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134、第一百三十三章：杀你不容易

　　七里城为北地郡的一座边境小城，确实有些寒酸，见惯了巨城要塞的傅修远，觉得这里更像是大一些的乡下镇子。

　　傅修远在远处遥遥望着这座小城思索，出了这里就离开了漠北，今后要往哪走他还没想清楚。

　　傅修远从瘦骨嶙峋的老马身上拿下水袋，拧开喝了一口，接着把水袋递给马背上的蓝落笙。

　　蓝落笙的情况越来越差，惨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此时更是虚弱。傅修远没想到他所受的伤会这么重，经过两三个月的逃亡，他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差。

　　傅修远终于慌了，他决定离开漠北，这里的环境实在不适合鲛人生存。

　　傅修远收好水袋后牵着马缰，向七里城方向走去。

　　七里城外黄沙道上有家小铺子，铺子前插着一面旗，上面写着个酒字。只不过那旗不知在风沙中挂了多少年，颜色几乎退尽且有好几处破洞，好在那个酒字还能认出来。

　　破旧不堪的凉棚好歹能遮住炙热的骄阳，凉棚下只有三张瘸腿或是少块木板的桌子，外加几把更加破旧的板凳。

　　傅修远扶着蓝落笙走进凉棚，两张桌子上都有了人，于是他们坐在第三张桌子旁。

　　傅修远喊了好几声，一个木讷的汉子才出来招呼，那老板头脑似乎不太灵光他也不气恼，要了些有的吃喝。

　　木讷憨傻的汉子听完吩咐后，在原地愣了好半晌，似在回想傅修远到底要了什么，他又重复数次后，才终于点头回去准备了。

　　傅修远无奈摇头，真不知这老板的铺子是怎么开下去的。

　　“这老板倒是个有趣的人！”蓝落笙身体虚弱，此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把斗笠摘了把，这里没几个人不打紧，总带着太闷了。”傅修远一边说着，一边轻柔的帮蓝落笙把斗笠摘了下来。

　　蓝落笙的斗笠摘下后，傅修远明显感受到了另外桌子上两人的目光，他却并不在意。

　　傅修远看向蓝落笙额间那枚湛蓝色的印记，那是他作为鲛皇特有的印记，原本一直被隐藏，现在他受伤太重，连隐藏印记都做不到了。

　　傅修远扶着蓝落笙喝了一碗茶水，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你在想什么？”蓝落笙轻声问道。

　　“没什么！”

　　“你的眉头都皱成一座山了，这可不像你！”蓝落笙看了一会在鲛族不可能看到的风景，继续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虽修为被废，好歹死不了的。”

　　傅修远轻轻抚摸着蓝落笙的脸庞，沉默良久后道：“放心吧，以后我来保护你。”

　　蓝落笙笑了，笑容中不免有些落寞，他在鲛族地位非凡，此时落得修为尽失，不知墨黎爷爷会不会生气。

　　蓝落笙所受外伤基本痊愈，被姬子期废了一身修为后，他体内又出现了新的端倪。当年在符禺山中隐匿于他体内的神秘符文，此时竟又浮现在他体内。神秘符文所过之处，仿如刮骨之刀一般，他无时无刻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每隔半柱香身体就会出现一次痉挛。

　　蓝落笙不知这些神秘符文会给他带来什么，到底是好还是坏，为了不让傅修远担心，他并没有把此事说出来。

　　木讷老板终于端上来了几个脸盆大的烧饼，一盘不知什么动物的切肉和一壶烈酒，放到了桌上，明显是这里最好的招待了。

　　傅修远数月来风餐露宿，此时也懒得计较只要能吃就行，当先把脸盆大的烧饼撕下一角，放在茶碗中用茶水泡着，推到蓝落笙面前。

　　至于那壶酒，傅修远并不打算动，放到了一边。就在他刚准备开动时突然停住，缓缓抬头看向远方，只见黄沙尽头一个黑影正一点点靠近。

　　“看来要抓紧时间了！”傅修远说着便大口吃了起来，蓝落笙靠在他的肩头，并没有因他咀嚼食物而产生一丝震动。

　　远处那个身影终于来到凉棚下，那人摘去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哎呀，来的不巧！连个空位也没了。”那人声音尖细说着抱怨的话，但语气却格外和善，脸上的笑容更是没有一丝消减。

　　“我这里还有位置，施公公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坐。”傅修远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施禅，他对他了解不深，但毕竟是当年主持过龙渊峰大比的人，多少还是从蔚颜宇等人那里了解一些。

