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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入水云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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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轩坐落在整个江西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进出之人多为女流之辈,鲜少也能见到几对陪着夫人前来选购的年轻夫妻。
悸云没有让穆谦一同跟来,她打算自己先进去水云轩会一会扉空小姐,探探这位扉空小姐的底细。
结果还未入门,眼尖的店小二便早已在人群中发现了悸云,立马恭恭敬敬地小跑上来,道:“悸云姑娘里面请,我家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
悸云愣住,随即又释然一笑。
这扉空小姐果然非同一般,足不出户便可知晓八方之事。这么快就知道悸云要来水云轩拜访的消息。
水云轩共有五层,每层售卖的器具均有不同。物件的摆放很有讲究。
比如最吸引江南城爱美人士的银器首饰先摆放在第三层,且一入门便设有直直通往三层的直梯。
而鼎具、铁器这些大型物什则放置在底层。
如此一来,既减少了搬运的难度,节省了人力物力,又能让客户从三层一层层往下挑选。
不至于让客人在首层看完需要的物件便早早离开。
水云轩四层以上则不对外开放。
店小二径直将悸云请到了五楼。
五楼仅有正中央一个小包间。从包间出去,四面皆是露台,视野很是开阔。
此时包间的门窗正四处大开。
微风拂动,卷起多彩的轻纱帘幔,颇有仙宫之姿。
整个包间除了在正中处摆放有一张红木茶几外,再无旁物。
扉空小姐此时正坐在茶几之中,安静地洗茶。
茶盏在她的手中仿佛会跳舞一般,轻盈而灵动。茶水更是犹如受到指令一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后,又准确地落到它该去的地方。
不沾湿任何一寸不该沾湿的地方,也不在任何一处不该逗留的地方逗留。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店小二将悸云请上去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悸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扉空小姐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欣赏一幅精妙绝伦的传世名画。
扉空小姐的穿着与江西城的人很是不同。她一席水蓝色的薄雾轻纱,头发取了几束用蓝色发带松松地系着。
风一吹,发丝亦跟着舞动。
好美。
悸云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美景。只能直觉地使用最为直白的夸赞。
如此出尘绝世的女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
“悸云姑娘准备在那里罚站多久?”扉空轻笑一声,明眸皓齿,人间绝色。
“哦!”悸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原地已经愣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扉空小姐早已将沏好的茶放在了自己的对面,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请。”
扉空的袖口随着手部的动作扬起,悸云这才注意到,扉空的袖口是渐染的水墨蓝色,是通透又空盈的颜色。
就像扉空这个人一般,恰如微风拂面。
她的容貌夺目却丝毫没有攻击性,声音清脆动听好似高山流水。
与之相处,就好像徜徉在天地之间,轻松而愉悦,没有半分的负担。
若能成为朋友,悸云一定会愿意经常与扉空来往。
悸云甚是欣赏扉空身上的气韵,险些要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了。
“长视不移,非礼也。”扉空低垂的眸子突然抬起来,她幽蓝色的瞳孔深深地撞进了悸云的心里。
没想到在大丰境内,竟还能见到瞳孔异色之人。
悸云曾在话本中看到过,幽蓝色瞳孔只出现在东洋大陆。
东洋大陆于悸云而言,就好像一个传说。
那是一个从来没有丰朝子民踏足过的境地,所以悸云自然也就以为那是个不存在的地方。
“扉……扉空小姐好。”悸云看的有些呆了,险些没有坐稳,一屁股向后栽去。
扉空见悸云笨拙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怪兽。”
“不紧张……不紧张。”悸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正襟危坐起来。
幸而此处居高望远,风景极好。加上气流通畅,使悸云因紧张而引起的轻微胸闷缓解了不少。
“那便喝茶。”扉空举起了自己的茶盏,小酌了一口。
连喝茶的姿势都这么优雅。
