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忧伤》没有尾巴的人鱼

5、初到北京

　　许艳和梁志诚的故事，从那年的秋天说起，十七八岁的许艳和林静，背上行囊，远走他乡。
　　伴着轰隆隆的响声，火车上两个少女，露出欣喜的表情。八个小时的车程，她们不停趴在窗口，透过玻璃，去看窗外的景致。
　　那是往北京去，最慢的一趟火车。只要是个站，都要停一下。火车停下的时候，许艳和林静，就探着脑袋，认真的看看站牌上的字。这样她们就知道，火车停在哪里。也知道自己，现在到了哪儿。
　　尽管已是深秋，树木不再繁茂，那一片片田地里，看不到什么农作物。广袤的大地，如同秃了头的中年男人。但她们依然兴致勃勃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五六点钟，许艳她们从火车上下来，同行的十多个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足以把自己压弯腰的大包裹，里边装的是她们的棉被和衣服。
　　这群人里，多是男的，只有三个女的。除了林静和许艳，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是招她们来的经理。这个经理个子不高，她平时穿一身黑色职业西装，头发扎成一个底马尾，脚上踩一双矮跟鞋。不过今天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脚上穿着白运动鞋。
　　背不动棉被的许艳，把那个硕大的包裹抱在手上，摇晃着身子走路的她，简直像只笨鸭子。相比之下学着男生样子把被子背在背上的林静，看上去聪明又干练。
　　前边走着，高个子，浓眉大眼叫梁志诚的男生，很突然笑嘻嘻的调侃道。
　　“你看咱们像不像逃荒的？”
　　身后的那群男生，都哈哈的笑起来，许艳和林静也忍不住笑了笑。
　　在经理的带领下，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上了天桥，又从天桥上下来，依次从站口出来。
　　“这就是北京？”
　　许艳简直不敢相信，她抬眼看了看，面前写着北京南站候车室。那是座简陋的建筑，它小的可怜还没有韩城候车室大。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破旧不堪的。
　　她低头看看脚下破旧的水泥路面，萧瑟的秋风，吹起人的衣襟，卷起路边的落叶，凭添了几分凄凉。这让许艳着实的感到失落，原来北京就是这样的。
　　来不及过多感慨，背着行囊，排成长队的她们，跟着经理去乘公交车。同行的那个，个子不高，小眼睛，主动过来帮许艳抬着被子的男生，叫刘公宁。就凭这个，许艳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公交车，在城市的柏油大道上穿行。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许艳的目光一刻不停的，在这座繁华都市的夜景中跳跃。原来这宽阔的大道，高耸的的建筑，才是北京的样貌，它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和书上电视里一样。它并不是，刚刚南站破旧不堪的样子。
　　这时的许艳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脑子昏昏的。于是她把脑袋靠在了林静身上，不过她眼睛始终睁着，不想错过窗外任何一处景物。
　　舟车劳顿后，她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经理帮她们安排了宿舍，许艳和林静住那间有暖气的屋子。那些男生住在许艳她们屋子后边，那间通常的，像仓库一样没有暖气的大屋子里。
　　本着照顾女士，又因只有两个女生，大家对这样的安排，都没有什么意见。
　　安排好宿舍后，经理就带他们去吃饭。说到吃饭，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他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一群人跟在经理身后，有说有笑的，往宿舍对面的饭店去。
　　进到到店里，服务员看了人数，指着门口那张大圆桌，让他们坐。
　　大多数人都觉得，经理会一人给她们要一碗面条，吃饱了就让她们回去睡觉的。毕竟他们这趟来北京，也是做服务员的，谁也没奢望经理会点几个菜给他们接风。
　　假如真有人这样想，那也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不多时，服务员端着托盘，里边装满一次性的餐具，每人面前摆上了一套。

