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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第六章

      抬头看了一眼并不明丽的天,云很厚重,压的天空是如此的接近大地。周围的景致也变的朦胧起来。
      起雾了。
      ……,心情并不好。
      土是褐色的,树是褐色的,甚至连花枝也是褐色的,……,人,想必也如此,……
      ……,莫待无花空折枝,……
      想起了这句,到是真的符合现在的情景呢。
      “芙儿,天冷,怎么就穿这么少,还站在园子里,不怕冷吗?”
      哥哥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没有回头,然后,一件貂裘就披在了我的身上。我靠在他的怀中,叹了口气。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早上的时候玲燕说有大朝,你和父亲都上朝了。”
      “散了,今天没什么事可议的,就散了。可父亲毕竟是宰辅,郑王留他在宫里商议一些什么事情,没有回来。我看了没我什么事就回来了。”
      “你怎么站在这里?听说母亲昨天着了点风,不是很舒服,可好些了?”哥哥问我。
      我听了,走前了几步,到了一株牡丹前面。枯黄的枝桠,也不知晓,它是否还活着。边说,边伸手折了一枝,拿在手中。
      “一下子这样多的问题,我怎么答?母亲身体好些了,不过还是不舒服。今天早上我陪母亲用完了早餐就走到这里来了。到也不觉得冷,只是有些奇怪,都已经春天了,为什么还是这样的枯败?”
      “芙儿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可以用枯败来说呢?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听哥哥说的有趣,笑了笑。
      也没什么,就是问一问。
      “是早春,有个词“春寒料峭”说的就是这样的天气。等到了三月,就成了“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毕竟是天子门生,英俊探花。哥哥和妹妹说话也不忘了念一句两句的诗。”
      他看了看我,然后就转头看他面前的一株残花。
      “见芙儿你难得有这样的心情出来走走,说几句玩笑话,也是博你一笑。对了,母亲说了什么没有?”
      哥哥的心情我了解,心里当然是满满的感动。听他问我母亲的事情,我想说,可仔细想了想,说些什么呢?也许那些陈年旧事哥哥比我了解还要深,毕竟他长我近十岁。再说,我们为人子女的,怎么能说的清楚那些?
      于是我答到。
      “我刚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小丫鬟在背宋词,是岳将军的《满江红》,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母亲一直教她们看书认字的。我还说,那是男人们看的书,怎么她们学这个?那个小丫鬟就说,母亲只是教她们背和认字,至于那些词讲的是什么就没有说过了。”
      “……,岳飞的《满江红》,……,母亲还喜欢这样豪迈的诗词?”
      他说话的时候像是问我,也像是自言。听哥哥这样问,想起了母亲的话,……,我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不一定是喜欢,也许仅仅是看了这词,然后就让她们背了。你喜欢那词吗?”
      哥哥看了看我,走了过来,扔掉了我手中的残枝,然后说。
      “不喜欢,有些血腥。今年春天好像来的早,其实也就暖和那几天,你看现在还是很冷的。虽然说都出来走走可以神清气爽一些,可是要是着了风寒就不好了。你要是闷的话就在你的小院子里走走,透气就好。也要穿的多一些,就像今天,……,哦,都起风了,……,要不是我拿披风来,这样的天气你就要难受了。等到了真正的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出去走走,但是现在要注意,不要再穿的单薄就到外面来了。”
      “你光点头是什么意思?记住了吗?”
      他说一句,我点一次头,现在的哥哥好婆妈。
      “记住了。但是,哥哥,你真的是外面传言的那位潇洒的姚家长公子,而不是什么贫寒家的嬷嬷?”
      哥哥也笑了。
      “你这丫头,唉,……,听话,最近就不要往外走了,……”
      “这些天我和父亲都很忙乱,母亲那里好久没有请安了,……,母亲没有说什么吧,比如什么怪罪的话?”
      “怎么可能?”我答到。
      哥哥怎么如此问我,我看着他,眼睛中满是疑问,而他没有看我,低着头给我整理一下披风。“真的起风了,原本就低沉的天空现在越发的压抑。”
      “那我们也回去好了,哥哥你现在没什么事情做,去看看母亲吗?”
