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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古来表白多白表(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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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尘抱着唯一一件干爽之物——枕头。打着伞,带着雨水和小满来到隔壁院落。
“小师兄。”才刚入寺半月有余的李清尘对佛门礼仪并不太熟悉,怀里还抱着个枕头就双手合十,也没口诵佛号就只叫了声小师兄。
渡尘瞧着他这半佛半俗的礼嗤笑出声:“你这礼节都是谁教你的?难看死了!”
李清尘一时间不知作答,愣在当场。
从前接触的人除了李清幸,所有人都要虚情假意一番,即便心里恨不得对方当场去世,面上也会留有三分笑意。如此直白的嘲笑,李清尘还是第一次见。
“行了,上来吧。”渡尘指了指身旁早已准备好的浅蓝色的蒲团,“你那两个侍儿就与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师侄在厢房同住吧。”
“多谢师兄!”说着,李清尘将带来的唯一物件放到床榻上,与渡尘的枕头并立,乖乖的来到菩萨面前盘膝坐好。
“以前念过经吗?”渡尘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双眼微阖。
“没有。”李清尘摇摇头,“幼时不识字,识了几个字又生了眼疾。”
“拜什么佛念什么经,就跟你们俗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言一样。你跟着我念。”念经拜佛本是极庄严的事情,可到了渡尘嘴里与俗人不无两样。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渡尘念一句,李清尘就跟着念一句。
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跟着念了十来句就歪倒在渡尘身上睡着了。渡尘满脸嫌弃的将李清尘抱起,放到床榻之上,掖好被角,准备继续念经。可能是受李清尘的瞌睡虫影响,渡尘也觉得这阴雨绵绵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于是也钻进了被窝,睡起了大觉。
有人相拥取暖,自是好眠。已进六月,自是不需要再燃炭盆,可这阴雨天气里,李清尘总是觉得那凉气往自己的四肢百骸里钻。又觉得自己已经十二岁,是个半大少年,不应再有侍从相伴同眠,而且身边的侍儿都是残缺之身阳气不旺,也并不温暖。
这一觉从午时刚过一直睡到了申时。
渡尘早就醒了过来,身边的师弟睡相甚是乖巧。刚躺下时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不翻身不打把不磨牙没有任何不雅动作。小脸睡的红扑扑的,比平时苍白的面向可爱多了。
李清尘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更是模糊,但敏锐的感觉告知自己,两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师兄?”李清尘尝试着叫人。
“嗯。醒了?”渡尘别过视线,并没有盯着人看被抓包的尴尬,“饿了么?”
“还好。什么时辰了。”窗外天色已暗,看不出什么时辰。
“申时初刻。饭堂应该早就没有饭食了。”渡尘从床榻上起身,散乱的僧衣胡乱的披在身上,丝毫不显邋遢,反倒让人觉得飘逸洒脱。
李清尘不知道师兄为何一直纠结自己饿没饿和饭堂还有没有饭这件事,也起了身。因睡觉时僧帽脱落,发丝散乱下来,这哪里还是那个清秀的小和尚,这简直就是为祸人间的精魅。
“你这三千烦恼丝,不如早日剃了干净。”竟被一个小瞎子惊艳了!渡尘皱紧了眉。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方丈大师兄不让,说我还有情缘未了,待将来了却红尘孽缘才能断去三千烦恼遁入空门。”李清尘摸摸索索的找到自己的软履套上,“大师兄还说我是因情与佛结缘,所以法号渡情。”
“呵,痴儿!”渡尘小声叹了一句:“首先他是方丈不错,但不是你大师兄,我才是!其次,什么情缘了不了的,不说得高深一点,你能离开皇宫那座金丝笼?”
“啊?”方丈师兄明明看起来有三十十岁了,而小师兄最多弱冠,怎么小师兄才是大师兄?还有自己来到护国寺还有什么隐情?
“啊什么啊?我是江流儿,从出生起就是师父的弟子,所以我才是大师兄,他是后来的。”渡尘没有对后半句做任何解释,也暗悔自己说漏了嘴:“快洗把脸,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啊?”不是说饭堂没有饭了么?人是清醒过来,可脑子还迷糊着。
“瞅你这小身板子,还没有你那两个侍儿壮实!以后你的衣食住行我来安排。”不是说这小师弟俗家身份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嫡皇子吗?不是应该酒池肉林骄奢淫逸的吗?怎么比自己这自由长于寺庙的还受得住这出家人的清苦?
“哦。”墨发太长,李清尘挽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套上僧帽就被渡尘拉着往外走。
套了蓑衣带了斗笠,二人也不顾山路湿滑,直奔后山。
“这天气,后山青蛇最多,捉回来给你做蛇羹最是美味!”渡尘紧拉着李清尘,大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什么?蛇?还很多?李清尘登时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嘿!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不吃肉怎么长身体!”渡尘也是倔强,非要拉着李清尘一起捕蛇。
“不去!”李清尘几乎要哭出来,不是说出家人不杀生的吗?怎么还吃蛇羹,还亲手抓啊?
“哦~是怕了啊!”渡尘勾起嘴角,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师弟,终于生动了起来。
“小蛇蛇多可爱啊!冰冰凉凉湿湿滑滑的摸起来多舒服!你叫我一声好师兄,师兄就抓来一条大个儿的给你当宠物。”
可爱你还吃!经过渡尘的描述,李清尘立刻感觉身上有一条冰冰凉凉湿湿滑滑的小可爱在缠绕蠕动。
李清尘真的哭了出来,使劲全身力气要挣脱渡尘的束缚往回跑。
山路泥泞,渡尘也怕小师弟出了什么危险,便由着他一起回了小院,捕蛇之旅无疾而终。
一进禅房,渡尘就脱了力,瘫坐在地,许是淋了雨着了风,又或许是受了惊吓,没多久就发起高热。
懂医的方丈没在寺庙,雨水连蓑衣都不曾披直奔山下,寻医问药。
渡尘也不管雨水的去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清尘,叹口气,身子还真是弱啊!探了探渡尘的脉息,抓药熬药。等雨水和辛仲亓拎着山下大夫上山的时候,李清尘的烧都已经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