　　坐在桌边的人，像是有帮派一样，三三两两的，和自己相熟的人聊着。
　　林静在喝水，许艳则四下环顾。
　　点菜时经理问他们喜好时，只有梁志诚大着胆子说。
　　“要个水煮肉片。”
　　剩余的人都叫经理看着点吧。
　　从没下过管子的许艳，这时有些吃惊，原来服务员也是挺高级的工作，还可以下馆子点菜。来的路上她只觉得经理挺和善，不过能下馆子点菜这种事儿，她还是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许艳并不知道有水煮肉片这个菜名，她想用白水煮肉片，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不过倒也无所谓，不爱吃，她不吃就是了。
　　从前她娘带她去韩城时，她们中午也会在韩城吃一顿饭，不过都是米线，凉皮之类的小吃，许艳倒很喜欢这类小吃。
　　要是真叫她点的话，她现在想要个凉皮。虽然那东西不值钱，过去很多年里，都只卖一块一碗儿，不过许艳就是喜欢。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只要和胃口就好，别的她就懒得管了。
　　只是她没刚才那男生那么大胆量是真的，于是她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不作声的坐在那，端着茶杯喝起水来。喝水也不是因为口渴，是因为闲，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当打发时间好了。
　　坐到一刻钟的时候，一道道菜陆陆续续的端上了桌，酸辣土豆丝，宫保鸡丁，鱼香肉丝，木须肉，水煮肉片，蒜蓉油麦菜……。
　　在经理的要求下，米饭跟馒头早就端上了桌。那些男生看来也是饿急了，有几个人狼吞虎咽的，还有几个像是见过世面的，他们端着架子吃。
　　比如梁志诚，他的吃相看上去比他身边那几个人好许多。
　　林静也是慢慢的吃，奇葩的许艳，只吃她够的着的菜，她不好意思站起来，也不知道转桌上的玻璃圆盘。
　　就吃着自己面前的土豆丝，其实她看着那盆儿，飘满红油和干辣椒，香气四溢的菜，很想尝一口。许艳娘是南方人，她天生爱吃辣，家里炒菜总要放辣椒，许艳的胃也受到了影响，她最爱吃辣的，觉得那样才有味儿，不过那时她并不知道，那盆使她垂涎欲滴的菜，就是水煮肉片。
　　这桌子菜她只认识酸辣土豆丝，至于那个油麦菜，她也只当自己认识，因为它绿乎乎的一盘，很像她吃过的菠菜。
　　盘子里的菜很快就空了，大家的胃也已经填满了。
　　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天已经黑透了。饭店墙上的白色挂表滴答滴答走着，时针指向了九。
　　晚上回到宿舍，林静许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感觉舒服极了。
　　许艳依旧躺在林静的上铺。睡在下铺的林静，起身熄了灯。
　　关了灯的屋子，黑洞洞的。从后墙的窗口传来隔壁男生说话的声音，偶尔也能听见有人咳嗽几声。
　　隔着刘公宁，向阳轻声对梁志诚说。
　　“你说隔壁那女孩儿是不是有点傻。”
　　梁志诚，有些疑惑，他笑了笑。
　　“怎么这么说？”
　　向阳笑着道　“桌上那么多好菜，她就吃土豆丝。”
　　“可能她就爱吃那个。”觉得向阳有点儿多管闲事儿的梁志诚，不以为意的说。
　　“反正我瞅那丫头傻乎乎的。”
　　这时刘公宁忍不住搭话了。
　　“你是说许艳吧？”
　　向阳朝刘公宁看了一眼点头：“对。”
　　“你说的没错，林静看着比她聪明。”说完他又道。“不过我还是喜欢笨点的。”
　　说完刘公宁，笑了笑。
　　梁志诚也笑了，他突然来了性质，对着向阳道。
　　“你干嘛管她吃什么？该不会是你对人家有意思吧？”
　　“什么呀！”
　　被梁志诚这么一说，向阳的脸突然就红了。
　　“她傻傻的，你呆呆的，你们俩正好一对。”说着梁志诚哈哈笑了。
　　哥们儿，咱俩换换铺吧？”刘公宁提议道。
　　梁志诚本来就打算和向阳挨着，不过刘公宁已经铺好床了。今天太累了，他本打算明天再提换铺的事儿。
　　现在刘公宁提出来了，梁志诚自然乐意。和刘公宁换了铺，刘公宁到了靠窗的位置。
　　“当当当！”这是有人敲窗户的声音。

　　敲窗声未落，林静带着火药味的声音已出。
　　“谁啊！吃饱了撑得吧？”
　　那边传来嘻嘻的笑声：“是啊，是吃的挺饱的，睡不着啊！”
　　那是个，矮个子小男生他叫胡帅。窗子并不是他敲得，之所以说这话，单纯是讨厌隔壁女生说话的方式。
　　林静不知道，这么恶心的话是谁说的。
　　她们跟那群男生，一个都不熟，甚至许久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许艳不想理会那些人，她有点害怕再说下去，会招来那些人更难听的话。她想或许她不理他们，他们觉得无趣就不会再敲了。于是她收起从前的性子，不愿同他们争吵。
　　最终许艳气呼呼的对林静说：“你别理他们”

　　林静努力压制心头的怒火，要是让她知道那人是谁，一定当面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男生宿舍那边依旧有说话声，只是听不太清楚，没有人再敲窗子了。
　　天不早了，可她们俩谁都没有睡意。都还沉浸在初来北京的兴奋心情里。
　　住在这样的上下铺，不由的让许艳想起，初中那七天军训的时光，当时许艳也和林静一个宿舍，当然还有刘兰。还有她们在挂面厂上班的经历。