      他轻笑。
      “怎么可能没事情做?芙儿你是女孩,自然不用为了前途奔波,而我们就不同了。怎么我说起了这些,你的院子在大门那个方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出门。”
      “哦,原来这样,看来大理寺正卿姚简御姚大人公务繁忙,那小女子就不多叨扰了。”
      哥哥轻拍我的手一下。
      “芙儿怎么最近越发的贫嘴了,这是和谁学的,快快改掉。要不岂不有失你姚大小姐的身份?”他的话七分玩笑却有三分的认真。
      我自失一笑,心想,很少有人这样叫我呢,在家都叫我的名字,后来就称呼为王妃。那是在外人面前的,如果自家兄妹也如此到没什么意思了。
      “如果我是二小姐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贫嘴一些?”
      玩笑话,哥哥也不用当真。
      “到是哥哥的话,我已经记下了,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又怎么是那种不分的人呢?”
      “记下就好。……,芙儿,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其他兄弟姐妹虽说也是亲的,可到底隔了一层。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我们就这样慢慢说着什么,然后一路走到了我的院子。今天的天气实在不好,风中带了些微的湿气,想是晚上的时候有雨。
      “今天晚上的时候也许会下雨,哥哥要是出去可记得早些回来。……,其实你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要是被硬雨淋了肯定要得风寒的,那样的话,你还怎么可以摆出哥哥的样子来说我多多注意呢?”
      “……,真是的,你呀。我会注意的,其实要是没有什么要事我今晚不会出去的。现在就是去衙门看一下。好了,你进去吧,今天想做些什么?”
      我想了想,做些什么呢?
      “看会儿书,然后就画些花,玲燕好象说要一些花样子绣花,我给她画一些。”
      “玲燕想绣花,……,她今天要绣吗?”
      “哥哥,她是我的丫头,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做媒,如何?”
      “做媒?……,你做的哪家子的媒人呀,多嘴的丫头,好了,说不过你,我先走了。”
      说完,我看着哥哥走远的,然后低头笑了笑,难得看见哥哥如此。其实玲燕也没有想绣花,我只是这样一说。玲燕是永嘉的侍卫,不等同一般的婢女,怎么可能就我说一句话就可以让哥哥收房呢?
      再说了,以哥哥的地位,他的妻子必定是名门闺秀,而玲燕,……,我怎么舍得让玲燕委屈。
      院子的门开了,里面的丫鬟说,“大小姐回来了,刚才玲燕姐姐还说让我们接一下呢。”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送大小姐过去后,夫人留您吃饭,然后玲燕姐姐就回来了。我这就叫她去?”
      “不用,我回去了,她在哪?”
      “在您房里,一直没有出来。哦,她一回来就告诉我们了,要是您回来了就叫她。”
      “好了,我去,没事了。”
      刚想打发她走,一看她穿的也单薄,于是说,“多注意一些,今晚也许下雨,冻着了就不好了。”
      然后就让她走了。
      进了屋,我看见玲燕在收拾东西,很是忙乱。转身想关门的时候,看见了天,似乎更加的阴沉了,哎,变的真快。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就阴成这样了?
      玲燕听见了声音回过了头,看见了我。
      “怎么一早就收拾?”
      我倚在门边,解开身上的披风,玲燕过来接了过去。
      “……,刚才从母亲那里过来,母亲说等过几天要到外面走走,说是要到你那座山去看看,你看方便吗?”
      玲燕关上了我身后的门。
      “刚才夫人已经传了话过来,今天晚上走。我收拾一些细软就好,出门在外,一切都要从简,王妃,您可有最喜欢的,最想带的?”
      她的话好像在说,今晚我们吃饭,你看你想吃点什么一样的简单。我甚至听不出她声音中的波动,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这么急,要告诉哥哥他们吗?”
      “王爷说,不用。”
      “王爷?永嘉也知道?”
      我很惊讶的转身看着她,而她也看着我。
      宽广的额头,晶亮的眼睛,并不纤细的眉,但是由于修整的细致,没有杂乱的感觉,反而隐隐透出一种英气。称不上十分的漂亮,可依然出众。
      “当然知道。不然,就是玲燕的失职了。”
      可知这一走象征了什么?
