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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起风的第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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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里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浓厚,几乎要吞掉她整个人。
他太漂亮,也太乖张。
与第一印象极为不符。
李与谭眨眨眼,移开视线,慌乱过后只剩无辜和茫然,她指指自己的耳朵,往后撤了一步,抱着自己的书,起身往外挪。
小小的耳洞处露出一块蓝色耳塞的尾巴。
江逐环起手臂,眼睛微眯。
后排的两个男生窃窃私语。
“不是吧?这么不给逐哥面子?”
“这不是逐哥先逗人家的,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逐哥有心思逗女孩?还叫人家读别人给自己的情书.....”
“没见过这样的,玩玩呗。反正逐哥不担心出路,哎,苦了外面那些一片痴心的妹子了......”
“乂,可不一定是因为这个女生,今天下午逐哥不是拒绝那个美女学霸余舒了嘛,听说是为了苏曼琪!人苏曼琪可是教导主任的女儿,家里有钱有势,你懂~”
一个纸团飞过来,差点飞进那说话的男生嘴里。那男生捂着疼痛的脸,瞪眼抬头,下一秒看清是谁扔的,立即消了怒火,狗腿似的赔笑,旁边那个跟着轻轻自扇巴掌。
“错了错了,逐哥,您继续,您继续。”
李与谭没管身后发生什么,自顾自往外走。
江逐喊:“跑什么啊,留下来学学,说不定以后——你也要用。”
漫不经心的调笑,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眉梢眼角一定是讥诮。
“江逐,不要欺负新同学!”
沈妍佯装嗔怪,心里松了口气,主动给李与谭让出过道,贴心嘱咐几句,“前门锁着,从后门走吧。”
李与谭抬起头,指指自己的耳朵,歉意地笑一笑。
沈妍会意她带着耳塞,听不见说话,放她自己去前门碰壁。
果然,李与谭拧前面的把手拧不开,神色有些茫然,转身向后门走去。
江逐忽然踢了陈阳腿弯一脚,后者痛呼一声,不明所以看向他。李与谭脚步一顿,随后加快脚步,从后门匆匆出去。
蕾丝裙摆擦着门框,消失在眼里,江逐才将视线转回。
陈阳忽然被踢了一脚心里窝火,可碍于对方是江逐又不能发作,只能讪讪摸摸鼻子,一笑而过。
“别念了。”江逐声线冷淡。
沈妍手里的信纸边角握作一团,压抑着被羞辱后的羞愤,维持最后一分体面,自己打趣道:
“江逐,你不喜欢我,还要我读情书,太坏了吧。”
江逐答得没有半分犹豫,甚至理直气壮。
“嗯。”
绕回后排,手臂一撑坐到窗台上。
夕阳里背光,只剩一个高大的身形,衬衫随风摆,神色晦暗不清。
——
李与谭匆匆下楼,绕到楼后的花坛边坐着。
春风和煦,展开的书页哗哗作响。
忽然想起江逐,过分乖戾的少年,耳朵一边戴着黑色金属的十字架耳坠,另一边是碎钻耳钉。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两个小小的不太明显的凹陷,也是耳洞,但很久没戴过耳钉,有点弥合。
在湛江时,高中管的没那么严格,经常能看到偷偷戴耳钉的同学,但来到这里之后,她在校园一个都没遇见。
上午刚进班,好不容易熬过自我介绍,班主任宋玉却没立即放她下去,而是在讲台上站着犯难。
“嗯......安排个什么座位呢......”
李与谭视线低垂,十指扣在一起微微摩挲。
后排忽然有书本轰然倒塌的声音,她惊得稍抬眼,往那睃了一瞬。
一眼却看到后排最角上一处微微泛光的莹耀,那是个恰巧转头望向窗外男生耳朵上的耳钉。
男生耳边的头发剔得极干净,连接清晰的下颌线,侧颜耳钉很显眼。
宋玉顺着李与谭的视线看过去,一拍脑袋,说你们都来自什么什么江,是不是同乡呀!
李与谭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慢慢抬头。
底下不少女生变了脸色。
“什么啊,她这什么口音,怎么会跟江逐是同乡?”
“自我介绍居然就一句话,哈哈,还磕磕绊绊讲成那样。”
“土死了的呀,什么年代了,还扎两个麻花辫,怕不是刚从地里插秧回来。”
男生更多的兴趣则在她小心翼翼又紧张的举止神情上,一个个放肆打量李与谭。
“长得还行?”
“何止还行啊!你再瞧那身段!”
“你就算了吧,你听宋玉那语气,就是想让她坐到江逐旁边,江逐身边的女生还能看得上你?”