悸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相较之下,自己平日里品茶的姿势,实在是有辱斯文。
横竖现下也并不口渴,悸云生怕贻笑大方,便所幸任由杯盏放在原处,不去喝。
扉空小姐亦不强求,自顾自地品起茶来。
“你以前是晏家的书童吧。”扉空轻轻放下茶盏,眼中还含有笑意。
悸云没想到扉空竟然会问这个。
“扉空小姐怎会知道?”悸云愕然。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穆家派你来和我谈生意,我又怎能不事先探探你的底细。”扉空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悸云,她的瞳孔犹如远海一般深邃。
可悸云是晏家书童一事,悸云自打出来后便从来没有向他人透露过,连吉祥和穆谦都不知道。这扉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扉空微微勾起唇角。
“若小姐肯说,悸云自当洗耳恭听。”悸云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在何处露出了破绽。
“我不光知道你是晏家的书童。我还知道晏家的小姐层送给你一只玉簪子。并且,现在这只玉簪就在你的身上。”扉空突然收住了笑意。
悸云也顿时警惕了起来。
原本这玉簪,悸云只当是晏希母亲的遗物才好好保管,却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人在打这只玉簪的主意。
“我知道你此行为何而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抬抬手,提高竞拍的价格,让钟云鼎稳入穆家囊中。”扉空十指交叉,双肘轻轻支在茶几上。
悸云原以为要在水云轩大费一番周折。
却没想到扉空早已做好的万全的准备,连谈判的底线都已经早早思量周全。
扉空早已将悸云调查了个仔细,可悸云对扉空却是一无所知。
她自然是不敢贸然答应,毕竟这关乎整个穆家的家业。
穆谦让她来此谈判,是本着对悸云的绝对信任,她绝不能辜负了穆谦对她的信任。
扉空见悸云有所犹豫,猜测她心中有所顾忌,便开口道:“放心。这个条件与穆家无关。只要你答应,我不但保证不与穆家抢夺钟云鼎。还可以答应帮助他们填补一些账目的亏空。怎么样,这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谈判,你还要想?”
“此等好事,恐怕要我答应的条件也不简单吧。”悸云也并不傻。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扉空的大拇指轻轻顶住下巴,眼中颇有试探之意。
“这我可就听不懂了。”悸云摊手。
“若你信得过我,便简单。若不信我,则比登天还难。”扉空笑道。
虽只是短短片刻相处,但悸云能感觉到扉空不是什么宵小之徒,反而是个襟怀坦荡心口如一之人。
“究竟是什么条件,扉空小姐不妨直说。”悸云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扉空小姐得不到,而悸云却能做到的。
“把你的怀里的玉簪借我三天。就三天。”扉空伸出右手,伸出了三根手指。
悸云有些错愕,但见扉空目光十分坚定,诚意十足。
此物对悸云而言非同小可,她自然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你要这只玉簪做什么?”悸云直视扉空的双眸,试图从上面探出些什么。
“这你不用管。你只管借给我。我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发誓,三日之后,定能完璧归赵。若有一分损毁,你尽管拿我是问。”扉空信誓旦旦。
虽说这只玉簪的确价值连城,但以扉空的身价,这样的簪子她随随便便就能弄来好几个。为什么非要盯着悸云手中的这个不放呢?
但悸云想到,穆家的危机也是刻不容缓。若不答应扉空的条件,此次竞拍恐怕扉空只会全力以赴争夺钟云鼎的独家生产售卖权。
况且,如今悸云亲眼见识过扉空的为人和手段,自然也觉得穆家更加没有胜算。
两相为难取其轻,若仅仅只是把簪子借给扉空三日,也并非不可。
扉空见悸云始终犹豫不决,又补充道:“你放心吧,我家大业大的,跑不了。我水云轩在这江西城混了这么些年,不会为了你一只小小的玉簪败坏自己的名声。”
“好,就借你三日。”悸云思索了片刻,掏出了一直精心保管的玉簪。
扉空一见那玉簪,双眼瞬间发亮,眸色都浅了几分。
“果然是巧夺天工,百闻不如一见。”扉空啧啧称赞,而后便从身上的笼屉里抽出了一些纸笔。
只见扉空的字迹清丽娟秀,颇有大家风范。
仅仅写了“借据”二字,悸云便叫她停笔止住。
“不必了。”悸云打断扉空。
扉空诧异抬头,有些不解:“此物于你如此重要,不必立下借据?”
“君子协议。借据在心,不在纸。”悸云总算将面前那杯已然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扉空笑道:“是我狭隘了。姑娘说的对,借据在心,不在纸。”
扉空说罢,便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半弯着身子,朝悸云行了一个拱手礼。
悸云亦恭恭敬敬地回了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