      永嘉舍弃了什么,而我又舍弃了什么?
      他再不是王爷,我也不再是姚家的女儿。
      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我还是下不了决心,于是只有绕过她,走到了书桌前,装做镇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已经百转千回。
      “永嘉不是谋逆,不必如此。”
      “王妃的犹豫,是不想离开姚家,还是不想和王爷走?”
      她已来到我的身边,不容我忽视。
      “那可有区别?”
      “……,王妃如此聪明,当然知道。”
      我一笑。
      “舍不得。”
      “得失之间,王妃可以衡量。但是玲燕身受王爷和姚夫人的命令,不可耽搁。请恕玲燕失陪。”
      说完,也不等我的准许就径自走了开去。
      竟已到了如此这般天地,是什么在逼迫永嘉和母亲这样的决断?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不到万不得以,他们是不会舍得的。
      舍不得,自然是舍不得。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习惯了十几年的生活,一夕之间完全改变怎么可以如此的爽快?
      就我一人,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玲燕一个人忙着这一切,她没有叫他人帮忙。
      天一直是阴着的,到了晚上的时候果真下起了大雨。
      后来母亲派人来,说要起程了。于是玲燕帮我穿好了衣服,那些人把东西都抬上了车子。我就这样,很莫名的就走了。
      一共是两辆车,母亲和我同乘一车,后面是行李和玲燕,还有几个护卫骑马跟着,具体几个人,由于天暗,我没有看清楚。
      母亲什么也没有说,但我看出了事情的蹊跷。在出府门的时候,我们带的人没有父亲的手令而打昏了一个家丁,然后赶路十分匆忙。
      车子很宽敞,母亲拥着被子,没有看我,就这样,沉静的过了大部分的时间,到了后半夜,我们依然在赶路。想是母亲看着我也没有睡,就问了一句。
      “芙儿,怎么不睡?”
      “……,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感觉,我们好像在逃一样。母亲,您为什么要跟着来,还有,永嘉,……”
      “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切都这么的诡异,到底是怎么了?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很混乱,混乱到,我已经理不清楚思绪了。我想了很久,可越看越是混乱,到底怎么了?”
      母亲的声音很低,她淡淡地说,“我看了你一路了,也知道你的困惑。……,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永远什么不知道。很多时候,闭了眼睛才是最美好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发生了什么也全不知道,那不好吗?”
      我惊讶于母亲说出这样的话,那个瞬间,我几乎张口结舌。
      “……,母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是我的事情,我应该明白我到底身处何处,我在做什么。……,我不想等大家都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乏了,明天等到了丽州的时候再告诉你。我想睡了,你也睡一会儿。祈王在那里等,你不想让他看到你最憔悴的样子吧。”
      我,……
      母亲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但我却没有办法。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愿点了点头。
      我们的车走得慢一些,这样的路赶路实在太辛苦,而玲燕他们则超过了我们,先走一步。就这样,我们的车和护在车两旁的两个护卫在雨夜中赶路。
      车上感觉不到春雨的寒冷,只有颠簸。
      我再想了一会,也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然后就睡着了。
      梦里还是梅花,满眼都是,弥漫了所有的视线,……
      小时候的我很高兴的跳着,叫着,在林子中跑来跑去。
      眼光穿透这里的时候都变成了五彩的颜色。
      好美,好安静,只听见我自己的声音。
      突然一把斧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眼看着斧子冲着梅花树砍了下去,那花就残了,碎了,然后花瓣全都痛苦的落在泥土上,……
      出现了很多的人,很多很多,他们把花踩的满脚都是。
      洁白的花瓣被泥污了,破烂不堪,……
      鲜红色,一抹浓重的鲜红色染红了这里。
      如此的熟悉,仿佛就要看清什么是真相的时候,我张开了眼睛,车停了,母亲不在身边。
      我赶紧坐了起来,挑开了车上的帘子,薄雾隐约可以看见晨曦,雨还在下,但是已经不大了。
      “到丽州了吗?”
