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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误佛（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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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尘拗不过云华的请求，陪着她在京城中闲逛。
实在是因为向他请求的时候，她抬头看着他，直勾勾毫不加以掩饰地看他，那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又像是将世间所有美景一同撞入她眸中，无言胜有言。
他不忍拒绝她。
如果让他深究为什么会心软，他是下意识逃避这个问题的，不想去深究，可是却是忽略了心中的包容，也未曾知道自己眸中深藏的宠溺。
其实说是闲逛也不尽然。
只是僧人搭配姑娘的组合怎么看怎么违和。
可两人都不是在乎俗世眼光的人，旁人如何看待他们那是旁人的事。
一路言笑晏晏，氛围融洽，时不时传出悟尘受到云华打趣时无奈地叹息声。
经过此遭，两人都没有提那一个礼拜的事，可是有些罅隙，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只会化作刺，刺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弯弯皎月悬挂于空，暮色深沉，低哑的暗光与一轮皎洁明月争相辉映，点满了一整片夜幕。
白日的墟市跟夜间的墟市还是有差距的，白日出来的人更多的是为了买，卖，夜间则是玩乐居多，因此街上行人更多，喧闹声更大，人们更是随性些，可这种嘈杂一点都不惹人厌烦，相反会让人不知觉中融入这样的气氛里。
云华不知看到了什么，一时激动扯着悟尘的僧袖。
“悟尘，悟尘，你看那儿！”她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惊喜。
悟尘起先还在凝望着她拉着他僧袖的那只手，那只手莹润在夜光的映照下更是白得发光，倒衬着他的僧.袍粗糙劣质了。
思绪收回，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过是街头小贩的杂耍。
可是仅仅是因为颇为常见的街头杂耍，她便高兴新奇成这幅模样，想来，应当是从前不曾出来过罢。
云华收回视线，抬眼看他。
悟尘却是没有望向她所指的方向，而是看着她。
灯光绚烂，映照着她颊上好似泛起浅淡红晕。她的眼神却是亮的，如京中河水，倒映着漫天星辉，好看得不像是人间该有的美色。
云华欲盖弥彰般收回看他的视线，松开牵扯着他僧.袍的手，她跑向旁边的小摊，装模作样挑选着摊上的面具。
可是面红耳赤，心头悸动，又怎么能掩盖过去。
她索性随意挑选了款京剧面具戴上，而眸中的情愫却也毫无保留的表现了出来。
伴随着胸腔的“砰砰”声，云华回头看他。
璀璨的星辉下，但见他身影清瘦修长，仲夏微凉的夜风吹起他僧袍一角，清雅无双，淡然出尘，又带了几分难言地缱绻温柔，偏生他还双眼盈盈似是含笑。
悟尘眼神追随着她的身影，许是光线明暗不定，使得他眸幽深又夹杂着许些明澈。
视线凝向她。
她身后灯光盏盏，行人不断从她身旁涌过，可她桃粉色的身影在这些景物里，却又是最清晰最扎眼的。
人马车流熙熙攘攘，在悟尘的世界中好像只能看到她一人。
云华迈着略有些急切的莲步向他走去。
悟尘愣神间，她不知从哪窜出来，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摘下面具，抬头仰着脸儿看他，那张莹白娇嫩的玉颜在夜光下，笑得温柔又璀然。
眼波流转间，她一双桃眸水光盈盈，她的眼不是眼，是天上的星星落入凡间。
因为她仰着脸儿的动作，凑得近也看得清晰真切。
心尖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掐了下，他第一反应不是拉开距离，而是..很好看，是他过去时光中不曾见过的好看。
云华似是意识到这样不妥。
离得太近了，近到都能看清那人长而翘的睫宇，感受到那人喷洒出的轻缓温热的呼吸。
她后退一步，羞得脸颊白里透红，玉一般晶莹剔透，连带着藕白色脖颈都映上了层浅粉色，像是搽了层胭脂。
云华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在被拉扯，一半是极致的羞涩与愉悦，另一半是极致的心惊与惧怕。
脸颊处的热气她感受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害羞就脸红得厉害。
又怕，怕他知道。
这么一想，灼热与羞涩都被压制了下去，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徒留惊惧。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表情。
也就错过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情丝和错愕。
＊
次日国寺。
云华迈着莲步，向着悟尘的禅院走去，例行讨论.佛.法，例行的是一个礼拜前的习惯。
因着先前那一个礼拜的缘由，落下了好多关于医术方面的学习，如今两人关系自然而然地恢复，那些落下的，错过的，自是要补回来。
而今日之行，不单单像以往那么简单，对于云华来说，今日是个不一样的，特殊的日子。
她长发绾起，用浅蓝色的丝带随意束着，乳白色的丝带穿插在其间。幽蓝色的钗子垂着一串珍珠，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少女着一袭蓝色轻纱长裙，像天空一样明朗干净的颜色，衣袖边缘绣着七瓣风信子花，每个花瓣上附带一颗青白色珍珠，腰间银白色挂饰恰到好处地平添一份幽雅。
女儿家再寻常不过的衣裙样式，穿在她身上，却显出惊世的温柔澄澈。
悟尘背对着院门，站在院子里的菩提树下，眉眼淡静又隽远，眸中情绪沉澹，一副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的样子。
听到声音，他转身，衣袖掠起一阵清幽缈远的檀香，不染尘世半分烟火，云淡风轻又风姿卓越。