底下的窃窃私语多少夹杂些江南语言特色,李与谭听不真切。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来表达自己初入异处逢同乡喜悦,甚至慌乱中对着他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带着满心期许看向台下那张睡眼惺忪的漂亮的脸,主动开口介绍自己。
“同学你好,我是,我是湛江金乡荷镇来的。”
声音纤侬,语速极慢。
李与谭抿嘴盯着他。
那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眉峰渐渐挑起,嘴角弯弯,晶莹的狐狸眼稍吊着笑意。
“怎么这么巧啊——”
声音夹着还没睡醒的倦怠喑哑,拖得长长的。
李与谭见他终于算是应了,长舒一口气,点点头。那双漆亮的灼眸盯着她,笑意吟吟,可能看出来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她急着说些什么。
说什么好呢?她咬唇。
底下的人都在看她,宋玉也在看她,无数视线裹挟着她。
李与谭终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便悄悄低头阖上眼睛。
过道对侧的男生厉海冲江逐点点头,啧声道:“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嘛,就是太不禁逗了,自己能把自己羞成那样。”
他身前陈阳回头,胳膊肘往后一捅,“少来了你,见一个舔一个。”
“滚你妈的陈阳,下手这么狠!”
陈阳扬着笑,贱兮兮说:“行啊逐哥,身后一大票小妹妹又加一个,这回还是个小同乡,这以后......多方便啊。”
沈妍坐在江逐左前方,向后转身,脸色不太好:“江逐,你别看她长得纯,可不知道肚子里藏着多少祸水。一来就知道跟你攀关系,她打的什么主意啊!”
台上的宋玉皱着眉看着这帮闹腾腾的小鬼头疼不已,尤其是最后排那几个,偏偏都是家里不好惹的富二代。努力压下怒火,她拿起黑板擦在讲台上大力拍几下。
宋玉板着脸冲台下喊:“这里是教室!不是菜市场!都给我老实点!台上的新同学还看着呢,你们就是这么展示班级风采的?”
班里渐渐静下来。
宋玉拍拍李与谭的背,和声细语安慰:
“李与谭同学,底下你那个同乡叫江逐,你先去他身边空位坐着吧。”
这个班级在二中乃至F城是出了名的能折腾,宋玉交代过这些。李与谭能理解,她挤出笑容对宋玉点头,往台下走。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开始陆续收拾书包,一双双粘在李与谭身上的眼睛也移开,让她轻松了不少。
“同乡。”
她看见他无声这样说,明晰的唇线和下颌线,随着口型不断开合,细碎的黑发遮在眼前,耳边的碎钻若隐约现。
“镇江?”
他又问。
耳边嘈杂,她看见他的口型便使劲点头,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
江逐抬头,看着这个麻花辫搭在耳侧的女孩,柔和的眉梢眼角啜着笑,小小的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蓝色棉裙,只露出细白的胳膊和一小段脚踝。
历史课本上的女学生似的。
江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上次翻开历史课本是多少年前了,这时候居然能想起来,忍不住唇角勾笑。
李与谭见他莫名笑了,也不吝喜色,唇边啜着甜笑。
他长得真好看,莫名吸引人的那种好看。
“湛江正在草莓的季节呢,你好久没吃了吧?我明儿给你带!”李与谭说。
她想绕到他身后去他旁边的座位时,他忽然开口——
“镇江可不是湛江,小同学。”
“至于草莓,没想到新同学这么乐于助人,真巧,我最近五行缺草莓,你不要忘了。”
懒散的微微拖长的语调。
江逐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略歪头,幽眸微弯,两条长腿似乎在书桌下伸展不开,大喇喇交叠在过道处。
李与谭忽然有点后悔,他好像不是第一眼看上去的那种乖学生。
有点痞,还有点混。
周遭静了一秒。
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草,这也太好笑了吧!!!我说刚才怎么感觉怪怪的!”厉海仰天大笑,几乎要栽过去了。
“骚还是你骚,逐哥。”
他同桌王段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冲江逐竖大拇指。
沈妍笑得尤为尖锐,“我们有没有草莓呀新同学?”
这段对话很快传遍全班,大家纷纷停止手上的动作,齐齐转头望向最后一排,不乏大声议论和嬉闹。
李与谭定在原地,脑袋发懵,浑身血液都涌向脸庞,两腮红得滴血。
刚才的愉快就像气球一样忽然被扎破,所有喜意欢乐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议论,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她感觉自己在被公开处刑,无一不提醒着她自己的愚钝和自以为是。
她咬紧牙关,定了定神。
“对不起,是我弄错了。草莓,我会给你带的......”
眼瞧着新同学的脸由粉转红,紧张地咬唇,眉头紧紧皱起,几乎要打结,攥书包带子的手发白,却还是鼓起勇气咬牙给自己许诺。
江逐眸色黯了黯。
“操。”
这是什么小东西,软的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