      我说了一句,但是没有人回答我。
      母亲,那两个护卫严阵以待的看着对面的人,因为天的缘故,那人离的不近,又是骑在马上,没有看清楚脸。
      马长鸣一声,好像在打一种信号。我听了出来,他□□的马是大宛良驹,虽然说是日行一千里,夜走八百里有些过誉,但,这样的马的确世间少有,我也只知道哥哥有一匹,还当成宝贝似的不让我看到。
      隐约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包围了这里。
      不好,是遇到强盗了。
      可,强盗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吗?这是官道,不是深山,人来人往随时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什么人?
      “母亲,出了什么事?”
      我下车问。
      “芙葭,看来,今日我是怎么也无法隐瞒了。你不是一直想看真相吗,这就是。所有的真相都是繁华背后的阴影,没有你想的那样的庞大而虚荣。就像缩了水然后霉了的东西,打着晃,干扁,也许还有腥臭。”
      母亲说这些的时候,身体挺的很直,似乎有一种不可一世的风度,态度接近傲慢。
      我看见那马上的人缓缓纵马前行。深色的披风垂下来,衣服看的出来是湿的,想必他淋了一夜的雨。
      一样挺直的腰身但是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凄冷,有些凌乱的发丝贴在了苍白的脸上,如此的熟悉。
      穿过林子的一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而我因为看清楚了他是谁而呆住。
      ……,这就是真相?可为什么当我接触到这些的时候,我反而更加的糊涂了?
      他下了马,走到了母亲的面前,跪了下去。
      “简御王命在身,请母亲和祈亲王妃回去。”
      “哥哥,怎么是你?”
      我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一切都像是从心中发出的声音,也许我都没有问出来。
      “芙儿,天冷,怎么就穿这么少,还站在园子里,不怕冷吗?”
      “芙儿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可以用枯败来说呢?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见芙儿你难得有这样的心情出来走走,说几句玩笑话,也是博你一笑。”
      “你要是闷的话就在你的小院子里走走,透气就好。也要穿的多一些,就像今天,……,哦,都起风了,……,要不是我拿披风来,这样的天气你就要难受了。”
      “哥哥,你真的是外面传言的那位潇洒的姚家长公子,而不是什么贫寒家的嬷嬷?
      “芙儿怎么最近越发的贫嘴了,这是和谁学的,快快改掉。”
      “记下就好。……,芙儿,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其他兄弟姐妹虽说也是亲的,可到底隔了一层。”
      “今天晚上的时候也许会下雨,哥哥要是出去可记得早些回来。……,其实你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要是被硬雨淋了肯定要得风寒的,那样的话,你还怎么可以摆出哥哥的样子来说我多多注意呢?”
      “我会注意的,其实要是没有什么要事我今晚不会出去的。现在就是去衙门看一下。好了,你进去吧,今天想做些什么?”
      昨天的情景已经刻入了我的脑中,那些话我现在甚至还可以清楚的记得,连他说话时候的神态,突起的风,甚至早春的残花,风中微冷的水气,……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既然称呼我是母亲,就让开。你不想被说成是忤逆吧!”
      母亲很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母亲,……”
      哥哥的声音承载了我无法承受的悲哀。
      “简御也是王命在身,……,请母亲和祈亲王妃回去。”
      雨落在哥哥的身上,而他低着头,雨水顺着打绺的头发滴了下来,落在地上,却没有些微的水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你面前是谁?”
      “你要阻拦的是谁?”
      “那是你的亲妹妹呀!”
      母亲说的有些着急。
      “不说她是什么祈亲王妃,就看在她和你一母同胞的份上,放她过去。”
      母亲那声音透出了哽咽,和,……
      为什么我如此容易的感觉出那种绝望?
      这样的熟悉?
      哥哥跪的更低了。
      “祈亲王永嘉昨夜带兵逼宫,幸得郑王早有防范,永嘉现已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中。祈亲王妃虽无牵连,但涉及谋逆大罪,无诏不得出京。”
      哥哥的声音很像空洞中发出来的一样,带了无法说出的一种感觉,空空的。
      永嘉,……
      唉,终究有了这一天。
      我没有说话,看了看母亲,而母亲像被镇住了一般,脸色也是煞白的。
      “……,你们做的好事呀,……”
      “兄妹,君臣,夫妻,母子,朋友,这是五伦,你们这样做,到底对得起谁呀?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你阻拦,对不起你妹妹,是为不仁;你们算计永嘉,可永嘉毕竟和你是君臣,也是多年挚友,是为不忠不义;不听我的话,忤逆犯上,是为不孝;还有你的父亲,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是为无情。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情。”
      “五伦中,你们占了哪一样?”