　　“不嫌弃，不嫌弃，我还怕公子嫌弃我呢！”施禅边说边走了过来，在傅修远二人对面坐下。他坐下后才看清蓝落笙的样貌，不由双眼大睁连忙用手捂嘴，差点惊呼出来。

　　“啧啧，天下竟还有这等人物，果真绝世倾城。难怪傅公子冲发一怒，杀起太子来都不手软了。”

　　傅修远并没有理会施禅的话，而是瞥了一眼另外桌子上的两个人，淡然道：“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坐坐？”

　　另外两张桌子上坐着的，一个是面色阴郁的青年女子样貌普通，但举止极有风度，明显是宫中出来的人。

　　而另一位同施禅一般，也是一名面白无须的男人，只是相较于那名女子和施禅，却显得沉静淡然很多，一直默默的喝着酒一语不发。

　　“嗨，公子也不用热脸贴冷屁股，你就算主动邀请，他们也不会过来的。”施禅这话还没说完，却见那中年男子起身走了过来。

　　施禅仿佛见到什么异事一般，先是啧啧两声，然后饶有兴致道：“怎么，蒋公公竟如此赏脸？”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大太监蒋函，他像是没听见施禅的话一般，走到桌前搬了个板凳坐下，直接拿起那壶酒斟满后一饮而尽，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仿佛过来只是为了喝傅修远的那壶酒一般。

　　傅修远虽不知对方身份，但能让施禅如此说话，想来不会简单。见蒋函并无开口之意，他也不打扰转头看向施禅。

　　“施公公要不要来一杯？”傅修远倒了两碗烈酒，一碗推到了施禅面前。

　　施禅笑着点头道：“也好，这么多年，难得天高皇帝远，咱也放肆一回。”

　　傅修远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只觉一股猛烈的辛辣直冲喉咙，强烈的刺激差点让他咳嗽出来，闭眼忍了好半晌这股劲才慢慢散了。

　　果然是漠北特产，真有漠北的风格。

　　施禅多年滴酒不沾，这次猛然喝酒，又是天下最烈的漠北酒。他可比傅修远差远了，一口饮下憋的满脸通红，最后还是没憋住一阵猛烈的咳嗽。

　　而一旁的蒋函，面不改色的喝下了第三碗，似还意犹未尽。他们虽都是修行极深的大高手，但喝酒这事自不会动用修为，此时表现和常人无异。

　　“老了老了，真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施禅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这酒虽猛烈但后劲不足，我还是喜欢乐安城的桃花酿，让人回味无穷。”傅修远转头对蓝落笙说道，似乎只是在和他唠家常一般，完全没有大战前的紧张。

　　施禅终于缓了过来，看着傅修远二人情迷的举动，脸上的笑意再次浓郁起来。

　　“真是英雄出少年。谁能想到，当年靠运气进入书院的小子，竟在短短时间内成长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施公公过奖了，我再如何也只是一名没有家族背景之人，让施公公亲自来漠北杀我，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施禅对桌上粗糙的饮食似乎很感兴趣，夹起一块卤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品味起来。

　　“你没看连蒋公公都来了，我又算的了什么呢。”施禅仿佛真的打算放纵一次，嘴里咀嚼时竟发出了吧唧的声响，看了看傅修远继续笑着说道：“小友不用妄自菲薄，别人不了解但我却知道，小友从乐安城出来时，还是个对修为一窍不通的白丁，短短数年时间，竟修行至通灵境，这等天赋整个大梁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不错！”一旁的蒋函突然开口，也不知他这不错二字说的是傅修远，还是他刚喝下的那碗酒。

　　傅修远虽隐隐感觉自己的修行速度似比常人快，但却并不清楚，此时听施禅如此说，也是吃了一惊。

　　“不说小友这份天资，只说杀小友这件事，你以为就很容易？”

　　傅修远并没有对施禅的吹捧产生膨胀，淡淡说道：“我虽修为尚可，又处在漠北乱局中，但还没有狂妄自大到小瞧皇室的力量，想来还有些我不了解的地方！”

　　施禅看着傅修远的脸，愈发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

　　“太子死在小友手中，看来死的不冤。小友也不用妄自菲薄，说句实在话要杀小友，可一点不比杀个二品世家家主容易。”施禅看傅修远疑惑的表情，继续道：“小友一路逃亡杀的虽不少，但至少有一半的高手都被人替你拦截了，我能找到这个空子也可不易，你说是不是蒋公公！”

　　这次蒋函没有再把施禅当做空气，点头道：“废话！”

　　听了蒋函这话，就连被人称为笑面佛的施禅，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嘴角跟着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