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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皮囊(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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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许文就早早起了床,做完每日必做的琐碎事情已经是六点半了,他先把堂屋里搭着毯子睡觉的大少爷们叫起来,才去喊的黎姿。
木门并不牢固,轻轻一推就嘎吱响,更别说是在他轻敲的情况下。
“姐姐,起床了,今天要去上学。”
细腻珠光白的藕臂垂下,大小姐翻来覆去,再闭眼就怎么都睡不着了。昨天夜里折腾到凌晨两点才睡觉,五个多小时不到,简直要人命。
她揉揉额角。
“马上。”
黎姿声音特别不耐烦,许文没再叫,他知道她其实不是这样的,很多东西不能只看表面,大小姐是个特靠谱的人,她心里有数的。
她耳边缀着一抹流金,天生的招摇。
木桌下还有三个空位,三个人身边各有一个,黎姿掐灭烟蒂。
湿发凌乱,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纯欲风韩版防晒开衫,扣子没有系。
牲口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瞳孔漆黑,眼神却已经凶戾了起来。黎姿睨了他一眼,走动间香气汩汩,她刚要坐下,傅睑猛地起身,额前青筋跳动,可去他妈的赌约吧,他不干了,他就是输不起。
黑发凌乱得搭在额前,对上易声谙睨过来的目光,他皮笑肉不笑得冲他弯唇,眼睛里没一点笑意,十足的嘲讽姿态。
傅睑也冷冷扯唇,毫不畏惧得对上去,像在极地生存的头狼。
时光回溯。
黎姿起得最晚,洗漱的时候还没开饭,傅睑坐在门口马扎上注视着她,麻雀飞上枝头,易声谙突然出现,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看着大小姐的眼神有多缱绻温柔,他看她看得太认真了,连易声谙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易声谙好奇,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有这么大魔力吗,能让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产生巨大的改变。
当开始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喜怒哀乐就不再是他的了。
——这是易声谙从傅睑身上知道的。
如果有天那个人不会再回应,那他,会不会疯掉。
黎姿突然瞧过来,整个人笼罩在晨光里,直击灵魂的美,易声谙呼吸一窒。
她笑得过分明艳,明明长相与这个词语丝毫不沾边。
她喊:“傅睑!”
易声谙喉结动了下,他侧头去看傅睑。黑发男生唇色糜艳,眼睛里装的都是一个人的影子,他很开心。
易声谙狭长的眼睛半眯,心头的感觉很难形容,但他清楚地知道一点,他很不爽。
特别不爽。
傅睑才没空搭理他,他透过黎姿看到的,是一整个世界。
“敢不敢打个赌。”
黎姿在抽烟,隔着六米远,她身后是落魄贫瘠的房屋,傅睑瞧进了眼,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比她还要好看的姑娘。
对于易声谙的话,他连倾听的「欲」望都没有,这是大少爷一贯的作风,对于不喜欢的人连理都不想理,在意的那个他恨不得放心上,揉进灵魂里,走哪都带着,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带着,即使她千不好,万不好,切开芯子都是黑的,豺狼,「蛇」蝎。
年轻的小男孩哪里懂爱呢?错了,年轻的小男孩最懂爱,没经过风雨的洗礼,有重新爬起的勇气,即使所爱非人,可那又怎么样呢。
易声谙也不恼,目光凝在黎姿身上,她抽口烟,指尖纤细文弱,神态倦懒,袅着一缕缕飘渺的白雾,面容微微模糊,密匝匝地发随手拨在耳后。
“赌什么呢,啊,这样吧,就赌黎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会不会主动坐你身边。”
傅睑眼神锐利,“你什么意思?”
易声谙胜券在握,他拿着水杯悠然喝了口茶,果然,人,就不能有软肋。
“什么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是因为我觉得你这样太过无趣了,而黎姿——”话锋一转,“是不会喜欢你的,哦,错了,是你这种类型。”
傅睑舌尖抵了抵腮帮,“你他妈到底几个意思?”
他脾气向来不好,这辈子所有的好脾气全用了黎姿身上。黑发男生薄薄的冷白眼皮隐约可见青血管。
易声谙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只问他:“敢不敢赌?”
他捋开额前碎发,薄情又风流,“有什么不敢的,OK,我赌她会坐到我旁边。”
易声谙瞥他一眼,“我赌她不会。”
“输赢什么的总要有个赌头,要不然就没意思了。如果黎姿主动坐到你旁边,那我认你当大哥,以后言听计从。”话锋一转,“反之,如果你输了,即日起,一个星期,不许主动跟黎姿说话,被动也不行,最重要的,不许跟她解释原因,一辈子都不许,敢不敢?”
“叮,叮。”
易声谙指尖轻敲杯壁,他穿着白T,就连褶皱也呈现一种完美的规律感。
黑发男生摩挲着黄珐琅打火机,低垂的眼睫遮住眸底思绪,他,无所畏惧,“好,一言为定。”
饭桌上,傅睑连人带木凳都一并拐到自己身边来,腾空架起,男友力十足。他输了,她选择了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许文,他这么安慰自己,许文年纪还小,黎姿只是把他当弟弟,偶尔意兴阑珊想去跟弟弟坐。
——可以前她都只在他旁边的。
他编不下去了,这理由牵强得他自己都觉得操「蛋」,可去他妈的豁达大度,他承认,他就是心眼小,就是只想让她在他旁边,多看别人一眼都不行。
“老子后悔了,我真是闲的,跟你赌个屁,黎姿从来不是别人可以拿来打赌的物什,任何人都没这个权利,我不允许,也不准,条件随便你怎么提,老子就是输不起。”傅睑这样说,坦荡又毫不避讳,他不怕她问,他如实回答,也是真心悔过。
易声谙拿着筷子的手一僵,他抬头看了眼他们,眼皮低垂,指尖握着的自带餐具被灯光一晃,反光映上的朦胧人影,是十七岁少年突来的胜负欲和心有不甘。
两人之间的氛围这样怪异,好像一点就炸,就连年岁最小的许文都察觉到不对,但是黎姿什么都没问,她把腿搭在傅睑身上,有一搭没一搭轻轻荡着,他吃饭都吃不安稳也舍不得说她一句。
黑发男生看着她,她歪头冲他嫣然一笑,那一刻,屋外百花都烂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