      “母亲,……”
      哥哥哭了,我听见了,那哽咽的声音……
      虽然没有哭出来,可那种声音让人听了更心疼。
      “不要这样叫我,我不再是你的母亲,她,……”
      母亲说到这里,指了指我。
      “她也不再是你的妹妹。”
      “母亲,简御实在是王命难违,……”
      “男人,总是有很多的原因,他们做事情是这样,做错了也是这样。你是这样,你父亲也是这样。王命?为什么王命就大过我们?难道和你流着同样血的亲人都不如那盖着玉玺的一纸诏书?”
      哥哥听着越发的不敢抬头了,我也觉得母亲的话太重了,连我在旁边听着都感觉无法承受。周围的人好像多了起来,我们面前的人慢慢分开了,然后就是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
      “夫人,何苦在这里为难孩子?”
      马上的父亲,庄重的深蓝披风,即使也是潮湿的,可依然如此的英挺,不愧内阁宰相之位。母亲看了看这样的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冷冷笑了一声,拉了我就回到了车上。
      “看样子不能走了,……,芙葭,……”
      母亲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的,……,母亲,你们为我做的够多的了,再说,永嘉不在,我还能去哪里?”
      母亲说的对,到了这时候才知道,我的心。
      感觉车缓缓动了,却是掉转了方向,往回走。我拉开了侧面的帘子,看见了哥哥骑马就跟在旁边,当我们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看着我,像想和我说什么,我手一抖,帘子放了下来,隔断了我们。
      听见,雨似乎大了些。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不知为什么,心中想起了这词。刚才我听见了,也看见了,没有说话不代表我没有感知。母亲的话虽重,可那期间隐约藏了什么。
      算计永嘉,在母亲听到永嘉逼宫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我的父兄在算计永嘉,而郑王的那诏书也是奇特,很明白说明了,我,朝野皆知的祈亲王妃不牵连,只是不许出京罢了。
      ……,唉,其实也很好想,真相也真的就是那个缩了水,干扁打晃的东西。
      他们要我回来的真正目的,也许就是为了逼反永嘉。
      “芙儿,……,想说什么就说吧,到了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起,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看到了那眼角的泪。那是极力忍住的,但是却更增加了其中的忧伤。
      “母亲,您的话,太重了,……,伤了哥哥,也伤了您,……”
      这一句,让她的泪再也无法忍住,落了下来。
      “……,我何尝不明白,……,那也是我的儿子,可这样的情况,我只想我们可以过去。全是我的罪过,要是当年我再淡漠一些,怎么可能生出这些事呀,……”
      她哭倒在我的怀中。
      “祈亲王原来选定的新娘是你庶出的妹妹,可是被你的父亲求太后给换了,换成了你。因为他恨我,他认为是我害了刘氏,……”
      刘姨娘,又是她,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即使她已经死去的这些年后。
      “刘氏确有倾国之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样的人儿,……”
      “他很喜欢刘氏,即使他也知道宠小妾有违家规,可他们感情来的那样的强烈,连我都可以看的出来。是我把刘氏的出身告诉了我的公公,再后来他送了刘氏一片梅林,为了保护她,也不能经常见了,冷淡她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保护她,不让她成为似海豪门的牺牲。”
      “我嫉妒,我从来不知道我还会这样的嫉妒。但是我是夫人,我不能嫉妒,所以我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我可以把刘氏的出身告诉公公,那是我的职责,可我不能管我的丈夫是否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母亲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刘氏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我不可能护着她,而相府的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责怪我为什么不保护他的女人,让我怎么办?纵使倾国容颜,纵使宠冠群芳,可相府是相府,在这里的人都有生存的规则,不可能因为刘氏就改变这些。”
