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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023.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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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今年已有七十六了,身子骨倒还算硬朗。本来是退了休正该享清福的年纪,奈何老伴患了重病,他便托人寻了个保安的岗位待着,好每个月给家里帮忙减轻些经济负担。
他注意到校门口那个人有一会了。
武汉的四月本来就是赏樱的季节,现在又不是疫情期间,有些外地人慕名而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人家进去了。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校门口徘徊了许久,看着穿着倒还算是体面,只是染了一头扎眼的金发,老站在碑训前影响是有些不好。
老刘头打算再过一分钟就把他从那边驱赶开,然而计时还没过半,对方就已经抱着西装外套往里面走了。说实话,陈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也许是被春季景色忽然迷了眼,但这种美好的校园生活早就与他毫不相干了。
三年前,他从他爸精心策划的婚礼上逃了婚。听说那个只见过他一面的新娘在婚礼上哭得梨花带雨,陈臣觉得有点好笑。他借自己兄弟的账户另开了张储蓄卡,把自己仅剩的一点资产存了进去,紧接着买了张车票,去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北漂。
他不是没有更舒服的选择,只是为了躲着家里的追查,陈臣也算是借此机会体验了一把普通人要几十几十算菜钱的生活。职场上经常的不如意,他也因为说话得罪人被一次又一次地挤兑。被迫去不想去的应酬,在被叫起来说祝酒词的时候冷着脸瞪眼,陈臣也是才发现团建是一种多么恶心人的活动。
风口过去之后,他入职朋友的公司,重操大学时学的管理专业,生活这才能好过些。他承认曾经的生活让他沉淀得更成熟了,但陈臣并不怀念那些受过的苦。
他脑子没病,不会跟风喊什么感谢苦难,感谢伤害。那都是放屁,没苦硬吃。陈臣认得自己是个什么人,他就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习惯了随心所欲,习惯了不朝人低头。
但他也清楚自己能有这个权利是因为他的父亲。
所以陈臣走了,即使身上带了一层他父亲积淀起来的人际关系,显得走得不那么彻底。听说他那个双生的哥哥在国外捅了大篓子,虽然不至于杀人放火,但家里也不得不把他接回来避避风头。因为长着同一张脸,父亲把对两个人的气尽数撒在了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身上。一顿劳改之后,龚臣的处境也不比他现在强上多少。
陈臣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就在树荫里的长椅上坐下。大学里随处可见结伴背着双肩包的学生,四处都有情侣的影子,他想起自己这三年来无暇关注感情,一心只想着自己马上奔三,起码得在而立之年前活得像点样子。但他有时会想起苏生,会挂记她过得好不好,学业顺不顺利,生活幸不幸福。苏启走后,魏明禹也从没与他联系过。不过他的作品大卖,陈臣是知道的。他曾为捧场去买过一本,只是从没看过,单记得书名里有着一个2023的记号。
今年就是2023年了,他记得魏明禹和他提过准备在这一年里向苏启求婚的事。那个男孩死了已有三年,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曾想过要给苏生打个电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隔天是他的婚礼,陈臣转头注销了自己的号码,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会去打扰她了。
他以为他们不会再见的。
树影下的阳光斑斑驳驳,橘猫趴在路边打盹,人也大多是有几分懒困的。橙色的碎花从面前一晃而过,车铃声让那个影子在记忆里停滞了一秒。陈臣蒙眬地抬眼望去,见一个长头发女孩抱着书,侧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那时正巧有风蹭着她的裙摆撒娇,将一颗光斑吹落在她的鼻尖上,她仰起头笑着,手里拿着的,是李医生新做的苹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