见来人是她，他淡静的眸中飞快闪过了什么，随即又归于宁谧的湖面。幽深又广阔无垠，有着容纳百川的磅礴，又有对万物的寡.欲。
天边的日光盈盈渗透进来，散落在他垂手而立的衣袂上，越发将人衬的出尘清冽，不沾凡俗。
云华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子的他。
不得不说他确实跟寺院很搭，不，应是天生就合该为.佛。
初次见到他时，她就觉得他理应待在那高高不可及的.神.坛上，受尽世人的膜拜敬仰，而他神情沉淡又怜悯的俯视着众生。
云华思绪微沉，无意识攥紧了掩藏在宽大裙袖里的佛珠。
她长长的眼睫如蝶翼微颤，一张欺霜胜雪的脸蛋，在晨照中镀上了淡淡的金光，看起来竟是无比温柔纯美，却在他望向她的那刻唇角扬起，桃眸准确无误地对上他凝来的目光。
向着他走近，最后脚步停在他面前，是个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的距离。
“悟尘？”
“嗯？”悟尘看着云华垂眸一直没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云施主？”
悟尘的嗓音传入耳畔，像是瞬间失控，又像是某种情绪挤压太久因为紧张而宣泄而出。
“我们之间都这么熟了，那应该算是朋友了吧，你可不可以不要云施主云施主的喊，这么疏离做什么，云华不好吗？”
像是意识到了言语间的不妥，一番话语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后悔了，真的！
尤其是悟尘久久没有应声时，这股羞恼直接到达了顶峰，当然羞恼是对着自己的。
她在心里默默指责自己时，他低喃声：“云..华..”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句云华迟钝地唤出声，像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唤别人，有些生涩，跟做了多少次心理准备似的。
这句低低的云华，有千斤重，直砸地云华轻飘飘的，像做梦一样，不切实际。
反应过来后，就是她整个人跟被扔到火炉里烤了遍，浑身炽热，胸腔处砰砰跳着。又像是整个人被什么莫名的情绪包围环绕着，一颗心坠到了蜜罐里似的，甜丝丝的同时又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温柔涓涓流过百川。
论.经结束后，悟尘送云华出禅院，想到论经，品茶时她偷偷翘起却又强行压下去的嘴角，她还以为他没有看到。
他暗暗含笑摇头，有无奈也有包容。
这些他从未仔细想过，从未仔细想过他对她的包容，对她的好。
他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佛.子，他是慈悲为怀没错，在他眼中众生平等，没有三六九等之分，却也不是对谁都无条件的包容。
也可以说，他包容的是他眼中的众生，他慈悲为怀却又冷漠至极，在他眼中人和花草树木，山川湖海，苍穹皓月，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真的漠然也是真的心中有.佛，那是他毕生的所求和永生的信仰。
不过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云华的不同，只是，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去深究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云华却陷入纠结之中。
至今连佛.珠都还没有送出去，是给他准备的生辰礼物，很久以前她就开始准备了。
那些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无数次打磨，无数次修改。亲自取材，利用他早诵的时间，在国寺叩拜，求主持开光。
她知道他对心中的佛有多虔诚，他早已皈依佛.祖。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送他佛珠。
是因为他喜欢，所以她便投其所好，心诚则灵，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她那点不为人知的小私心。
她以前注意到他腕间悬挂的佛珠，便想着若是能送他串佛珠，他带在腕间，那佛.珠便能日日陪在他身边，就像她也日日陪在他身边一样。
“悟`悟尘，生辰快乐。”云华低着头，没好意思抬头看他，双手却是捧着她细心研磨过的佛珠呈在他面前。
佛珠上刻着四个蝇头大小的小字，得偿所愿。
云华保持着这个姿势，悟尘没接，也没有言语。她贝齿轻咬下唇瓣，长长翘翘如蝶翼的眼睫不安眨动。
悟尘还是接下了佛.珠。
云华小心翼翼抬眸，偷偷瞧他的同时嘴角弯成了个愉悦的弧度。
只是悟尘的眸光竟是直勾勾盯着自他接下礼物后，她那双交叠在小腹前的柔夷。
云华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置于腹前的手。
看到的是密密麻麻布于表面的伤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已经是旧伤了。可能因着雪肤凝脂的缘故，几近愈合的伤口还泛着淤块，看上去是很可怖的。
云华不自在地动了动指腹，下意识将双手掩到宽大的袖摆中。
可是没有用的，掩耳盗铃。
悟尘嗓音微哑，“疼吗？”
他不敢猜测太深,只是粗粗地掂量了一下心上的重量，姑且将那点紧皱分辨为心疼。只是为什么心疼，他就没有继续猜想下去了。
可能是不想，也可能是不敢。
但他不知道，只不过这一点心疼，足够以后长为一棵扎根在他心尖的参天大树。“云华”这个名字会随着树根蔓延,从此被烙在他心口，抹都抹不去。
云华听到他的问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没敢抬头看他，只听到他轻叹。
反应过来后
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可是她没有听清，直到他为她上药的那刻，好像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只留下阵阵耳鸣和那句疼吗。
直到后来悟尘离开禅院时，云华脑海中都是空空的，翻来覆去只徒留那句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