      “在生了你妹妹后,她得了咳病,几年的光景病的不成人样。其实那样的人儿应该生活在虚幻中,现实总是把最美丽的东西揉碎了,然后呈现最让人无法容忍的一方面。”
      “一次我去探病,可在窗外的时候听见他们在说话。”
      “什么梅花是他们,……,让她以梅作为生活的勇气,……”
      “当真荒唐,那些读书人是不是都这个毛病,自己不能实现的东西都会找了什么来明志,然后我觉得后园的那些花很惹眼,就叫人砍了,……”
      “不知怎么的,刘氏下了床,也许想看一看梅花吧,结果看见了满地的枯枝,然后就吐了血,……,不久就死了。”
      “后来我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在后来,生活还是这样的继续着,我变得爱看书,闲暇的空一多,就教丫头们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不然,几十年的岁月如何熬过来,……”
      “你父亲自你嫁了后一直后悔,可当时的情形是,太后执意要拉上姚家做后盾,只能嫁一个女儿,而我们家就你和苻妤两个女孩儿。对刘氏多年的思念也许是你父亲让苻妤远离的原因,可他毕竟还是个父亲,他知道你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在后来,你父兄和郑王去说,看来是同意了。他们要你回来,然后说要把你献给郑王,这样刺激永嘉,这样的条件是郑王不追究你,不管怎么,你父亲和哥哥还是为了你好。”
      “只是可怜了永嘉,……,少见如此情深的孩子,……最后还是把他逼到了这一步。一般男人都会说大义为重,责任为重,可他们总是忘了,男人对女人的责任也很重要,……,也许不是忘了,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把女人放在和他们同样的位置上,……”
      听着母亲的话,耳边又响起哥哥的话。
      芙儿,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其他兄弟姐妹虽说也是亲的,可到底隔了一层。
      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原本想让你们都走,看来还是不行了,永嘉前途堪忧。
      母亲这个时候坐了起来,看着我。
      以后,你要如何呢?
      我要如何?
      头脑中乱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可满怀了忧伤的心底却是欣喜的。
      永嘉,他竟然如此。
      他的性情澹泊,王权也许是他最看不上的东西了。男人对权力的追求已经刻在了天性中,而本性不是因为一两话就可以表明的。和永嘉相处这么久,很深刻的体会到,因为他拥有了比旁人多的权力,他对更大的权力没有兴趣。人对自己拥有的东西从来没有欣喜的欲望,也许永嘉就是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我甚至都没有一付美丽健康的容貌。郑王不可能会喜欢我。”
      “不为什么,即使你再不堪也无所谓,因为永嘉在乎你。”
      “天呀,他们是兄弟,是同父母的亲兄弟。”
      “那些就和我们无关了。也许郑王恨他,郑王不喜欢永嘉的品行,不喜欢他的正直,淡泊,还有善良,……”

      哎,好圆的月亮呀,……
      在这样的夜里,我也只能这样看着天空。被禁在原来住的院子中,不能出去,甚至只在府中走走也不行。作为身系整个姚府全部性命的祈亲王妃,我不能有一星半点的意外。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这样终老一生,而永嘉被削爵后,或是被囚,或是被杀,总之,此生就如此了。
      在我如此年轻的时候竟然已经看到了以后的岁月,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的家人为了我而布了个局,而那个陷落的人也是为了我而起兵的。这可以说的清楚,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我不能任性的责怪我的家人,因为他们为了我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血。可这事情因为残缺而让我感觉到的却是忧伤和哀愁。这不是一件好事,那最后,不是哥哥们的错,不是永嘉的错,可否又是我的错?
