

　　月山客栈甲等上房中，蓝落笙正在听幕禀报傅修的行踪。一想到昨日从汤池中冒出来的那人，就算是他的心性也不由露出怒容，那人不仅弄脏他一池水，还摸了他的胸，最后还顺走了璇珠。

　　“人族——”蓝落笙咬牙说道。

　　“笙，那个人族叫傅修远。”早上在书肆外，幕知道了傅修远的名字，又跟踪在他身后，远远的看他进了一个村子，他赶忙返回禀报。

　　“带我去那个村子。”蓝落笙准备直接去找傅修远要回璇珠，璇珠需尽快找回。

　　幕应了一声，带蓝落笙出了月山客栈，两人一起前往云来村。

　　“就是这个村子。”幕指了指前方的云来村，对蓝落笙说道，此时二人停在了云来村外不远处。

　　通向村子的山路布满杂草碎石，按理说城里街道要比这整洁干净太多。但蓝落笙走到此处，却觉得这里比城中让他更加舒适，这里奇怪的味道少了很多，道路看着脏乱，他却感觉到了一种清新之意。

　　蓝落笙心道大概这里人族稀少，所以才显干净清新，于是带着幕向村口走去。当马上要到村口时蓝落笙悚然一惊，一种面对危机的本能让他感觉此处很危险。

　　蓝落笙回头看向幕，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知道这不是错觉，是他的本能，敏锐而准确。于是他又向四处看去，没发现一丝异常，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依然存在。

　　蓝落笙示意幕后退，退出几步后那种感觉才慢慢消失，他静静的看着村子沉默不语，好久之后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