      哥哥每天来看我,我们相对无语,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我知道他对我却是用足了心,每天关心我的菜色,我的冷暖,还有看看我是否还是那样的萎靡。
      这些天,我知道他必定十分忙乱,从那快速瘦下去苍白的脸和眼角从来没有褪去的青黑可以看的出来。
      永嘉就关押在大理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天,他们应该在审理这案子。
      谋逆,男人野心膨胀到至极而做的一种举动。王权也许是每个人心中最渴望的宝石,但是因为那宝物过于璀璨,以至于窥伺它都成了天地间最不可饶恕的一种罪过,更何况要得到它了。
      夜凉如水,焚香抚琴,原是雅致至极的,可现在到成了消磨时间的玩意。
      闭上了眼睛,任音符在手指间流动,眼前出现了琴的意境。云雾缭绕的山,清澈见底的水在其间流淌。厚重的雾绕在山涧,真如若仙境一般。
      可,……,我却感觉不到明丽,感觉到的却是流水承载了很多哀愁,一声一声都是呜咽。
      啪,琴弦断了,有人在偷听。
      “哥哥既然来了,就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我转了过身子,果真看见了哥哥。
      “……,你还肯叫我哥哥,……”
      指间因为断弦划开的小口子滴了一滴血出来,我皱了一下眉。珊瑚般鲜亮的红色这样的熟悉,……,看着它滴了下来,滴在了古琴上,渗了进去。我看了看这琴,看来应该刷些油了。
      思量中听见哥哥说话,于是笑了笑,回说。
      “为什么不呢,你终究是哥哥,……,那天母亲的话有些急,哥哥你多担待。”
      “……,这话不是要羞死我吗。想和我说些什么?”
      我问,“哥哥想说吗?”
      看着他,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天,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我和父亲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这也是郑王唯一许诺不牵连的条件。只是,永嘉,……,作为王爷,怕不是如此的简单。仓促之间,竟能调动军队,而且看准了云南王来的这几天,京城守备有些混乱而行事,看来,也是准备已久。还有,那次我去祈王府,似乎看见了兵部沈大司马的官轿。”
      “哥哥,……,郑王不是在旦夕之间反转了乾坤,那,他也不是准备久了,……,这么多年来,也许单等的就是这一天。这其中的事又怎么是我们说的清楚?为什么要责怪永嘉呢?”
      “妹妹当真相信永嘉是那种为了红颜而舍弃一切的人吗?人,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无奈也可恨。郑王也是为了国事,永嘉位高权重,而且,他身后还有,……”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为了权力而疯狂的人。哥哥,今天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吧?”
      “这几天都在问永嘉为什么起兵,主犯是谁,郑王有旨意,只要他说出个什么来,就可以念在他糊涂的份上网开一面,……,可永嘉自受审开始就什么都不说,今天,……”
      我在等着哥哥说,无论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样的消息,我都等着。他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外,手握的紧紧的。半晌,他松开了手,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天,大理寺陪审的官员用了刑。”
      “其实郑王去两江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调我入大理寺,……,这也是郑王的一片仁心,想着有我在,也许永嘉不会太难过,可今天,我才发现,郑王要我在大理寺是为了保全永嘉的性命。有我在尚且如此,要是我不是大理寺正,那,……,永嘉也许无法熬过这几天了,……”
      “芙儿,……,你哭了,……”
      是吗,我哭了?的确感觉到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一直知道暗无天日的牢房一定很难过,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从哥哥那里亲耳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哥哥好像有点着急。
      “听我说,芙儿,我来是想说,明天我想带你见见永嘉,和他说明白,让他不要再这样抗旨了,郑王也只是想削了他的藩爵,并不是想真心至他于死地的。劝劝他,也许只有你可以救他了,……”
      “劝他什么呢,认了罪,然后听候发落,也许被贬为庶民,流放到荒芜人烟的地方,又或者是永久圈禁?”
      “也不是这样,只要跟郑王服了软,郑王会明白的。”
      “哥哥,你说,……,郑王是明君,是圣主,……,所以他不会昏庸?”
      “芙儿,……,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也许这样会有生机的,……”
      其实我没有说我真的想到的是什么。因为,一切都在瞬息万变,情势是这样,人心更是如此。
      郑王是明主,那么他必定不能容忍背叛,无论那个人是不是他亲兄弟;如果他昏庸无能,也许会为了自己的好名声或者是其他一些莫名的原因而赦免背叛者。
      为善,为恶也只是心思一念之差而已。
      不过,我最后见永嘉的那天,他说了很多他和郑王原来的事,他可以记住,郑王一样可以,……,不同的也许只是,在永嘉心中,那些很重要,可在江山面前,郑王会认为那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可,郑王却问,“为什么起兵,主犯是谁?”是如此的蹊跷,永嘉的身份还不够说明在一般人眼中他为什么起兵了吗?至于主犯,除了郑王,难道还有人可以指使永嘉的吗?就连方才哥哥也说,永嘉身后有,……
      谁呢?
      这,对我来说,是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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